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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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你看谁来了!”鹿鹿飞进书斋摇醒我。
“嗯。”我打了个哈欠,萎靡不振地应女儿。
“太阳晒屁股啦!大懒鬼。”女儿见一试不灵干脆改用在我耳边大吵的方针逼我就范。
“一大早又是哪个呀?”我只好又同样萎靡不振地掀开了不知何时披附于我身上的薄被。昨夜桌上的狼藉已经一无所有,肯定是肖晶收拾的。
“冲啊!”鹿鹿推着我后背出门,一摆三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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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还没漱嘴呐。”
“散舟,小杨来了,你还不快点儿。”肖晶在客厅喊。
“哎哟,稀客稀客。”我衣冠拖沓倒靸拖鞋笑着上前握了握坐在肖晶身边的杨舒的手,“麻烦小姐稍等片刻,哥哥五分钟就好。”
“老夏还那样,一点儿没变。”杨舒对肖晶说。
“他呢,昨天晚上在书房想了一整夜的糊涂心思,也不管人家急不急。再不起来我就要打电话喊神经病医院了。”肖晶向杨舒抱怨。
“精神病医院。”鹿鹿马上纠正她妈。
杨舒美滋滋地劝慰她嫂子其实做女人挺好,尤其是做名人的女人。
“今天怎么打扮这么漂亮,几年看不到想死我了吧。”我捧出热气腾腾的新茶问候杨舒。
“人家小杨是来看鹿鹿的,你还真指望自己一把年纪了那点儿贫本事还能当饭吃呢。”肖晶冷言冷语地白了我一眼。
“那就得问问咱杨舒了吧。”我脸上有些不好看了。
“没错,正如嫂子所说,我是来看夏鹿鹿的。”杨舒笑。
我只好自我解嘲:“得,咱又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前世的督辕座上客,昨日的狂颠阶下囚,今天的一无是处人,惨哟!”
“我要结婚了。”杨舒打断以言自戕的我。
“真的?跟谁?”我激动、感动。
“你知道的,就是我原先跟你提过的那个……”
“哦!别说啦别说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原来弄了半天你们到现在才结婚?杨舒呀杨舒让哥哥怎么说你好,你可真是太够朋友太够意思啦。就专等我放出来才结的是不?看得起我,你太看得起我夏某人了。难得,难得呵!”
“你也别太感激,只是碰巧而已。”
“不。也许在你们看来是碰巧,可在我看来却是命运,是缘分。我夏散舟是个坐过牢的人,我在乎真正的人间感情。我这辈子最舍不得的不是钱不是名气是朋友,尤其是像你这么好的女朋友,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杨舒。”
“妈妈,爸爸好像有些重色轻友的倾向了耶。”鹿鹿淘气地搂上肖晶的脖子故作窃窃耳语的样子。
“小孩子别乱插话。”肖晶扯开女儿递去批评的眼色。
“女儿说得对,爸爸是重色轻友,可重色轻友有什么不好?何况咱们杨舒妹妹又漂亮又温柔,色友两样全占齐了,这叫锦上添花懂么?不过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们特别是有一位名叫夏鹿鹿的可千万不能模仿哦?”我学着夹生的京腔儿逗笑道。
“我才不会模仿流氓呢。”鹿鹿冲我吐舌头做鬼脸。
“夏散舟,少拿本小姐开心啦。你就这么跟你女儿说话?真过分。”杨舒剥着花生糖说我。
“老不正经。”肖晶补充。
“哈哈哈哈。”我回之以大笑、狂笑,淹没一切。
“请柬我交给嫂子了,一定全家准时来噢?我还有别的事儿就不耽搁了,婚礼见。”杨舒说完礼貌地向我伸出右手。
“谢谢你,杨舒。你没有因为我的落难而忘了我,不容易,到那天大喜的日子我一定会为你备一份厚礼的。路上慢些。”我紧紧地握着她,真挚地说。
“不要忘了咱们是好朋友。其它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相信你以后会把握好自己并过上想过的生活的。”杨舒边开门边微笑着说,“那我就先走了,嫂子,鹿鹿,拜拜!”
