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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致命武器-第23部分

小说: 致命武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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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当记者。”杨文峰笑着说。

  “不过,话说回来,”周局长也含笑地说,“记者和特务有点相像,所干的工作也大同小异。大家都是收集事实真相,两者都需要敏锐的眼光去看穿社会看透人心,只是记者服务的对象是大众,特务服务的对象是政府决策者。”

  杨文峰听到这里觉得好笑,边笑边点头,老人家喜欢把身边的什么东西都和情报、特务联系在一起,他已经见惯不惊了。要是换了别人,非被他吓破胆。上次王媛媛和自己一起见周伯伯,在稍微问了几句媛媛的情况后,周伯伯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干记者就应该像你这样会抓关系,这和间谍特务工作一样……结果王媛媛脸都变色了,杨文峰后来安慰了她很久,不过之后,王媛媛就不愿意再见周玉书。

  “小杨,最近都写些什么?你好像很久没有给我好文章看了呀?”

  “我主要报道一些社会案子,那些东西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总编辑刚刚吩咐过,接下来,我要写一些海峡两岸和中美关系的文章。”

  周局长突然若有所思起来。停下来后,他盯着杨文峰亲切地问:“你心里有事?”

  杨文峰心中一怔,第一个反应是想回答“没有事”,可是当他接触到周局长那双亲切然而深邃的眼睛时,想起了周局长说见到自己就像看着镜子一样,他没有必要掩饰,于是只是笑了笑。

  “你瞒不过我。”周局长慈祥地说。

  “您也瞒不过我!”杨文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周局长,您最近也心事重重的,什么事?”

  周局长“哦”了声:“我倒忘记了,我也瞒不过你。”随即笑了笑,低头喝咖啡,当他再次从咖啡杯上抬起头时,杨文峰心中一咯噔,心里叹息道:周伯伯老了。

  顿时显出老态和疲态的周局长眼睛看向酒店大堂,轻声说:“我心中有种担心,这担心近日越来越重。”

  杨文峰默默地听着,并没有接话,周局长继续用透出疲倦的声音说:“我想,台海战争可能会爆发!”

  杨文峰心里一阵激灵,表面尽量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台湾当局在台独道路上越滑越远,台海必有一战几乎是中美台两岸三地的共识。周伯伯,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罢杨文峰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沾湿嘴唇,然而周局长平静的声音传过来时杨文峰差一点滑落手里的杯子。

  “我是说,这两三年内台海必有一战,而且是大战。”

  杨文峰一边用心揣摩这句话的含义,一边细细打量眼前的老情报局长。他想找出眼前的老人衰老和思维迟钝的迹象,从而推断出老人是杞人忧天了。然而他失望了。老人饱经风箱的脸和深不见底的眼光让杨文峰心中极度不安起来。

  “周伯伯,”杨文峰平静自己的声音说,“您退休了,该享福啦,不要太操心。何况,几十年来台海从来没有平静过,但也未必就打得起来。您不要——”“我不是杞人忧天,小杨。”周局长转过头来,叹了口气,“算啦,不提啦。但愿我是杞人忧天吧。”

  两人不说话,杨文峰招手让服务员再加点热咖啡。小姑娘提着咖啡壶过来,笑着为这一老一少添了咖啡,她自己也奇怪,要是换了其他的客人三番五次加添免费咖啡,她早没笑脸了。可是,她喜欢远远看着两位客人交谈的样子,喜欢两位客人坐在自己服务的咖啡厅里。

  “对了,该你啦。”周局长笑着说,“你心里有什么事?”

  杨文峰愣了一下神,他本想说起外甥李昌威的事,但一想到刚刚自己还在和周伯伯忧国忧民,一下子就扯到自己的家事,甚为不妥。于是咳嗽了一下嗓子,说:“我一直在思考盲流的事!”

  “盲流?”

