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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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下了私心杂念,章瑜简单明确的和同志们讨论了一下,然后就派出了两波人员。
人民党的会议开得是一波三折,却又火花四射。另外一边安徽新军的会议就只能用一坛死水,阴云密布来形容了。
新军的集合远没有保险团来的快捷,虽然人数比保险团的人数少了很多。但是保险团的会议召开了好一阵,新军官兵们才集合完毕。看着蒲观水阴沉的脸,新军官兵们已经吓得不敢吭声。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做错了什么,惹得协统大人如此生气。同时,他们还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蒲观水身后那个脸如同活骷髅,四肢瘦得跟麻秆一样,衣衫褴褛,胸口衣服破了一大块的那个脏兮兮的灾民。这么一个人怎么跟在协统大人身边,每个人都觉得很疑惑。
“这个人就是周义生的哥哥,周义正。这个人就事现在安徽的灾民。大家看到他什么样了么?”
蒲观水的话音一落,每个新军官兵的脸色都变的极糟。难道自己的亲人也是如此模样么?这种非常实际的联想让新军官兵的心脏都如坠冰窟。
蒲观水的声音很低沉,“不仅仅是这个人,现在安徽的百姓都是这个样子。方才,几百灾民已经要去破了这刘家铺的围子,找到吃的度过灾年。不过就我看,他们只怕是破不了围子的。”
听到这话,几乎所有新军官兵的脸上都有同情的神色,不过也只有那种兔死狐悲的同情而已。看到这样的神色,蒲观水非常失望。方才保险团那个叫做鲁正平的战士义愤填膺的表情蒲观水记得非常清楚。鲁正平家在凤台县,和这刘家铺的百姓八杆子打不着关系。而且凤台县好歹维持了大伙的生存,想来他家肯定是衣食无忧的。而鲁正平的那种义愤,家在刘家铺的周氏兄弟都远比不上。至于这些本该有着袍泽之谊的新军官兵更加比不了。
新军官兵们呈现的反倒是畏惧,他们仅仅在畏惧身为协统的蒲观水。而保险团的战士们却敢向他们的长官提出意见来。同样是军队,双方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们要不要去帮周义生?”蒲观水大声问道。
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新军官兵竟然没人敢吭声。过了一阵,终于有人装着胆子问:“蒲大人,这次不就是来帮我们把家人带到凤台去的么?”
“没错,我们就是来帮大家的。那么我们该不该帮刘家铺的灾民?”蒲观水接着问。
这个问题可就没有人敢说话了,在新军官兵们心目中,“自扫本家门前雪,哪管他人屋上霜!”这才是正理。把自己的家人,亲朋救走,这已经是这些官兵心目中善举的极限了。帮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灾民,对官兵本身有什么利益可言?很明显没有。
而且现在的灾年,除了凤台县这种异类才能让百姓都有口饭吃,有粮食的哪个不是大户的围子?打围子那可是要死人的。自己凭什么给素昧平生的人卖命?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不过到底也有脑筋清楚的人,一个管带说道:“蒲大人,你若是让那些围子放粮,只要您亲自去说说,想来无论如何都会给您面子的。我们肯定跟着您。”
听了这话,蒲观水冷笑了一声。
蒲观水不是个傻瓜。对于官场和人情那套他并非一窍不通,蒲观水出身官员家庭,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只是他根本不喜欢这样的做法,蒲观水一直以来始终认为这些约定俗成的做法是错误的。自己出面讨要粮食的结果蒲观水很清楚,无外乎对方以为自己是打秋风的,要么根本不放自己进围子,然后给自己送上一笔礼金,和新军兄弟们的茶水费。或者胆子很小的,象征性的放够百姓吃几天的粮食。反正都是无用功。围子觉得只要是能够让蒲观水全了面子,这就行了。百姓的死活和那些围子里面的地主何干?
