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智慧-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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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争”。没有“争”,怎么会有“不争”?这是很明显的,说明他也是很注意“争”的,而且是教导人超过一时一地、暂时的成功胜利,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个“不争原理”在他的哲学里占非常重要的地位,仅次于“无为原理”。他在五千言的篇幅中提到“无为”凡十次,而提到“不争”凡九次之多。其比重仅次于“无为”,可见老子对“不争”的重视与强调。因为小自个人成败,大至国家兴亡,莫不与之有直接关系。
近代欧风东渐,中国人的价值观受到西方观念的冲击,有的人一听到“不争”两个字,不问情由,就马上提出抗议,认为这是东亚病夫,颓废不振,软弱无能的体现。因而把老子贬为“祸国殃民”的罪人。把《道德经》贬为“荒唐不经”“不合时宜”的愚言。但有些人比较冷静,看出了一点端倪,就说:老子所说的是从道德,精神方面着眼的,教人“不要强出头”“退一步海阔天空”“舍己从人”“人家打你的左脸,你连右脸也给他打”……也有人用心更深,认为老子教人不争,是一种“迂回战术”“不作正面冲突”“伪装示弱”“以退为进”……的策略。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既然老子对不争这个命题这样重视,而且又为此而滋生许多疑窦,就有必要把它抽丝剥茧,一探究竟。
老子第一次说不争,是在《道德经》第3章:“不尚贤,使民不争。”
与“不尚贤”相对的是墨子的“尚贤”。墨子书里有尚贤篇上、中、下三章。不过仔细读过墨子书之后就会明白,他的所谓“尚贤”,是劝勉君主王公大人要用贤才,不但用贤才,还要重用贤才。要尊敬他们,给他们好的待遇。何谓贤才,他主张:以“义”和“能”作为选拔贤才的标准,同时一定要打破当时的阶级观念,不论出身,一律平等,一视同仁。以富、贵、敬、誉四种方法来延揽贤才,并且他反复陈说,王公大人不用贤才必定会导致乱亡的结果。他列举了历代圣王们举用贤才的事例,从而阐明使用贤才的必要性。聪明的王公大人还要能使真正的贤才高兴,使那些不是真正的贤才惧怕。最误事的王公大人是在小处使用贤才,到了大处,紧要关头上,却不用贤才,因为他们选拔贤才不根据客观的规律,而根据“用人唯亲”的私念,势必导成“人心离散,国家难治。”墨子的“尚贤”,实在是一个“用贤”的宝典,和老子一点也不冲突,而老子的“不尚贤”,绝对不是不用贤才的意思。
老子说不尚贤,其目的是使民不争。这是一个处理“内部矛盾”的命题。要处理内部矛盾,最好是不去制造内部矛盾。在内部搞竞赛是制造内部矛盾的根源。因此老子这里的“尚贤”,是指在内部搞“标榜英雄式人物”的竞赛运动本意是想要调动人民内部的积极性,是个急功近利的手段。从表面上看是一种“见贤思齐”的教育运动,鼓励和标榜好人好事,予以表扬和奖赏,希望众人向他看齐,多做好人好事。然而,表扬和奖励可以奏效于一时,久了就会麻痹,同时很可能造成多人作弊,假冒和伪善。如果从辩证的眼光来看,标榜英雄式的人物可能得不偿失。譬如,做父母的特别夸奖某一个子女,他们心里原想以此鼓励其他儿女,可是往往因此造成其他儿女心理上的阴影,使他们有挫折感,进而促成嫉妒,甚至仇恨,以致恶性竞赛而互相仇杀。历史上,这种事例不胜枚举。在现实中更是如此,假使在一百个人中,标榜一个人优秀,就意味着,其他九十九个人不优秀,这是对那九十九个人无形地打击,使他们心理上永受创伤。如果再进一步对他们施压,无异在促使他们伪装,或流于形式的“努力效法”。老子说:“以正治国,以奇用兵。”在人民内部必须用堂堂正正的正常方法管理,只有对外国或敌人,处理敌我矛盾时就非得用奇不可。这种标榜,表扬和奖励的方法,都是属于“用奇”时的暂时性的短暂措施。在平常人民内部不宜使用这种“兵法”,以免造成矛盾分裂。
