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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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其油水的肥美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官面上,是漕运总督与漕运总兵官同理漕政,领十二卫总共十二万七千六百人,专职漕粮运输,称为运军。还有负责征收和解运粮食的解户和运夫,人数也有十万左右。
这二十万人分布在千里大运河都负担着繁重的徭役,荒时废业,艰苦万状,又遭风涛漂没,官吏勒索,势必负债赔纳,甚至家破人亡。即使一般运军下层,亦遭受同样的苦累及长官的克扣,饱受欺凌。
而且沿途的官员、劣绅、地头蛇都视其为肥肉,倘不满足其贪壑,则多方刁难,拖延时间因为不幸误了期限,都是漕船自己负责,所以不怕其不就范。
所以以保护漕运军民为目的漕帮应运而生,经过百多年的发展,已经与下层官兵、役夫密不可分,在各个重要的漕运城市均有堂口!他们组织相当严密,与外界交涉打交道,则全交给帮派负责,自己只需严格服从指挥即可。
‘漕帮’发展到今日,即使漕运总督、总兵也无法忽视其存在,所以干脆将各地征收、转运的差事尽数托付,只由各地官府、御史监督,具体的事务却全是漕帮一手操办。
若菡在信里告诉沈默,松江出米,又当江浙交界,水路极便,所以松江的漕帮是个大帮,也应该是个富帮。但唯其既大且富,便成了众官员眼中的肥羊。年深月久,饱受剥削,外表光鲜的松江漕帮,公款亏空甚巨,成了‘疲帮’,急需扭转过来,不然上万口子人吃饭都成问题。
若菡最后说,漕帮人是很讲义气的,如果能帮他们这个忙,肯定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
看完若菡的回信,虽然通篇没提漕帮可以如何帮忙,但沈默知道她打的是漕粮的主意!
一接到信,沈默便查阅了相关文案,知道苏州、松江、常州、嘉兴和湖州五府的漕粮,都归松江漕帮负责。为了漕运正常,不受旱涝丰歉影响,漕帮都会在仓库中屯粮,虽然不会太多,但十几万石总是有的。
“如果能把这两处的米都弄到手,加上胡部堂为咱们筹的十船大米,就足够了。”铁柱和三尺欢喜道。
“别高兴的太早。”沈默却不甚乐观道:“徐家也好,漕帮也罢,我其实都不太了解,万一他们跟那些人有瓜葛,咱们可就成了笑话了。”
“但夫人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有办法的。”铁柱却很笃定道。
“哦,“沈默笑道:“对她的信心,比我还足啊?”
“绍兴人谁不知道夫人没出阁的时候,便是商业上的奇才!”铁柱一脸崇拜道。
第二天一早,船到了松江码头,沈默一眼便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油壁车,不由激动的叫道:“若菡!”
车帘猛地掀动,露出柔娘那张惊喜的小脸,过不一会儿,车门便打开,一身新妇装扮的若菡,出现在沈默面前。
“妾身拜见相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菡明显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只是婷婷袅袅的拜在沈默面前,但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上,却分明写着刻骨的思念与重逢的欢喜!
一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沈默一下子冲动了,他不待船停稳了,便纵身一跳到了岸上,正落在若菡面前,毫无顾忌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若菡没想到他能这么大胆,紧张的小声道:“别人都在看呢。”
“怕什么,”沈默使劲抱住她道:“除了自己人,没有认识咱们的!”说着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道:“宝贝,想我了吗?”低头才看到若菡容貌清减,沈默心中不禁一痛。
若菡使劲点点头,如蚊子哼哼般道:“想了”白皙的脸上满是绯红,显然不习惯这种当众亲昵。
沈默怎忍心看她受窘,使劲抱一下,便松开手,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儿来?”