这也就是蒲观水认为自己与这些地主们本质的不同。蒲观水是真心希望能够救中国,救百姓的。如果说以前他只是有这么一个大而化之的概念,自从看了陈克的书之后,蒲观水越来越明白为什么这个世道会如此残酷。虽然他和陈克亲自的交道并不多,仅仅是那套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就让蒲观水认定,陈克是一个能够拯救中国,拯救天下百姓的人。所以蒲观水才会如此的尊重陈克,愿意加入陈克领导的革命。
看到了凤台县的现实,参加了这次接送新军的行动,更加能够证明陈克正在实践拯救百姓的理想。以天下为己任,这种大话谁都能说,蒲观水见过那么多高官,在中国遭逢外国入侵,内忧外患的这个年代,他们大多数都是把这话挂在嘴边。但是这样的话不过是他们的借口。而仅仅不过是今天一天,蒲观水就看到了几十个意图承担起这个责任的青年。而这些人并不是陈克的死党,他们不过是保险团八千战士当中的一些普通的官兵而已。
就今天一天,蒲观水见到的肯用实际行动来拯救百姓的革命战士,比他这辈子见过的肯为百姓做点实事的人总数都要多得多。
而自己面前这些新军官兵,哪怕是他们的乡亲正在死亡线上挣扎,他们依然不敢有什么表示。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呢?
虽然召集新军官兵的时候,蒲观水满腔激情,可是仅仅和新军官兵们说了这么几句话,蒲观水就觉得有些义气消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围子里面只给百姓吃几天的粮食,咱们一走,百姓过不了几天照样是饿死。你们觉得这么做有啥用呢?”
新军官兵们面面相觑,这话说得虽然有理,可是新军官兵们能怎么办?
“那咱们总不能破了围子吧?那和土匪又有啥区别?”一个胆大的军官说道。蒲观水一看,那人名叫许庆年,他家就有围子。
是啊,在许庆年看来,破围子就是大逆不道。破围子的人就是土匪。至于饿死的百姓,那就是活该了。蒲观水并不想说许庆年这么说不对。他仔细的看了一圈自己的部下,他们着里面的人要真地说,倒有至少两成人不是家里有围子,就是至少能住在围子里面的。让他们去破围子,那是根本不用想的事情。
我还是虑事不周啊!蒲观水突然感到一种极大的无力。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跑了过来。新军官兵们一个个瞪着来人,蒲观水此时心灰意冷,扭头的劲都不愿费。
“蒲协统,我们支队长有请。”来人喊道。
蒲观水宣布新军现在这里站着,跟着来人到了保险团水上支队的指挥部,却见指挥部里面已经呈现出一种极度的忙碌。一见蒲观水进来,章瑜立刻起身迎过来。“蒲协统,我们已经决定打围子了。新军的兄弟有没有愿意参加的?”
“什么?”蒲观水知道章瑜是不愿意打围子的,对于这么短时间内态度就起了如此大的变化,蒲观水完全被弄糊涂了。
看蒲观水不吭声,章瑜再次问了一句,“蒲协统,新军的兄弟有没有愿意参加打围子的?”
第四十一章()
保险团水上支队开始备战后,战地医院的准备速度居然是最快的。这件事让蒲观水大吃一惊。其实这个医院十分简陋。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担架,止痛用的大烟膏。找到枪子位置的探针,挖出子弹用的一些刀具,还有缝合伤口用的针线。以及包扎用的绷带。保险团的战士士兵标牌上都有血型这项,测试血型的手动离心机,抽血输血用的针管,输送生理盐水用的吊瓶,本来就装在固定的盒子里面。现在拿出来检查一遍就够了。
这次船队里面的随军医生有两个排共24名,对着条例检查完了设备之后。两个排的运输队和军医队组成了战地医院。大家把东西扎好,准备随时出发。
陈克从不认为组建军队医院会打击士气,相反,陈克认为让伤兵在战场上嚎叫才会对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只有士兵知道自己绝对会接受最尽心尽力的治疗,大家才会放心去战斗。
相对于战地医院,其他部门虽然组建的更快,可准备工作远没有那么迅速。侦察兵一拨一拨的派了出去,参谋们对着图纸进行研究。行军和兵力部署。枪支弹药的安排。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事。
这次船队上不仅有侦察兵,还有工兵部队。甚至带的有一定量的炸药。作为总指挥的章瑜看到清单上的这些玩意,更加确信了上级的意图。如果不是早就有打围子的打算,带枪支弹药就够了,没有任何必要携带炸药这种危险的玩意。不过这些保险团内部的事情没必要对蒲观水这个外人说得那么清楚。
得知保险团水上支队已经决定出兵,蒲观水感觉十分惭愧。不过蒲观水也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他直截了当的问章瑜,“章队长,你有什么任务要我来做么?”