从教育上来说,近代许多人认识到:见贤思齐的教育制度是个失败的制度。譬如,近代美国哲学家杜威(John Dewey 1859—1952)提倡“进步教育体系”(Progressive Education System),在美国普遍实施。他认为:教育的目的不应该只为造就极少数有学问的“贤者”,而应该是在制造社会的“现实效果”——就是制造彼此尊重,和平,互助的社会。过去的教育制度,其方针是教人“见贤思齐”,不断地制造和鼓励极少数的“贤者”(贤者却是永远居于少数行列)的竞争制度,最后不过是制造了无数的“失败者”。因此竞争,鼓励,标榜,表扬都不是好方针,不能称为智举。杜威曾到过中国,他的哲学思想受到过老子的启发,后转化成了他著名的革新教育哲学理论。老子的这个“不争”是一个站在高处,望到远处的高层次的哲学思想。一个和谐,均衡发展的社会,是应该让最大多数的人,自动自发,自然而然,不应该是在人为的激励下,产生的极少数“贤者”的舞台。
老子第二次说“不争”,是在《道德经》第8章:“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水善利万物,更确切地说是凡有生命的都得依靠水而存活。水默默地滋生,畜养万物。一方面说明了水的贡献性;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万物对水的依赖性。老子在《道德经》的第78章中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最要紧的是“以其无以易之”这句话。它说明天下没有任何东西能代替水。黄石公说:德者,得也。施德予人,因而得人。水施德于万物,因而得着万物。天下没有什么能代替它,所以没有什么能与它争,它也根本不需要与任何东西争。根本就没得争,故而无所争。老子在本章接着说:“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主。”这是说能承受一国的耻辱,才能称为一国之主,能担当全国的灾殃,才能配称全国之主,这是和上面所说的水的贡献性,坚强性,以及不可替代性是一脉相承的。有一次齐景公和晏子登上柏寝之台,景公眺望着齐国,说:美哉,泱泱乎!堂堂乎!后世孰将有此国?晏子说:大概是田氏吧!景公非常诧异说,我的子孙应当拥有齐国,你怎么说是田氏啊?(由于大夫田常施德于民,人民都唱歌说:要想吃饱肚子,就投奔田成子。)齐景公听罢,泪下沾衣,却不能像田氏一样施德于民。后来果然如晏子所预言,齐国转到了田家手中,这叫水到渠成。王莽代汉,赵匡胤代周,都是水到渠成,不必争的。
老子第三次说“不争”,是在上面同章书里:“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矣。”
这里说的七个“善”,都是依据水的特性来做比喻的。1.水择地而流,因此人要站好自己的立场,地位,把守好自己的岗位,做该做的事,管该管的事。进一步讲分层负责,团结合作。2.水聚于湖海,渊深莫测。因此人要追求渊博的智识,看得透,见得明,虚怀若谷,广纳建言,宽宏大量,能担待,能忍耐。3.水滋养万物,因此人要厚德仁慈,解衣衣人,推食食人,不能吝啬鄙薄。4.水虽柔弱,但无坚不克,无隙不入,因此人要言而有信,对下不可轻诺寡信,朝令夕改,食言自肥,对上不可贸然逆鳞顶撞,自取其辱。5.水善涤除洁净,因此人要政治清明,从而人人有希望,个个努力上进,自然可以致治富强。6.水势澎湃汹涌,无坚不摧,无强不克,因此人要勇往直前,办事要身先士卒,雷厉风行。7.水有一定的汛期,因此人要未雨绸缪,以期风调雨顺,万物滋生。以上是七个“善”的最简单的形容,人应该花费精力去努力能把这七个“善”做到,而不应该花费精力去和人家面红耳赤,老拳相向,争个你死我活。如果这七个“善”,一分地利,一分天时,三分做人,两分做事,都能掌握得八九不离十。天下人谁还能争得过他?因为人与人斗争,都必先要抓对方的错,兜对方的底。试想一个人能把七善做到,还有什么怨尤遗咎?没有怨尤遗咎,谁能与他争?如果真个有人要来争,就如俗语所说:在鲁班爷门前卖弄斧艺,在孔夫子门前卖弄三字经,自讨无趣而已!
