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耻观的历史-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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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西米利安皇帝出恭时不要人跟随,“即不要宫女侍候,也不要侍从在旁”可见他有多么怕羞。西班牙王后伊莎白。德。加斯蒂耶(1474—1504)就更加要面子了,她患有褥疮,然而宁可送命也不让人治疗,她的临终涂油是抹在褥子底下的,因为她不愿意把脚露出来。法国王后奥地利的安娜毁掉了价值10万法郎的“下流”油画,露易十三觉得卧室墙上的壁画不雅,便胡涂乱抹一通,红衣主教马扎林毁掉了不少雕像,又该怎么评价他们的行为呢?
与之相反,蒙特耶…伯雷男爵夫人去她的属佣家中时候,竟然要求人家把她扛在肩膀上,并且让人侍候好苔藓以便她当便纸用,那又该怎么说她呢?一位国王在办公椅上接见臣工时竟然下令在戏剧中出现的野蛮人着装要“像没穿衣服一样”,又该怎么评价呢?这些例子都发生在同一时期,所涉及的范围却各有不同,说明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如此看来,奢望写出一部详尽的羞耻观史,也许有些不自量力。
面对重重的困难。不得已,只好把研究范围局限在中世纪上半叶至今天的欧洲(主要是法国)社会。当然,局限并不等于割断联系。我多次试图说明廉耻观远非诞生于六世纪一位僧侣的头脑中,而是在拉丁古希腊文明和犹太基督教两条脉洛中发展着。但是,十六世纪时,在与各大陆之间的往来中欧洲人发现另外一些人在廉耻观方面遵循着别样的原则,于是便产生了新的思考方式,原来的限定就要多少打破一些。不过总的说来,雅典人如何嘲笑斯巴达人,或者黑人在教士拿给他们短裤穿时的尴尬相在此便只好忍痛割爱了。
即使是这样,因为涉及的范围太广,还需要另外加以限定。廉耻观属于非常复杂的情感问题,所涉及的对象很多,因此很难给它下个确切的定义。我选择的是内容最丰富,最常见,也是最好分析的一个,即在身体裸露方面所表现出的廉耻观。我之所以作此选择是为了给出一个尽可能简单的定义,也是为了更加准确、细腻地表达这次研究所采取的工作设想。确实,一切从事这一研究工作的人都忽略了特别丰富的历史内函,因为在各个不同历史时期表现出的廉耻观形式各有不同,这些形式在语言发展的贯时性上表现得特别明显。我发现每个历史时期在宽容和极端忌讳之间都有一个基本平衡点,正是这一原则要求细致精确地界定该项研究工作,并要求把这一基本原则作为每一章节的理论基础。文艺复兴时期、十九世纪都曾为裸体艺术开过绿灯,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又表现得极端保守。相反,在中世纪、十八世纪,画中的人物都穿上了衣服,但是对实现生活中出现的裸体却表现出更为浓厚的兴趣,而加以放纵。
对不同的廉耻观进行简单历史回顾之后,本书主要对人类与裸体在日常生活中和艺术生活中的关系进行主题性和系统性研究。在不同时期,人类是如何看待裸露的身体呢?面对出现在绘画中、舞台上和文学中的裸体人们又是做何反应的呢?根据这些反应本书在结论部分尽量做到理论性升华,以及尽量严格按照时间顺序归类,其目的无非是为了给廉耻观一个普遍的定义。
定义廉耻观
“一个人面对与性有关的事物所产生的羞耻感、不安情绪;所表现出常有的情感反应。
“一个人在尊严受到侵犯时表现出的不安情绪。”
《罗伯特(ROBERT)》字典对廉耻的定义分为两种:一种是肉体、性或者情感廉耻;另一种是偶尔或常见的廉耻。不管是用另外和其它更精确的说法都说明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廉耻观。
情感廉耻。在十三世纪的小说中,“英俊的埃斯加诺尔”为自己女友不幸身亡而痛哭流涕。其同伴告诉他男子汉如此悲伤是不妥的,骑士与身份相同的人相处时“应有所节制,动辄就表现出自己的痛苦是羞耻和丢人之事。(1)”