“拜拜”。“拜拜。”
“拜拜,你是好样的。”我披上风衣,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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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视着窗外出神。
“咱们是好朋友。”我再次品味并反复念叨着这句疼人的暖话,美不胜收。“咱们”只能是指新娘杨舒和我本人,而不可能包括其他任何人。这种说法简直妙不可言。若不是碍于本国的民俗礼节,我真的会产生冲上去吻她那炽热的嘴唇的念头。罪过。罪过。
“唐贺胜?怎么会叫唐贺胜的呢?我有个朋友也叫唐贺胜,不会这么巧的吧。”我回到客厅,顺手翻开请柬看到了印在上面的名字突然大吃一惊。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同名同姓人多了。”肖晶走进厨房说。
唐贺胜这个人我已经三年多没见了,三年前我曾经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两次助他成功解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恋爱问题,情节越想越与杨舒二人多有暗合之势。
该不会是他吧。如果不假,那么当年被宋强揍断了腿的不也便是他么?我记忆力再衰退也不至于连宋强说过是先听我讲看那小子不顺眼才下手的也给健忘了的呀。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的行为岂不就成了恩将仇报?我夏散舟一生的清名岂不要由此而毁于一旦,那还了得?
我想错了,其实清名于我来讲早已不复存在,一个坐过牢的人还妄谈什么清名?可笑!标准的迂阔脑筋也!
妈的不对,倘若真是他的话,果然他结婚没来请我,那就只能说明人家不再拿我当兄弟了。这么想的话,我俩也就算各不相欠。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真的不是他呢。就好比肖晶说的,天下同名同姓人海了去,我干嘛净瞎耽误那工夫?
疑心病太重的人最终的下场不免是走向精神分裂,我可不愿搞成那种结果。
回到书斋,我看见了昨夜兴到所致完成的一幅水墨。从技巧讲好像不如从前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狭窄的气象,就如同我的心。
我多么希望它是宽博,可惜它不是。
“散舟,出来把面条吃掉,替你下好端桌上了。”肖晶在客厅喊。
“喂,这儿。怎么你一个人来了。嫂子和夏鹿鹿呢?”站在店前迎客的新娘杨舒一身红装招呼我。她的身边站了许多素不相识的中年人,看样子全是请来吃酒的亲朋好友。
“我夫人今晚也吃喜酒去了。就这么巧她们同事也今天结婚岔不开。鹿鹿前天被她们张教练带去上海集训了,就剩下我能为你的大喜日子单刀赴会而来,还望多多包涵才是。这边哪个是你老公?”
“他刚进去西厢一会儿就出来,你累了可以先到里面坐坐的,三楼他们好多人都在看电视。”
“我还是就在这儿站一会儿吧,我又不认识里面人,呆会儿别冷着我就行。”
“像你这样儿的搁哪儿冷得了呀。——哎,王大姐你来啦。”杨舒说着跑去左边接待其它刚到的宾客了。
无聊。我孤伶伶地站着想,有点儿失落。
“蒲俊他们马上过来,十分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出现。
“唐——贺——胜——啊!”我突然眼睛一亮,失声大叫。
“你?……”唐贺胜诧异地望见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有人今天打扮得这么帅呀,你就是新郎官?”我热情地问。
“是啊。”唐贺胜上下打量着我说,“这么些年也找不着你人,你都在哪儿转悠呐?”
“少打岔哎?你倒是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哟,结了婚居然都敢不喊我,今儿无论如何你得罚酒三百杯。”我装作半玩笑半生气的样子说。
“咦,你们俩认识的么?”杨舒重新走回来,奇怪地盯着我和唐贺胜。
“怪不得我说怎么能碰到他的呢,”唐贺胜回头看到杨舒明白了,“原来你们也认识。那天写请柬我怎么没注意到他名字的呢?”
“嘿嘿,这就叫缘分。唐贺胜,我跟你老婆可是多少年的铁哥儿们了,咱俩也能算个故交吧。如今还是人家比你上路子些,敢情这些年全蒙我一人到鼓里去啦!”我瞧着快要黑的天说。
“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儿,真是不能急了!”杨舒兴奋地拍手跳起来。
“徐中华到了,我过去一下。”唐贺胜匆匆作揖,暂时离开我们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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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你家先生,这两年我下地狱跟希特勒学方法论去了的事儿他可能还不晓得,我也没告诉他。”我对杨舒说。
“对不起对不起,老夏,改日我唐贺胜一定上门负荆赔罪。今天晚上喝好吃好,别的不谈。”唐贺胜跑回来过意不去地向我致歉。
“这笔账以后我会慢慢跟你算的。这儿是我的份子。”我有条不紊地从衣兜掏出小红包递给唐贺胜,“摸摸看着有什么不同?”