若菡笑而不语,边上的柔娘却笑道:“夫人每天早晨都过来等等看呢,想不到今天还真等着老爷了。”
深情刻骨无需言表,沈默感激的看一眼若菡道:“走吧,咱们回去说。”说着还回头朝船上的一家三口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若菡点点头,便与沈默上了车,柔娘则知趣的上了后一辆。至于铁柱两个随行主母的卫士都是他俩的手下,早就把马牵过来了。
船上的三口望着远去的车队,老船夫道:“那位夫人就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似的。”
老船娘也感慨道:“我路上就在想,得是什么样的璧人儿,才配得上沈公子那样的美男子,现在看了,真像是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般配的紧呢。”
“你看,我说吧。”老船夫大点其头道:“我的眼光不会岔的。”
老船娘见丈夫还不把目光收回来,气得剜他一眼,揪住他耳朵道:“就知道看仙女,却从不看我这黄脸婆!”
“痛!痛!痛!”老船夫只好被老婆牵到船舱里,打扫卫生去了。
夫妻俩说笑半晌,却没看到自己女二——那有着乌黑大辫子的渔家姑娘,俏丽的脸蛋上,悄然挂着两串泪珠,晶莹剔透,美丽又带着淡淡的哀伤。
马车上,若菡终于抛却矜持,与丈夫紧紧相拥,身心完全为他开放,热烈的回应着爱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亲吻有道是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新婚几日后便分别数月呢?
“相公,抱紧一点嘛!人家真怕这是一场梦哩!”激动的缠绵后,若菡才想起车子行在闹市区,虽然羞羞的停下动作,却不舍的让丈夫放开,撒娇似的在他怀里扭动着,那娇憨可爱的小模样让沈默爱不释手。
看到她小女儿的模样,沈默促狭劲儿又上来了,笑眯眯道:“说不定就是一场梦哩。”
若菡撅一撅娇艳欲滴的小嘴,突然伸出葱管般的小手,掐了沈默的胳膊一下,问他道:“疼不疼?”
“我又不是木头,”沈默笑道:“当然疼了。”
“那就不是梦了”若菡轻拍着胸口,一脸如释重负道。
“好啊,小妖精,竟敢戏弄为夫!”沈默伸手去挠她的痒。
若菡最怕这手,一边咯咯笑着扭动着娇躯,一边连声求饶,为了让他停下,‘好哥哥、亲老公’都叫出来了。
沈默心里毕竟是装着事儿的,也就特别有分寸,闹两下便停下了,将她揽在怀里道:“来了几天了?”
“让我想想,”趴在他怀里,若菡小手撑着粉颊道:“今天第五天了。”
“对不起,”沈默一脸歉意道:“让你陪着我为那些事儿操心。”
若菡轻轻捂住他的嘴巴,柔声道:“夫妻本是一体,当然要有难同当了。”说着坐起身子,攥起粉拳在沈默面前晃晃道:“而且这几天,我收获很大呦,已经基本上把两家的底细摸清楚,也替你约见了,咱们今天就可以过去。”
对于现在的沈默来说,时间就是金钱都不足以形容了,应该说是时间就是生命!闻言大喜过望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不生气就好。”若菡拍拍胸脯道:“还怕你不喜欢女人自作主张呢。”
“哪能呢,”沈默大手一挥道:“我们是夫妻齐心,齐利断金!”
“这样抛头露面的事儿,我可不愿多干。”若菡掩口轻笑道:“怎么说人家也是个五品宜人了,是要有范儿的。”她是个知进退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沈默笑道:“没事儿的,咱家不兴那套。”说着转回正题道:“咱们先去哪?”
“漕帮。”若菡轻声道:“没有人想到咱们能打漕帮的主意,这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说着看看沈默道:“漕帮的日子很难过,你看怎么帮帮他们吧?”
“哎呀,我的夫人,你就别卖关子了,”沈默苦笑道:“说说你的意思吧?”
“你不是大老爷吗?”若菡媚眼如丝道:“大老爷不发话,小女子哪敢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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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马车上,若菡将筹划细细讲与沈默,沈默笑道:“你这意思,是待会儿让我撑场子?”
“当然了,”若菡掩口笑道:“男主外,女主内,人家躲在背后出出主意就行了,可没有冲锋陷阵的能耐。”
沈默知道她非不能,只是不愿抢自己的风头,笑笑道:“还是一起上阵吧。”
若菡甜甜笑道:“遵命。”
下车时,若菡已经换成了与沈默一样的装束,都头戴方巾,身穿直裰,脚踏粉底黛靴。只不过沈默的直裰是宝蓝夹纱,她的则是月白色,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真似那一对相携出游的同窗好友!
