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管闲事的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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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要好的人,因为无一处不是有许多非常多情的女子。这些男子只有一个方法,是使女人变成可诅的东西,这些男子自己就发颠狂苦恼,过着出乎上帝意想不到的坏生活。
有人说,女子的心象城门,关得严极了,到了那里大气力是无用处的,捶打终无办法,所以费尽了气力的男子才发疯变颠子,做出吓人的事。凡是门,有不开的么?不过人心上的门那里是“打”开的东西?若果这里用得着“气力”,那门也是一种不必要的东西了。门是“拍”开的。凡门无有不可设法开,就是下了锁,也仍然是一种容易方便事情。轻轻的拍,用你口轻轻的采取各样方法去拍,凡是女子全身都无有不柔软如奶如酥,难道心子这东西会特别硬朗,抵抗得过既会接吻又能说谎的男子的口?
(这里我催促了他一次,我要他把故事说及,少来一点议论。)是的,我莫说我对于男女的感想好了。好在年青男子永远是蠢得很的一种东西,受最完全的教育,得过教育部的褒奖,得过学位,也仍然不会了解女人。女人则又永远是女人,永远是那样子容易同男子要好,只要你欢喜,只要你觉得她什么地方生长得好看,中了你的意,你那言语行为放在一个恰当的表示上,她检察了一下,看看是有利益而不受拘束的事了,就会很慷慨的将你所注意的给你的。或者她也能够用那个本来只适宜于擦抹胭脂吃零碎与接吻的口,同你说话,告诉她是爱你一点或全部。要紧的是无论如何你得相信她所说的话毫不虚伪。一个女子是永远不说谎话的,除非你处处行为上总明明白白表示不相信她的样子,又或者你原本是一个欢喜听谎话的人,她觉到毫无办法时节,才会按照你的兴味制造一点谎话。现代女子是只因为维护自己的利益,才象这样子很可笑的活到世界上的。她们哭泣,赌咒,欢喜穿柔软衣裳,擦粉,做怪样子,这些专属于一个戏子的技巧,妇女总不可缺少,都是为了男子的病态的防卫。男子们多数是阉寺的性的本能的缺乏,所以才多凭空的怀疑,凭空的嫉妒,又不知羞耻,对于每一个女人的性格皆得包含了命妇的端庄同娼妓的淫荡,并且总以为女人只是一样东西,一种与古董中的六朝造像或玩具中的小钟,才把这些弱点培养在所有妇女的情绪上,终无法用教育或其他方法,使女子更象一个与人相近的女子。
我奇怪世界上不懂女人的男子数量的吓人。他们中还有许多在那里毫不害羞的扮戏,充一个悲剧中的角色,而到结果又总是用喜剧收常他们以为学问是帮助了解女人的一种东西,所以也常常用着他们的学问,谈新妇女的一切,又稀乱八糟写一点文章,或写点诗,这些男子就算是尽了他们做男子的责任了。他们爱女人,也就只是在一些机会上,给那所爱慕的女人一点麻烦,还不让女人有一个考虑的机会,或者说还不让女人有一个印象,他们先就在那里准备失恋发疯了。一个女人欢喜一个男子,这中意的情绪的孕育,除了在一个时间的必须距离外,还有的是应当培植到男子的行为上,到后来,才会到两方面恣肆的任性的一同来做一些孩气事情。
但是我们所见到的年青人,就永远只知道一个打门的方法,永远用同样一把钥匙开那女人心上的门,女人也看新书,看新的诗集,明白体裁同标点,明白新的诗人形容女人的典故,就好象只是拍门的永远是那一把钥匙,所以不得不特意来制造一把锁,好尽年青人不完全失望的。他们到近来是居然有人在这方面成功了,但是爱情转到这些人还只是扮戏。他们那种不健康的身心,离开了情欲的饱餍到玩弄风情,他们本来都不配恋爱,因为他们的了解建设在一个虚空抽象的倾心上。
