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菩提-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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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寒是什么滋味?你为什么要在神人手下,为什么要做他们的走狗?!”
郎卿双手抱臂,颇带新鲜感的望着苏惜惜:“义愤填膺的王女殿下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趣。”
苏惜惜睁大眼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妖啊,你是神人鄙夷轻贱的对象,你怎么”
“我如果不顾及同族情谊,想到你我同为妖族,”郎卿咧嘴笑道,“你和你的姐姐,此时早就被上千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包围了。”
见苏惜惜看着他,郎卿不由伸手摸了摸脸上红印,“嘶,要不是想着你这里不引人注目,我也不至于大半夜跑到这来吃巴掌脾气真爆。”
“实话和你说吧,我自小在空桑长大,深知此地防卫有多严密,不说那几个城主,就是客卿的实力都异常强横,岂能让你们几个小小狐妖在空桑横着走?”郎卿自嘲一笑,“趁着上头那些人还没注意到你们,快走吧,看好你们的小命。”
“不可能,”苏惜惜断然拒绝,“我们的族人因我们而被抓进空桑,我们不可能放下不管。”
郎卿不耐地用舌头弹着上颚,“到底年少,还不知道要认命。这样一意孤行你们的长辈没教你们要量力而为?”
说着,他惋惜地摇摇头,对苏惜惜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还给我吧,面具。”
苏惜惜盯着他,眼眶拧着一抹血色。
“我问你,你究竟看见没有?”她一字一句地轻声问道,“那些失去自由和尊严的同胞,那些在监牢中挣扎的同胞,他们的苦难成为别人得以取乐的玩笑,他们的血泪滴在大地上能染红整片河流你究竟看见没有?”
郎卿舔了舔嘴唇,手依旧停留在半空中:“别对我说教,王女殿下。”
“你不是问我,我的长辈有没有教我什么叫认命,什么叫量力而为吗?”苏惜惜目光如火,几乎要燃烧起无边寒凉的夜,“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长辈自小就教导我,我们活在世上,从来都不是为了顺从所谓命运的旨意的!”
“我们百年修习,千年渡劫,万年证道,吃旁人所不能吃之苦,独劈天梯,独踏云头,我们与天争命,不是为了到头来让别人把我们关在笼子里,让那些天然就是万物灵长的的人无视我们的生死!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们也会哭,也会笑,熙熙攘攘,芸芸众生,我们亦是其中一员!”
“弱肉强食,无可厚非,”她呲出锋利的白牙,恶狠狠地将那些话逐字逐句炸向面前的郎卿,“可我们除了生存,不曾滥杀猎物的性命;为了慈心,不曾折辱猎物的尊严你告诉我,究竟谁是人,谁是兽?!”
满室俱寂,唯有郎卿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苏惜惜的粗重喘息。
“你滚吧,”她扬起精巧的下巴,将手中铜面扔给郎卿,高傲得仿佛不是站在昏暗狭小的陋室,而是端坐在恢宏华美的殿堂,对着她的臣民下达一个放逐的命令,“带上你的面具,你不是那个不自由毋宁死的犭也狼族人,你就是就是神人的一条狗而已。”
郎卿捏着面具,背光的阴影中,苏惜惜无从看清他的表情,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缄默地戴上沉重的铜面。
那个瞬间,苏惜惜心中恍惚生出一个想法。
颈圈禁锢了奴隶的自由,而那个粗犷厚重的面具,就是囚禁了他的枷锁。
第31章 三十一.()
华灯初上;万里绵延,如飞散的萤火。
苏雪禅猛地睁开眼睛;从无边的黑暗中挣脱,用力抓住身下柔软的织物。
他怔怔望着天顶;脑海中仿佛依旧混混沌沌地旋转着;想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境况。
这是这是在哪?
浅金色的飘渺纱帐一下子挤进了他的视野,上面用繁复的针法刺绣出大片盛放的淡粉莲花、雪白流云;底下层层叠叠的柔软床褥亦是浅金色的;上面尽是成双入对的赤尾白鹤;褐金色的花边流泄下去;轻柔盖在猩红地毯上
他的目光全然被这样浓郁绮丽的颜色占满了;耳边也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琴乐声,以至于他在一瞬间完全是放空的,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醒了?”开阔的圆形拱门处靠了一个人影,声音犹如淙淙流动在玉石上的泉水;“你已经睡了好多天啦!”