若菡装模作样的朝沈默一拱手道:“沈兄请。”
“贤弟请。”沈默也似模似样的点点头,与她让一下,两人便一起往松江漕帮的堂口走去。
走在路上,沈默不禁暗暗比较一下,发现自己媳妇穿起男装来,好看是好看,当真称得上是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但没有那‘陆绩’高挑的身材,因而神采气度上还是要略逊一筹的。
正在胡思乱想间,听若菡轻声道:“待会到了,千万悠着点,漕帮规矩道道太多,不知哪句就惹到他们了。”
“全凭贤弟做主了,”沈默嘿嘿一笑道:“愚兄我就跟着看个热闹吧。”
若菡给他一个美好的白眼,小声道:“最后还是得当家的做主。”
说笑着到了漕帮的大门口,粉墙黑门,青砖铺地,不见丝毫张扬,但觉简约肃穆。门口站着两个穿短褂的壮汉,看到两人仪表不凡,不敢怠慢,双手抱拳道:“朋友,有何贵干?”
若菡拱手朗声道:“两位请了,兄弟我赴马五爷的约。”
“哪个马五爷?”一个壮汉问道。
“三只眼,水上飞,华亭青浦遮半天!”若菡道。
“敢问您老?”壮汉动容问道。
“承继前业,人衍家富。”若菡道。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一个转身进去禀报,另一个请两位进去大厅吃茶。
沈默各行各业都有‘春点’,也就是***跟座山雕说的那种黑话,有遮人耳目的意思,也有故弄玄虚,分辨同类的目的,不过对他来说,都像外文一样,听不懂只好装哑巴。
若菡怕他气闷,小声道:“各行各的切口,要是不会说的话,对方就不把你当自己人,会很麻烦的。”
沈默点头笑道:“这我知道,”说着有些担心道:“待会若还是满嘴行话,我岂不抓瞎?”
“不会的,”若菡给他的安心的眼神道:“跟他们说明你是‘外行’,就会改白话了。”
沈默这才放下心来,打量着这十分宽敞的漕帮大厅,一如门脸一般的简朴,除了当中的香案,堂下的两遛交椅,就只有墙上那副画像,和一副对联了。
画像上是一个凶悍的和尚,袒胸露乳、胡须胸毛都很浓密,还反手拿着月牙铲,沈默心说这是鲁智深吗?当然他不是毛头小子,不会随便胡说八道的。
若菡见他在看那画像,小声为他解说道:“这是达摩祖师,漕帮弟兄供奉的祖师爷。”
沈默暗暗伸下舌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再看画轴两侧的素白对联,赫然写着‘凡事百善孝为先;慷慨好义其本善。’两行字,将一个以‘忠孝节义’为核心凝聚力的江湖帮派,十分光鲜的刻画出来。
正在看那副对联,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堂后传来,沈默两个赶紧起身,便见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身穿青布长袍,生得矮小而沉静的中年人出来,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马五来迟。”那汉子笑着过来,一抱拳道:“殷小哥久候了。”
“恶客上门,”若菡抱拳还礼道:“叨扰当家的。”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马五爷哈哈一笑道:“谁还遇不到大沟深坎的?!”说着看沈默一眼道:“这位朋友是初见,还没请教?”
“这是兄弟的上排琴。”若菡笑道。
“引见无大小,请教分高低。”马五爷仍然盯着沈默道。
沈默心说我怎么回答啊,只好笑道:“五爷您好,在下是个外行,不敢冒充在帮”
他这算是自我介绍了,若菡便接着道:“我大哥虽是‘空子’,但只是隔行,若有海子还需他拿铁。”就是说拿主意的还是沈默,便分出了两人的主次。
“原来是位外场朋友。”马五爷缓缓点头道:“坐!”便大刀金马的坐在上首,等两人坐定了,他把沈默好好打量了一下,道:“朋友在学还是在官?”江湖人眼睛毒,真实身份是瞒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