  “哦,就是农村进城的流动人口,到处流浪的民工。由于他们盲目流动,以前被称为盲流……”“我知道什么是盲流。”周局长微微提高了嗓子,说完就开始沉默。

  杨文峰把头转向大堂出口,用手指了指:“就连从五星级酒店看出去,也可以看到一堆堆的民工。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都充满了盲流,实际上,我觉得他们不但是城市建设的主要力量,而且也成为这个城市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周伯伯,您能够设想一下,广州的街道上缺少了盲流的情景吗?”

  杨文峰不敢想象,那样广州可能比一个死城还可怕。周局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酒店大堂外,表情凝重。杨文峰这才注意到他表情有异。诧异地问:“您在想什么?”

  周局长一怔,回过神来,反问道:“哦,你在担心他们?”

  杨文峰浑身一哆嗦,心想:难道我心里的担心就是让周伯伯表情有异的原因?他忧心忡忡地说,“我担心一亿盲流。”

  “一亿?”周局长跟着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这些数据他比杨文峰清楚很多,其实国家安全部每一年都做秘密统计,前年的统计数字表明,进入大城市和沿海地区的农村盲流是一亿二千万,但如果包括那些从农村涌进内地县市一级城市的盲流在内,总数已经达到两亿……周局长还知道很多很多关于盲流的事,只是他没有办法说出来。那也是他心底的一个秘密,他原以为会永远成为秘密,然而,没有想到杨文峰在这个时候提起盲流。

  他的沉思让杨文峰觉得不寻常,注意到杨文峰在观察自己,周局长马上装出笑脸,故意诧异地问:“小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担心盲流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杨文峰说。

  “你担心,但你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周局长好奇地问。

  杨文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我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我就可以停止担心了。我担心有什么事迟早会发生,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而且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是我无法停止担心,而且还越来越担心!”

  “我明白了。”周局长心中微微一震,他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听到周局长说“我明白了”的时候,倒是杨文峰有些糊涂了:“周伯伯,奇怪,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您倒明白了,您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你的担心!”周局长淡淡地说。

  “我担心什么?”杨文峰进一步问。

  “我不知道!”周局长皱着眉头说,“不过,有机会我会搞清楚你担心什么的!”

  杨文峰心里一阵热流,感激地看着周局长:“周伯伯,将近两亿的农村青壮年到处漂泊流浪,四处为家,无处不在,他们成为建设城市、建设高速公路和在全球推出‘中国制造’的主力军,可是从国家的角度,他们几乎不存在。你从这里看出去,我们看到的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还有豪华轿车以及衣着光鲜的城市男女,如果不注意看,你很容易忽视大楼阴影下、红男绿女背后的一群群盲流们,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没有户口,没有医疗保险,如果死去最多多了一具无名尸体……”“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下去了,文峰!”周局长再次把眼光投向大堂外面,“你是想要我在今后的调查中多关心一些盲流?”

  “是的。”杨文峰立即说,“我担心他们没什么用,说实话,我不过是一名比他们处境好一些的盲流而已。但是如果周伯伯你多关心他们,也许会对他们有帮助的。

  周局长说:“好!”随即心里一阵难受。他连忙低下头假装喝咖啡。这一切显然都没有逃过杨文峰的眼睛,然而他也知道,当有些事情周伯伯不愿意说出来时,自己最好不要再问。杨文峰只能在心里嘀咕,周局长心里明显不平静,但却仍在竭力掩盖自己的感情。

  过了一会,周局长才抬起头,看着杨文峰,脸上是慈祥的表情。

  “小杨,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杨文峰“哦”了声,等周局长说出是什么事。

  “我答应和你多多研究盲流问题,不过你也不能闲着呀,你也要帮我分忧。”说到这里周局长笑起来,“你要多注意台海形势!算是帮我,不要在我找你商量时,什么也不知道。”