苏雪禅恍然道:“舍脂?”
他一转脸;感觉自己又被雷劈了一下;急忙转过头来;“呃你先把衣服穿好”
舍脂灵活扭动着纤细腰肢;不解地低头看了看;她披挂着满身的璀璨珠宝;上身只束着一件仅能包住胸前的小衣;一串剔透美钻吊着流苏倾泻下来;在那白润如玉的肌肤上摇摇欲坠;下身也只是在腰间围了一条洒金生光的宽裙,走动间,还能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雪白大腿。
“怎么了?”她不解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苏雪禅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正打算捏个法诀,让自己眼不见为净,孰料舍脂一拍双手,又从外面团团涌进数十个衣着暴露的美貌侍女,纷纷娇笑着向他簇拥而来。
苏雪禅:“!!!”
“等等!不劳烦不用了!”
“等不是!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苏雪禅手忙脚乱,那些侍女左擦一下,右抹一下,连他的外衫都在不察中被轻巧脱去,甚至还有人趁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眼前都是白花花的肉色,念非礼勿视都没用,只能崩溃地徒劳抵抗一下。
鸡飞狗跳,乱七八糟,苏雪禅全身都被香粉飞雾浸了个遍,嘴角抽搐,坐在床沿。
舍脂强忍笑意道:“好啦,这不是精神多了!”
苏雪禅无奈:“我在这睡了多久了?”
舍脂收敛笑意,斟酌道:“那天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就和哥哥一块把你带回国中了,这里是欲界天,是天人和阿修罗族一同居住的地方。”
苏雪禅轻轻摸上胸口,眼中的光芒亦随之黯淡了下去。
舍脂皱眉道:“黎渊的脾气真是越发恶劣了”
“不,”苏雪禅摇头,“是我的错。”
舍脂意外地看着他。
“我救他一次,他帮我一次——我们的缘分本来到这里就应该了结了,是我贪心不足,是我着了魔一样地迷恋他,想要将他的爱据为己有,哪怕只是虚幻片刻,”苏雪禅喃喃道,“我我对不起他。”
“倘若我没有动念,我没有做出让他愤怒失望的事,也许千百年后,我们会是点头之交的朋友,说不定还能在偶然相遇后小酌一杯酒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一看到他,就好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贪婪,痴狂,不顾一切的人。”
说着,苏雪禅忽然反应过来,愧疚道:“抱歉,我忘了,你是不是也喜欢”
“没事,”舍脂比了个手势,“你比我更喜欢他,你可以说。”
舍脂的目光坦然清澈,两人对视一眼,都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舍脂又道:“是不是雨师用了什么手段,让你”
苏雪禅悲哀地摇摇头。
“不是,”他说,“这才是最让我绝望的。第一次见到他,他的面上还留着一道伤口,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身份,可我看见了他的眼睛我觉得我似乎认得那双眼睛,也许在我生命中的某一刻,它也曾用心地注视过我”
舍脂皱了皱眉:“你等等。”
苏雪禅不明所以,眼见舍脂转身扑入漫天飞散的流云落花中,再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面古朴素雅的玉镜。
“这个,是能照出世间万千因果的镜,它没有名字,我们叫起它,都是用‘那面镜子’来代替的,”舍脂将镜面对准他,“我的修为如果再高深一些起码要达到我父王,或者是黎渊那样的水平,我就能照出牵连在你身上的诸多因果了,但是我还不够格,所以只能为你照看一下姻缘红线。”
还不等苏雪禅反应过来,舍脂手中的镜面就猝然大方光华,如水波般吞没了对面的苏雪禅!
苏雪禅愕然看着那些温暖的白光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而后又倏然褪去,收回玉镜之中,舍脂双目紧锁镜面,焦急等待着结果。
“其实也没必要”苏雪禅讷讷。
舍脂一摆手:“不,很有必要。”
说着,她一边摆弄手中的镜子,一边头也不抬道:“如果能照出你命定的姻缘,你就不必在黎渊这一棵树上吊死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她吃惊地盯着雪白混沌的镜面,复又抬起头来看向苏雪禅:“你、你以前用过它吗?这上面怎么看不到你?”