在埃斯加诺尔的“羞耻”背后隐藏着最为常见的廉耻观形式,那就是男子有泪不轻弹。对这种十七世纪廉耻观的最好分析是拉。布鲁耶尔的《性格》一书,这位道学家在书中首先叮咛人们需要用苦笑来掩饰眼泪,然后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人们在剧场内可以自由地畅笑,却对哭泣感到羞耻呢?(2)”这种分析并没失去其现代意义。现在人们在电影院的黑暗中可以忘情地哭泣,但对笑却要加以控制,不能笑出声。
情感廉耻观本来没有历史可言。当人们非要找出它的历史规迹时,会惊奇地发现它与肉体廉耻观是并存的。比如,我们发现十七世纪是个非常重视廉耻的时期,那时在应该尊敬的人面前裸露身体视为失礼,与此相反,大人物却可以在仆人面前脱衣。无独有偶,情感廉耻观也经历了同样变化,拉。布鲁耶尔写道:“在大人物面前以及在一切需要尊敬的人面前不论是笑,还是哭都要背过脸去。”
从这种角度去看,廉耻好像有点先天不足,而不是完美无缺。它是掩饰弱点、可笑和错误的盾牌。男子应该有泪不轻弹,如同女子不可口吐秽言。历史从这里重新切入情感廉耻观之中。软弱成了时尚。
不可炫耀自己的美德,很久以来就是一种时尚。拉。罗士富考先生所规定的沙龙行为准则把自尊心变成极深的陷阱,变成一切狂热和邪恶的源泉。艾德姆。勒梯夫一直把老师写给父亲的信当做圣物保存着,在老师的这封信中有些对他的赞誉之词。他不时把这封信念给全家听,不过总是跳过“比您更优秀”那一段,难道听到别人说自己比父亲更优秀能不脸红吗?这五个几乎被抹去的字是他儿子尼古拉在他死后发现的。艾德姆。勒梯夫身上有一种“腼腆的个性使他无法张嘴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3)。”
自已被人们忘却的廉耻观始于对自己恰入其分的赞美。如果二十世纪已经丧失了以自尊心为核心的廉耻观;却创出“伟大时代”所没有的廉耻观念。卢斯梯热红衣主教大人(4)发现过去人们争先恐后、随时随地都要划十字,而现在划个十字却要藏头藏尾。在五十年前,人们总是梦想成为可与蓝波比肩的诗人,而现在做几首诗时却恐怕别人知道。米歇尔。 波拉克对种廉耻观直言不讳,但却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把最好的藏起来,而显示自己最坏的东西?不,这与真实与虚假、好与坏没关系,这仅仅是一种礼貌和廉耻观。显耀自已的重要性(我说的不是忧虑)、谈论自己、提一些不恰当(‘为什么您活着?’)的问题都属于不礼貌的行为。”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廉耻观,当然还有其它一些,比如不能谈钱,不能让别人给您付酒钱。视他人为弱者无疑对人是一种耻辱。从此以后,人们意识到肉体廉耻与情感之间的关系了。把内心廉耻观与外露的谦耻观强行区分成了毫无道理之举。实际上,对待廉耻的态度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变过。裸露身体为耻辱产生于中世纪,那时裸露身体是表示软弱,而十九世纪,裸露身体表现的是可笑。而今天的时尚却需要文学、艺术、广告超越肉体廉耻这一关:裸体在艺术中消失了,在日常生活中却大量涌现。如果我们把研究只局限在身体方面的廉耻观,那么我们不会不看到这项研究会进入一个更广阔的羞耻观史,也不会不看到另一种在生理和心理之间的平衡将会出现。
男、女廉耻观。哭泣、抱怨、脸红、哀求属于男性的感情廉耻范畴,而女性廉耻则多表现在身体方面。这种到处可见的谦耻观构成了十八世纪的主流,即使女权主义盛行的今天还是照样普遍存在着。
勒姆瓦纳神父写下了下面一段话:“女人需要知廉知耻是天经地义之事。知廉知耻是一条不用花钱和其它代价就可以买到的面纱。这条面纱与佩带它的女人同时诞生、成长和发展。头发只能在面纱下生长,而头发下面还是面纱。不论任何国家、任何季节、任何条件以及任何年龄的女人都不例外……(6)”至于男人,也有自己的廉耻观,我们的耶稣会教士对此也无法否认。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没有任何东西是天生的:上帝把思想赋予男人(对不起,没有给女人),那么男人就应该当之无愧。至多牵涉到“对谦虚应负的责任而已”。