只有唱戏扮皇帝,才是可以由那些本来无皇帝福分的人上台,如今的知识阶级恋爱,不过是无数既不热闹又很勉强凑成的戏文罢了。他们是太监扮的皇帝,是假的英雄,他们连唱带演,也玩弄许多名词,使两方面互相心跳脸红,互相哭喊狂笑,到后就用一个至上的“精神恋爱”结束了一切惭愧,弥补了一切不可找寻的损失。
(到这里我是又催过他的。)
好好,我就不说废话了。故事中的废话太多,即或是怎样切题,你们总不大欢喜。不过若果是同女人恋爱,就是说当我们把一个“故事”归还给“事实”时,差不多所有女人,皆需要一种废话敷衍的。若果你们懂“心上空间”这一个名词的意义,你会相信这所谓心上空间,是只有男子的废话可以作成的。“多情的鸟绝不是哑鸟”,做一个情人应当学到若干悦耳的叫声,废话说得适当,恐怕将来所有的中国女人慢慢的就都不再会流眼泪,要眼泪也不容易象现在那么随处可得了。因为有些女子最先感到男子的温柔,是常常在一堆废话中检寻出一个最合乎她趣味的话,把它保持到永久的。
我说那故事,莫再耽搁时间了。可是未谈我的故事以前我得先告你一点我的心情。
我是不晓得什么叫失恋的。我要的我总得到。这个话说来不是使我自觉骄傲的意思。我不把这个夸张放大到熟人前面,因为说谎只是虚荣的维持,我是用不着这“恋爱天才”绰号的。我只是使你明白我身心的强剑我的脾气是爱上了一个女人,我总能在一个最快速度内,使女人明白我在爱她,到后又使她知道我的需要,再到后是她就把我那需要给我的。我听不得谁说到某一美丽女人在极坏相极俗气丈夫身边安静过日子的事情,这些贞操我看得出是一种冤屈,同时感到一种莫可名言的悲愤,觉得痛苦了,我就非得去爱那个女人不可。我这孩子气的也可以说是侠气的行为,只象是向俗见作一个报仇的行为,且象是为女人施舍的一种行为,这里我是很有过一些牺牲的。听到这女人生活的不合理,我就找出一个机会来,把我这鲜明年青的身体,慷慨赠给这女人,使她从我身体上得到一种神秘的启示,用我的温柔,作一种钥匙,启开了这女人闭锢的心上的门,要她有一种年青的欲望的火,要她觉悟到过去一切的不合理,从新的获得上,发现那老公牛占有她是一种羞耻,一种切齿的冤仇。
事情是在××的那年,我在担任一个汞砂场的技师。有一天,到去市约四十里一个地方去找寻一个朋友,坐了那地方最不体面的长途公共汽车去。在路上我就遇到一个妇人,一 个使我这人也大惊讶的美丽妇人。那个优美的在浅紫色绸衣包裹下面画出的苗条柔软的曲线,我承认这是一个天工自己满意的工作。那眼睛同眉毛的配置,那鼻子,都无可批评。这个人正象有心事样子坐在我的前排,我心里奇怪这地方会有这种妇人。从衣服及头发上看,我难于估计准确这女人的身分。我想这应当是我的灾难来了,我又应当在公司的职务上另外找出一个尽责的理由了,就存心看到妇人从什么地方下车,若果中途下车,我就随到下去,问问她是在什么地方住身,是做些什么事情的人。我平时是不容易对女人感到多少纠纷的,既觉到可爱,我就不能放弃这机会了。
但是一直到了最后一站,这人才下车,我就想做一点呆事,跟到这妇人走一会,且莫到朋友处去访朋友。但最坏的气运由我自己作成,没来之前恐怕不找朋友的住处,先一日曾写了一个信通知给朋友,这时朋友却正在停车处等候,一 见我从车门处跃下,那在他身旁的朋友的长女,望到了我,就走拢来抓着我了。因为这小孩子一闹,因为携了小孩子走到朋友身边去,同朋友握手,再回头找寻,女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去了。抱了小小怅惘的心情随了朋友到他的住处,同朋友夫妻两人谈到一些留在国外熟人的生活,看看就夜了。因为我照例不欢喜谈女人,所以我那朋友夫妇为尊重我起见,也不提到这小市镇的关于妇女的话。我也不破例,去把车上所见去问我那朋友夫妻。不过在吃晚饭时节,那在车站上迎接我的朋友的长女君子,忽然向她妈说道:“妈妈,我今天在车站接叔父,又看到那穿紫衣的阿姨,美极了。”
“你又见她吗?你为什么不喊她?”