苏雪禅也是一愣,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自门前传来:“舍脂,不能胡闹!”
舍脂肩膀一抖,急忙把镜子藏在手后,他一转头,只见罗梵自门口处进来,眉头紧缩,身上刺青如火缭绕,“说过多少遍了,镜子是不能乱用的,怎么就是不听?”
舍脂讪讪笑了笑,罗梵叹了口气,身侧侍女立即上前,对苏雪禅呈上一个金托盘,里面盛着他的芥子袋、玉佩,还有完好无损的流照君。
“物归原主,”罗梵道,“谢谢你救了舍脂。”
苏雪禅一怔,这才想起他将紫绶云光带投掷进那片火海中的场景。
“您太客气了!”他欣喜地伸手拿起芥子袋,“我原以为这个已经掉进海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芥子袋里装着青丘特制的传令信帛,上面用符水绘制着一半阵法,只要在绘制另一半阵法的信帛上书写文字,就能立即浮现在与之对应的信帛上。这是非常重要的联络方式,现在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想必苏斓姬早就与他传过口信
他急急拿出那卷信帛,果不其然,上面的泥封都在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三下五除二地破开泥封,展开帛书,苏斓姬的字迹跃然纸上。
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脸色就越凝重。
母亲在信里提到,雨师潜在应龙宫里的事,她已经知道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雨师就是不死国背后的中坚力量,但是风伯是否也潜藏在不死国,依然还待考量。
最后,也是最让他揪心的一点。
——苏纤纤和苏惜惜在密地被贯胸国神人发现行踪,所幸剩余族人平安无恙,但具阵法推测,她们此时已在距青丘万里之外的姑瑶山,性命无虞,尚不知贯胸国神人动向。
纤纤、惜惜
他毅然抓起流照君,对罗梵和舍脂道:“抱歉,家中事出紧急,可能就要在此别过了。”
舍脂愣道:“可是、可是你的伤还没好”
苏雪禅低头道:“我先前沉溺,对族中,对家里,我都未尽到应尽的责任,现在家人出事,我已经不能再这样浑噩下去了谢谢你,舍脂。”
罗梵沉吟片刻道:“如此,请你再等候一晚吧。欲界天不好进,更不好出,等到明日,我们会为你准备好路上所需,再派人送你出去。”
“是啊,”舍脂亦帮腔道,“欲界天里不分日夜,但外面肯定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你现在出去,也不方便赶路,不如再等一晚吧。”
苏雪禅思索片刻,攥住信帛,感激道:“那便麻烦你们了。”
青丘山,青丘王宫。
青丘山位于南方山系,气候温暖宜人,风雨湿润,四季如春,向来是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宝地,可此时,青丘王宫的结界外却呼啸着万里不散的狂风,裹挟严冬的厉寒,甚至将青丘山周边的山脉都染成了一片玉城雪岭。
漫谷桃花,尽数凋落;馥郁兰草,化作雪泥。
“你猜,”苏斓姬坐在玲珑高台,“他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多久?”
苏晟道:“——直到他达成目的为止。”
“没错,”苏斓姬笑了,她手中端着一个白玉的温润酒杯,里面漾着微烫的酒液,泛出琥珀的色泽,“他觉得,把我们困在这里,就能安然无事地完成他的计划”
她皱了皱眉,忽然将手中的酒盏往下一泼,空中顿时纷扬起一场淅淅沥沥的,带着浓郁酒香的小雨。
“天下要乱了,”苏晟叹息道,“仅凭两人之力,就能搅动起整个洪荒的腥风血雨”
苏斓姬放下酒杯,又替自己斟满,“呼风唤雨——这都是他们的老本行了,在现在这个仙人小五衰将近的时刻,他们做起来岂不是愈发得心应手?”
“别担心,”她握住苏晟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苏晟看着她,目光温柔道:“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族里最有主意,也最有本事的臻臻。”
苏斓姬一怔,随即肩膀直颤,笑出了声。
千里之外,北风呼啸,白雪皑皑。
一只脱离了母亲怀抱的小鹿跌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