天香百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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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镇上最妩媚的女人,她还是最能干的女人,她烧了一手好菜,从凉拌菜、炒菜,到炖菜、蒸菜,她样样都做得好。似乎她天生就是该当客栈的老板娘似的,我们家的客房总共只有15张床,无论是旅游的淡季还是旺季,我家的客房都是满满的。我家的客栈是远近闻名的,那些从外地来的客人,住了我家的客栈,就在网上发帖子,谈感受,所有的客人都叫我母亲玉娘,如果用我们的本地话,“娘”的尾音是上扬的,就好像一个女人的长裙,被风吹起了一角。
又是一个好天,我打开宿舍的门就看到了阳光的痕迹,这个房子最让我心动的就是整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玻璃的,中间有一扇推拉门,可以通到一个小阳台上。在这面玻璃墙体上,我挂了一幅双层落地窗帘,靠外的一层是|乳白色的亚麻布料做的,里面的一层是玻璃丝面料,上面绣了浅色的花朵。平时我外出的时候,我就把最里面的那一层拉上,每次我一回来,都有一种进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样的感觉,我喜欢站立在一进门的地方,看着那一层透明的薄纱被外面的阳光穿透的样子,我总要伫立几秒钟。
这一天,阳光很强烈,到了傍晚的这个时候,阳光是累了,但是还是有浅浅的影子挂在薄纱般的窗帘上,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我在门边换上了拖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厨房,我接着把手洗干净。我懒洋洋地向沙发走去,就在我的屁股刚刚挨到沙发时,手机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我取出手机一看,是本地的一个陌生号码,我心里想着会是谁呢?
“你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有些紧张。
我急忙回道:“你好,请问你……你是哪位?”
“我叫孙萍。两天前我们在医院才见过面的。在合新的病房。”
“哦,知道知道。怎么?你找我有事吗?”我心里想,我的电话号码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找我又有什么事呢?
“我……”孙萍说到这犹豫了。
“你说。”
“我……你……你真的不要觉得奇怪,我想和你聊聊。”
“和我?”
“是。和你。”
“我……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不,我也说不清,我只是找个人聊聊。”
“哦,你就找了我。”
“是,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我一看到你,我就觉得可以把心里的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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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沉重的感觉,我想她会和我说什么呢?十有八九十因为合新呗,我连合新的情况都知道得一知半解的,我能给她什么帮助呢?
我支吾着:“哦,你……你觉得找我合适吗?”
“求你啦。”孙萍说着,像是要哭了一样。
我一下子谴责起自己,我不是一再说,只要有人需要我帮助我就要毫无条件地去帮助他吗?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帮助天一,我也应该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
我说:“好的,好,我去。在哪里呢?”
孙萍说:“你住在万科,我们就在万科的‘橡皮酒吧’见面吧。”
说实在的,我尽管入住万科已经四年了,我只知道万科有很好的配套设施,我却不知道这里有一个什么“橡皮酒吧”。这也没有什么,万科有我的房子,却不是我的家。
我们在约好的时间见面了,我从我住的房子来到小区的主要公共社区,我才知道,“橡皮酒吧”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挨着“橡皮酒吧”的还有别的一些酒吧和网吧,一排有着阔大的窗户的房子,看上去很像上海的某一个街道。
“橡皮酒吧”是一个大约有30平米大的一个小酒吧,主人把它布置得很有情调,与普通酒吧不一样的是,这里文化的味道多一些,商业的味道少了一些,灯光也不是那么昏暗,却又有很隐秘的感觉。
孙萍显然是很早就来了,我到的时候,她面前的一张长条形的小桌子上已经放着两瓶嘉士伯啤酒了,其中一瓶已经空了,另一瓶空了一半。她见了我,马上站了起来,在灯光的作用下,我看到她的身材修长,一条牛仔裤,一件短袖体恤衫,淡蓝色的。一头披肩发在灯光的映衬下成浅黄|色,是有了这个时代所有女孩子的清纯和时尚。