  杨文峰本来想推辞谦虚几句,但随即想到自己最敬佩的情报界前辈如此看重自己,心里热乎乎的。于是面带微笑接受了。

  “好,我们击掌为约!”周局长小孩子心性大发,笑着伸出巴掌等杨文峰和自己击掌为约。杨文峰看到周伯伯神态恢复轻松,也开心地伸出巴掌。

  这时服务员小姐看到这一老一少竟然像自己的姊妹们闹着玩时一样轻轻互击了一下手掌,她觉得好玩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果她当时知道这普普通通的一老一少轻轻相击的巴掌改变了中华民族命运的话,她一定笑不出来的。

  当然,杨文峰始终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和意志改变中华民族的命运,活到四十岁,他才好不容易成为一名记者,开始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已。他始终觉得自己很微不足道,就像此时此刻,他觉得手中的这封信都比自己更“重”,不然,他看了三遍,怎么会觉得心中被沉重的铅块压得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舅舅:在上海拆迁队的工作收入不错,但是我心里越来越不安,这不安让我不停地思考,结果越思考越不安。我已经离开拆迁队,而且决定近日就离开上海,我想到全国各地去流浪去打工。我对未来充满信心,对我自己也充满信心。所以,舅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为我担心,我会活得好好的。这次决定到处走走并不是为生活所迫,也不是上海呆不下去,而是我选择了这种生活。反正在哪里都是靠我自己的双手吃饭——哦,是一只手——所以无论到哪里,我都可以生活下去。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不趁自己年轻、有两条健壮的腿时走南闯北、增长见识呢!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好向往那样的生活。

  另外我虽然不再写诗,也暂时把写小说的愿望小心收起来。可是我想起了你告诉我的,写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我有个打算,我想写一本《盲流指南》。我们当初到上海来,就因为没有门路走了很多弯路,吃了不少苦,想一想像我们这样的盲流不知道有多少。我想,如果有以介绍各地工作情况,便宜住房为主的专门指引盲流流浪住宿找工的书就好了。你是大记者,你知道,中国没有人会给盲流写一本这样的书。我想,也许我可以做到。这样想起来,我觉得终于有了目标,心里就激动起来。

  要写这样的书,到处流浪打工就成为必要,我可以靠自己取得第一手资料。所以我决定未来两年,就从北京开始,然后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走过来。对了,温州是一定要去的。最后,我会经由福建沿海再回到广州。我打算把这本书先写成以各个城市为主的小册子,在我们盲流中流传,让那些刚刚出来的盲流或者想换一个城市的盲流一看我的小册子就知道在哪里落脚,到哪里找工作,以及要回避哪些地方,注意哪些事项等等。我会主要靠自己打工的钱支持这本小册子,但如果万一不够,妈妈也会给我邮寄一些费用,虽然想到让妈妈动用那些钱一开始让我微微不安,可是想到自己所做的事可以为大多数盲流提供咨询指南,我就稍微感到安慰些。

  舅舅,我发现你现在不再鼓励我读书,为什么?我读的书还远远比不上你读的多,我也远远觉得不够。好在到处都可以买到几块钱一本的盗版书,最近我买了一本盗版的《宪法》,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竟然把这本书拿出来作为护身符。

  短短一个星期下来,我已经读了三遍,这真是一本好书。每一条,每一个句子都仿佛让我明白更多的事理,虽然一合上书,我会更加糊涂,不过我真是喜欢上这本书啦。这本称为《宪法》的小本本不但让我思考,也给我力量,而且让我在朦朦胧胧中看到巨大的希望。

  我理解了那天那位阻止拆迁的老头为什么拿着本《宪法》就像抱着一件法宝一样同我们拆迁公司对抗。而且我也同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为什么害怕我,最后败在我手下(一只手)。

  人们都说现在社会是弱肉强食的时代,而且把城市称为城市森林。言下之意,在这个城市森林里,弱肉强食已经成为普遍规律。所以当我们这些盲流站在城市角落里等着肮脏危险的工作的时候,城市人可以对我们吆三喝四,可以不把我们当人看,而几乎没有一个盲流提出过异议,因为这就是社会规则。我们盲流低人一等,我们没有必要抗争。所以当下岗工人抗议,当城市居民反对拆迁,当农民抗税堵路时,盲流就是饿死也只是默默地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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