章瑜其实很想看看蒲观水这个安徽新军的协统到底有多大能耐。如果可能的话,章瑜更希望这位新军协统能够带领新军去冲锋陷阵。但是现在愿望破灭,章瑜也不想多生枝节。“蒲协统,这次就不用你上阵了。但是下次的话,不知道可否劳烦蒲协统先去围子交涉一下。能不打仗,我觉得暂时还是不用打。哪怕是先要出半个月的粮食,让百姓们渡过这些天。我们保险团也好从容调兵和物资过来。不然这枪支弹药补给不上的。”
“这个么,我会想想办法。”蒲观水觉得章瑜的想法很对头,虽然现在保险团相当一部分军火都是蒲观水提供的。但是蒲观水已经不把自己当作新军看待了。
章瑜接着说道:“关键是弹药。甚至弹药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复装子弹。”
这其实不是章瑜的见识,在军事会议上,陈克曾经对高级军官们谈及此事。未来保险团即将进入大规模的作战。在这个时代,保险团必须得有现代的军队。听够了同志们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之后,陈克笑着解释了自己的计划,保险团必须建成一个能够自我维修各种缴获枪支,而且能够生产复装子弹的兵工厂。“复装子弹”主要是需要底火、火药、弹头。弹壳可以使用旧有的弹壳。而且还有缴获的敌人子弹弹壳补充。
听了章瑜的话,蒲观水微微皱着眉头。他没想到这位保险团的水上支队支队长居然有如此的见识。章瑜也不更多的解释,最早派出去的侦察队已经把前方五里的行军路线确定好了。看完了草草绘制的路线图,章瑜站起身来,“蒲协统,我们就要出发了。劳烦你把新军的兄弟们看好,和我们的留守人员一起守好船只。行么?”
虽然知道章瑜的要求非常合理,但是自己那么想拯救百姓的姓名,现在却不能上战场,蒲观水只感觉到一阵愧疚。“一定不辱使命。”蒲观水正色答道。
一阵响亮的军号中,保险团的大部队按照配置排好了队列。战士们有些知道要打仗了,却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章瑜也不多话,“出发。”他喊道。赤红色的镰刀锤头党旗高高的被旗手举起挥动,接着政委李照领头唱起了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人民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
绝不屈服,
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中华的旗帜高高飘扬。
听!
风在呼啸军号响,
听!
革命歌声多嘹亮!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
向前
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
向全国的解放!
虽然并不知道子的目标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大部分战士战士甚至不知道革命是个什么概念,他们更没有解放全中国的概念和抱负。但是在军歌唱起的时候,这首与安徽地方凤阳花鼓全然不同的乐曲也有着全然不同的感受。大家知道要打仗了,知道前方就要遭遇敌人。胸中有着畏惧,但是这畏惧却没有让一个人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也没有一个人有临阵脱逃的念头。因为长久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与同志们并肩前进,并肩面对各种艰难困苦。保险团的战士们跟着政委一起唱只属于自己部队的军歌,长长的行列几乎是同时开始了行军。
几乎在这同时,二十多里外的刘家铺围子前,灾民们也开始行动了。近千号灾民中没有哭喊,没有哀求。在闹灾的几个月以来,能够哀求的,能够哭喊的他们都已经用尽。但是这围子大门几个月来如同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现在抗不住饥饿与疾病的亲人已经去世了,即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