因此,知廉知耻是女人的本分,如果女人不知羞耻,就活该倒霉!卢梭疾呼道:“不知羞耻的女人是堕落的女人。这种女人是在践踏女性的自然情感(7)”一天,布列塔尼的勒梯夫在街上碰上一个妓女,他毫不客气对她说:“您丢弃了女性的廉耻,您已经不是一个女人了,而男人也不把您当人看待了(8)。”
对女性的不公态度可以追溯到犹太基督教中存在的应受谴责的鄙视女性的传统。但是女性的廉耻观很早就存在了。在古希腊时代就已普遍存在。梵蒂冈的贝尔维戴尔宫穹顶上的阿波罗雕像与美迪奇的维纳斯就大不一样。相反,把裸体女人雕成塑像,伯拉图就很不以为然,他认为那是很可笑的,但作为一个正直的哲学家他又不认为应该加以禁止(9)。
特别是从普利纳开始,作家们就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一貌似有理的理由来宣扬女性应该知廉知耻:漂在水面上的女性溺水者的尸体都是脸朝下,不能露出性器官,而男性溺水者的尸体却是仰卧水面之上(10)。这种画面在十七世纪的书藉插图中比比皆是,可人们从来没有怀疑有什么不对之处,这种现象说明当时人们企图把女性牢牢地关进廉耻的桎梏之中。
前言第2节 廉耻观
初期基督教教义在这种所谓天生的廉耻观中还加上对女性的偏执狂观点。整整15个世纪,夏娃在人们头脑中的形象是诱惑者,是诱使男人堕落的罪人。在十六世纪连医生也不例外,他们一致认为女人的性欲比男人强烈得多。伯雷(11)认为性交对男人的生理健康并不是必需的。而女人没有男人便会大病缠身。支持他这种观点的证据是寡妇和老姑娘易患“子宫窒息”症。“这是因为这一部位有饥渴之感……如果没有男人的滋润,这种病很难痊愈。”而他可是自誉深受基督教义的熏陶,认为女人天性淫荡。雌性动物一发现自己受精就会逃避雄性的追逐,“而女人却正好相反,因为她们需要的是取乐,而不是传宗接代(12)”可是,这位又有经验又很传统的男子汉不得不在后面的章节中承认男人的性欲往往比女人的性欲更强烈。
正是在这种条件下女性廉耻观延续下来了,并带有严重的性禁锢色彩。在圣。奥古斯特时代,完整天主教主义者认为,在最后的审判中女人以男人之身复活,这是让男人不再受该诅咒的肉体诱惑的唯一办法(13)!极端主义者还认为女人并没有复活,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身体复活只能是全部,怎么会只复活一部分呢?因此,亚当把他的肋骨收回之日,就是女人消失之时(14)。
女人的身体在冥间不被接受,却在人间享受欢乐。女人既然如此淫欲,却有一个拒绝性爱的例子,也是奇事。十三世纪的《爱情钥匙》是唯一敢于反对歧视女性,要求男人控制性欲的一本书(15)。蒙田还认为女人的淫欲有碍怀孕。
文艺复兴尽管祟尚人体,但对这种歧视女性的廉耻观没提出任何置疑。却赋予了另外的意义。根据蒙田的观点,男人看到一个裸体女人,不会激起性欲,反而会使性欲冷谈下来。他解释道,在PEGU王国中,男人会避开女人去自寻欢乐;女人为了引诱老情人便穿起了什么也遮挡不住的、袒胸露臂的衣裙,但她们的身体只能让男人觉得更加恶心(17)!激起男人性欲的女人廉耻观万岁!
十八世纪文化上的非宗教化使人们对女性廉耻观的看法越来越理性化。卢梭试图用生理现象来解释普遍性的先天廉耻观不只局限于女性。他认为女人总是处于被动地位,随时准备接受男人,而不是相反,因此主动权总是操在男人手中。“如果主动进攻一方和被动防守一方的秩序颠倒,那人类将会这成什么样子?进攻一方会胡乱选择不可能取胜的时机;而被动防守一方被紧追不舍,需要投降时,或者无力抵挡之时只好无动于衷;最后,能力和愿望总是处于不和谐状态,不可能分享情欲带来的欢悦,爱情不再是自然本性的支柱,而成了破坏者和灾难。”这是一篇引起女权主义者一片抗议之声的文章。卢梭虽然发现了现代两性平等观点,但谁又能知道他是否从中找到了关于廉耻观的理论依据?
1919年,关于女性廉耻观从梅雷科沃斯基(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