我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样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整个样子了,与她的身材相比,她的容貌要逊色一些,她是那种长得很普通的女孩,要是挑剔地来看,她还有些丑,她的下嘴唇比上嘴唇长出一截,下巴显得特别大。但是因为这个年龄和她受的教育,看上去还比较舒服。
我们坐下来以后,她问我喝什么,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羞涩,我能感觉到她的脸红了,因为灯光的关系,也因为她已经喝了酒,她的脸色是粉红色。我说:“就和你一样吧。”她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接着,她就叫来了服务生。
酒吧里人很少,除了我们俩,在另一个角落还有一男一女,背景音乐是大提琴拉的曲子,很低沉,如果不去细心感受,这个音乐就不存在,但是,它的确是存在的,低沉的旋律,竟然给人一种很可靠,甚至温暖的感觉。我暗暗地想,我喜欢这样的环境。我想,这也一定是孙萍的爱,看得出来,她经常到这里来,或者到类似的地方来。
啤酒很快就端上来了,孙萍把酒瓶提起,一只手握着一只玻璃杯,把玻璃杯斜起,接着,她把酒瓶里的酒缓缓地倒进杯子里,看上去她很有经验。她把倒满的杯子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却发现她没有杯子。当我们碰杯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直接对着酒瓶的瓶口喝酒,真是很有个性。她喝酒的时候,头扬得很高,手肘抬得高高的,腋窝几乎被拉平了,连带着腰也立了起来,很优美。尤其是酒瓶由于不断地有空气进入,发出“咕噔咕噔”的声音,而她又表情平静,喉咙也平平的,真不知道那酒是怎么进到她肚子里的,看得我都有些入迷了。
我喝了一口,她把刚才剩下的半瓶全都喝了进去,她放下酒瓶,上下嘴唇轻轻地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我的心紧了一下,我又一种另外的感觉,尽管她处处显了潇洒和时尚,其实,她的内心是卑微的。
她依然不放弃她要表现的潇洒和时尚,她甩了一下她飘逸的长发,从一个淡蓝色的坤包里拿出了一包香烟,是英国出的一种女士烟,其实,这样的烟在某一个圈子里是带有Se情意味的,或是一个圈子里的标志。她弹出一颗,然后很时髦地叼在嘴上,然后点燃,还没有来得及吸一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样,她一只手夹住了叼在嘴边的香烟,一只手把那盒烟举到了我的眼前,说:“来一颗?”
本来抽烟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我并不是一点烟都不会吸,如果遇到一些情投意合的朋友,我也能抽上几颗,并且抽了烟大脑会格外的清晰,言语也会充满睿智和幽默。但是,当看了孙萍的一系列动作以后,我突然不想抽烟了,再加上我们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情投意合,我摆了摆手,她显然感到意外,愣了半秒钟后,才把手收了回去。
我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我在等她说话。果然,她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烟,目光从我的耳边擦过,然后说了起来。
“其实,你已经看出来了,我喜欢合新。确切的说,我爱他,我想成为他的妻子,想和他共度今后的人生。”
孙萍一开口就说得这样直白,令我有些吃惊,但正是她的率真,又让我莫名地对她有些好感了。
“合新是走进我生活的第一个男人。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四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母亲,原因特别俗套,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他像中了邪一样迷恋那个女人,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是只能玩玩,而决不能一起生活的。可是,我父亲一点也看不清,别人帮他看清了,他也不听。那个女人和父亲一起离开了我们县城,他们到了省城。我父亲是一个极好的厨师,在烹饪圈子里非常有名,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大酒店里,老板还给他租了房子。父亲心满意足,以为从此以后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当然,还是一个俗套的故事,那个女人因为整天没有事情可做,加上人也有几分姿色,很快那些苍蝇也就围拢来了。父亲为此很苦闷,或许他想过回家,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只有挺下去,后来悲剧就发生了,他过马路的时候,让一辆卡车给撞死了。