老子第四次说“不争”,是在《道德经》第22章:“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老子认为:人生摧毁自我的最大敌人就是“自我”。而“自我”的表现全在“四自”:自见,自是,自伐和自矜。人自己毁灭自己,毁灭得最彻底,而且不知不觉地就被毁灭了,很多英雄豪杰都至死不悟。诸凡表现欲太强、自以为是、顽固不化、自吹自擂、目中无人、骄奢淫逸,就是这个“四自”的显著内容。自己虽然不知不觉,别人一看便知。孔子见老子时,老子马上就感觉出他的四自问题,非常不简单,立刻予以告诫。从前日本名古屋工商联合集团公司董事长土川衣夫要物色一个重要职位的人选,名铁百货公司总裁长尾芳郎知道了,立刻推荐了一个年轻英俊,聪明才智的人去见土川。土川与他谈了二十分钟话,决定不予任用。长尾心里很不高兴。后来这人另谋高就,一路飞黄腾达。六年之后,在一件牵涉首相贪污渎职的案件中,这人被判入狱,刑期二十五年。长尾去见土川,问他当年为何不用这人?土川说:“你没有读过老子吗?这人在二十分钟内,把老子说的‘四自’表现得不能再清楚了。他是一颗定时炸弹,是绝对用不得的啊!”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不是敌人能打垮他的,而是自己先把自己打垮了,自己把刀柄递到敌人的手里,让敌人得到光彩而已。身上带着四自的人,不争自败。因此,老子反过来说,如果人能警惕去掉自己身上的“四自”,就会立于不败之地。天下虽大,却没有一个人能与他争胜。如果一个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己身上带着四自,还去与人争名夺利,恃强斗狠,老子说他像“余食赘形,物或恶之”。这个人简直就是像吃剩的饭菜,与身上长的赘瘤一样令人厌恶。反之。如果他能自己先胜过“四自”,这种“自胜者强”(33章)的人,是真强,天下的人都莫能与之争。
老子第五次说“不争”,是在《道德经》第66章:“是以圣人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是老子第二次讲“天下莫能与之争”。上一次老子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次他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一个是“夫唯……”;一个是“以其……”前者是以自身修养来立论的,一个人自己具备完善的条件,没有人能比得上,无隙可钻,自然就争不过他。后者是以群众自愿推举来立论的,因为有广大群众的基础和爱戴,故而没有人能来争夺。
这里老子讲了一个“推举”和一个“不厌”。不厌是不厌恶,就是喜欢,爱戴。由于人民群众的爱戴而被推举为领导的,为什么可以得到人民群众的爱戴和推举呢?因为他在人民群众的上面,人民群众不感到有压力,他在人民群众的前面,人民群众不觉得有害。人民群众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情愿跟着他走。换句话说,就是因为他无私的贡献,施德于民,而得到人民的爱戴,这是没有人能抢夺得去的。
老子第六次说“不争”,是在《道德经》第68章:“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
战争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来达到战争胜利的目的的。而善战者,不争。这个不争很有不作短兵相接的正面冲突式的战争的意义,与老子“以奇用兵”的话,正相呼应。这也与“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孙子·谋攻篇》)相呼应。简言之,就是要先用一切方法,使敌人腐败混乱,失去民心,等一切布置成熟之后,一举而歼灭之。绝对不可专依赖短兵相接的作战方式,侥幸取胜。因此,善战者用兵,表面上看不见战争,好像是不争,这是千古不易的作战原则。
老子第七次说“不争”,是在《道德经》第68章:“善用人者,为下。是为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人生在世,不是人用,就是用人。而能用人的人,当然是有了一定的局面,是个人上之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