“硬的?”唐贺胜不解地看着我。
“是什么呀,老夏?”杨舒也好奇地问。
“车钥匙。过两天等你们闹腾够了我领你们去取车——一辆黑奥迪。本来是打算送给我杨舒妹妹当座骑的,现在看来这驾驶权得转让给新郎官你喽。就算哥儿们一点心意吧,怎么样?”
夫妻两人马上不约而同地从眼睛中折射出无比感激的目光。我满足地利用他们找回了虚荣,要知道以如此方式庆祝这对新人的决不会有第二位。
今晚的节目基本精彩,只是新郎新娘表现得稍嫌有些老实。台上台下逼迫他们无数次地当众亲嘴更加使整个喜宴大厅充溢着铺张扬厉的美满气氛。我感动得潸然涕下了,和自己所爱的人朝夕相处白头偕老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儿呀。我刻骨铭心地记得十四年前我和肖晶的婚礼上自己夺门而逃的经历。那个洞房花烛之夜的不欢而散令我内心由此带来的创伤至今还如撕裂般地疼痛、绞痛。我的新婚燕尔彻夜不归的做法委实使我们的婚姻看上去显得太多伤痕累累。说实话,和肖晶的结婚是我最无奈最痛苦的选择。父母之命我不可以不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能为了心仪的“姊姊”阿芙洛狄蒂终身不娶是我夏散舟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然而我又总不能老让父母们在牵肠挂肚盼见孙儿的心情当中结束他们的晚年,我不能那么自私。现在他们都走了,很多年,我尽管可以用舞蹈用音乐用美术用雕刻用书法等等人间一切可以用来表现的艺术形式去歌颂赞美我心中的女神,可这份痛贯心肝的苦楚却仍然恒久地刺激着我的神经。不能说我对肖晶这些年的感情就是伪深厚、伪真挚的,但我太知道这只是在时间的强权作用下形成的一种亲情而已,它并不是真正的爱情。也许真爱这辈子都与我无缘吧,我只能在求索的道路上永远做一个孜孜不息的苦行僧、殉道者、牺牲品。呜呼!
如果有人问起我今生干得最丑的事情是什么,那么我会毫无疑问地告诉他那便是答应同肖晶的结婚。什么过错都可以挽回,因为它们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唯独爱情不行,这就是代价。
现在,快二十年过去了,我却仍旧执著于对“姊姊”阿芙洛狄蒂的这份不朽情结。我固然不会忌恨父母,毕竟他们呕心沥血大半生全是为了让我过得更好。在我人生的四十年里,大约也只有这份真爱才不是游戏。我惟愿借助手中的酒,浇淡我的痴情,为这对新人祝福。
我记得许多陌生的面孔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我喝熟了或被我喝熟了。延绵不断的交谈可以减少人类脑细胞中判断力的重复,减少不必要的瞒天过海与烦恼。
满眼皆酒杯,天下皆我心,快哉!这是我第n回窝在马桶里边嗅边吐出的感叹。
“你是谁?我怎么会跟你睡在这儿?”第二天醒来我发现了身边的女人,气急败坏地咆哮,头晕且沉。
“哼哼!”女人翻身爬起复我以冷眉冷眼冷面冷笑。
“我们认识么?我好像认识你又好……?你是这宾馆里的服务小姐?谁把我搁这儿的我没叫你上来呀?我昨晚都干了些什么?”我脑筋一片混乱的问号。
“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我的陈先生、夏教授、夏老师!”女人恶声恶气地应道。我发现她在叫“夏老师”三个字时使用了很长的重拖音。
一片片凌散的镜头式画面频频闪过我的脑海。对,我记起来了,她是唐贺胜的前任女友王媛,那个曾经一度沉迷于般若学会非法药力实验之中的死顽固。
又好像不是?她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夏教授、夏老师?
“昨天晚上你也来参加了婚礼么,你和唐贺胜还有来往?”恢复平静之后,我问女人。
“不,我昨晚到这儿来只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现在我达到了。”王媛镇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