“我母亲本身是一个农村妇女,由于我父亲如此绝情,母亲受到很多人的同情。父亲原先的食堂把母亲招为临时工,做一些洗菜、打扫卫生这样的杂事。你可想而知,我童年时代过得是很凄惨的。我父亲的桃色事件,让我无法抬起头来,我一上学就遭到了同学的奚落,如果不小心惹到了谁,那么,所有污辱人格的话都可以浇到我的身上,我真是痛苦极了。但是,我们无处可走,我哀求母亲离开那里,但是,母亲只会抹泪。我长大一些才理解了母亲,如果离开那里,母亲就没有办法养活我,在那里我每天是可以吃饱饭的,我和母亲都在食堂吃饭,都不花钱。长年累月,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出现。学校是那样的情况,家里又阴沉得像生活在地窖里。我真的觉得生不如死,我14岁的时候,曾经自杀过一次,没有得逞,我母亲不知道。我母亲含辛茹苦养活我,因为父亲的原因,她憎恨所有的男人,她在很多时候都是善良的,但是,她对于男人的恨却是难以想象的,我想如果父亲不是被汽车撞死,他只要出现在母亲的眼前,母亲也会有勇气把他杀死的。由于母亲的缘故,我也恨男人,如果一个男人多看我一眼,我会在心里诅咒他一百遍。如果,不是合新的出现,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失去爱的能力的女人。像我的母亲一样,任生命枯萎下去。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被一个到我们学校来实习的音乐老师发现我有声乐的天赋,她鼓励我将来报考音乐学院,她为了我,付出了恨多心血。为了检验她的判断能力,她还把我带到了卡拉OK厅里去,我第一次唱歌,就被那个歌厅的老板认可了,他说可以随时到他那里上班。 就这样,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居然真的考上了音乐学院。这在我们县城完全是没有过的事,母亲觉得我终于有饭吃了,在我进大学的第一天,她就喝了农药,三天后才被别人发现,她的尸体已经发臭了……”
说到这里,孙萍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接着,她一埋头,扑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孙萍的身世这样不幸,随着她的声音的滑动,在我的眼前漂浮着一个心里装满了苦楚的女孩,她有丰富的内心,但是她又是无助的。有时,那个女孩的模样竟然是我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还有一会儿重叠了天一那天穿着美丽的演出服,在台上光彩照人的样子。
一个女孩的成长是要经过何等的折腾、是要跨越多少看不到的陷阱啊。
我看着眼前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面,因哭泣颤抖不已的孙萍,我觉得我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面对一个溺水者的呼救无能为力一样。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
还好,哭泣了几分钟以后,孙萍抬起了头,我扯了几张纸巾递到了她的手里,她把眼泪揩干了,接着,她低垂着眼帘,顺手举起了一瓶啤酒,像刚才的姿势,一口气灌进了半瓶酒,她这才抬起了眼皮。
“就是这样的,你想也可以想到。刚刚开学,我家庭的变故就上了学校的橱窗,学生会为我发起了募捐活动,有不少好心的同学,他们送来了钱,也有一些人来看我。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学生,杯水车薪,我对于自己的前途也感到非常不安,我总觉得不知道在哪一天,我就将失去继续学习的机会,也不知道在哪一天又有什么不幸降落在我身上。就在这个时候,合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向学校提出,我在大学期间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由他负责,他还交代具体办事的人员,不要告诉我他是谁。有了他的资助,我才得以可以安心地完成学业,我也才平身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我非常想知道他是谁,这样的念头随着毕业的临近越来越强烈。也有同学对我说,这个资助你的人一定是对你有所图,等你毕业以后,你就是他手心里的一块泥巴,他想怎么捏你,你都得受着。有时,我也会顺着同学的说法想下去,他这样资助我,就完全像一个父亲为自己家的孩子所做的一样。的确,我想,就是我的父母都活着,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学费不说,它总是一个看得见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