“我因为接叔父,所以忘记了。那真是画上的美人。”
君子只是六岁的一个小孩子,提到这美女人时居然也不缺少欣羡。
我就问朋友,所说的女人是什么人。
朋友原本认为我对女人无兴味的,就说,“××若是你觉得这女人还美,我就为你想一个法介绍给你,好使我们君子也得常常见到。君子是见一次总说一次这女人的。”朋友这话显然是出于一个玩笑的意义上,因为他一点也不了解我,他虽然相信我一切使女人见爱的资格不缺少,他总以为我是一 个快乐健康的人,说简单点他是把我当成一个孤高独身男子款待,在说话行事各方面,对我是总不缺少一种含蓄的怜悯成分的。为了这个对手,我可不愿多说话了。
但是,稍过了会,朋友的妻,象是明白我一点,就告给我关于那女子的许多事。我从君子母亲方面才知道那美妇人是一个牧师的夫人,因为君子间或由她母亲带到××的教堂去玩,所以认识了这妇人。君子母亲另外所知道的只是这妇人在××女校毕业,去年才嫁给××的牧师,牧师比女人年长十五岁。听到这些话后我心上有些为朋友夫妇料想不到的变化。在我面前又象出现了一个仇人,我想象这牧师是一个最坏最卑劣的人物,我估计他们的婚姻完全成立在一种欺骗上,我不相信这女人心上没有一种反动。机会给我一个牺牲自己的时间到了,我陪了君子母女两人到教堂花园着白鹤,牧师不在家,那紫衣美妇人出来招待我们,我有意在那花园里逗留了许久。
我自然就同这牧师夫人认识了,我自然非常懂事在一种初初晤面下,把一个最好最完全的印象给了她。回到朋友家中时,我与那妇人最后的点头,最后的一瞥,我相信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业,在路上君子的母亲问我,这女人是不是很可爱,我说我将把自己来放到一个危险局面下玩一玩,君子母亲懂我的意思,她对我的了解比她丈夫为多,就笑说一
切愿意帮忙。
回到朋友家书房中,躺到特意为我布置的一个小床上,想一切突然而来的事情,想未来,想这时那妇人的情形,全身发烧,可是我仍然用自足的意思克服了这心的驰骋。我明白我应当安安静膊在这个小书房睡一晚,把精神留给在明天。心急是只能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来把问题弄糟的,女人最害怕的就是男子性急。一个聪明的男子,他的聪明只在怎么把意识的速度,维持到事实所批准的情形方面。他明白遐想的无用,他就不应当在孤独的时候去猜想那两人以上关系,因为这猜想照例是非常容易把自己安置到一个与事实相左的谬误情形上去的。
第二天我携了君子去,见到牧师也见到了那牧师夫人,我只同牧师谈了半天话。我同那个靠叫卖圣雅各养得健壮如一 匹大袋鼠的人谈神学与宗教学,我同他说中国各派教会事业的变迁,我同他谈洗礼与教会中慈善事业的各样问题,到后还同这袋鼠谈到圣经。幸得是我,才能有这样多废话可说。不消说在牧师方面,在一个长时间的散步中,我就取得了我所需要的。我让这骗子爱我,让他把我的可敬重处告给那个太太,第二天我就做了这点事情。
第三天,又是同君子母女两人去的。朋友这太太当真履行了她的诺言,当我同到那叫卖圣雅各名分的人物继续讨论一切重要问题时,君子的母亲就同那太太讨论我同牧师。
事情的锐变使我自己也吃惊不小,还只第六天,这个美丽妇人,就仍穿了她那件紫衣,一个人留在我朋友那小书房中,同我谈爱情了。
一切由她明了了的所需要的我自然不能吝惜。我将我所有的全部给了她,尽她在一种崭新的享受中,用情欲与温柔有意义的消磨了这初夏的日子。
我在我朋友家住了半个月,这妇人就到过那里五次。我回到××,妇人又到过七次。我的行为使我那个朋友吃惊,这好人,他倒奇怪,一个学自然科学的人,倒以为我是凭了好的命运成就的事。他仍然得使用一个好朋友的嘲弄,说我在幸运下赌赢了一注财富,在这些事上我当然用不着分辩,因为直到如今他还是对我的“科学方法”加以怀疑。
你是很明白的,两个年青人的恋爱,先是大多数维持在一个恣肆的行为上面,到不久,这游戏就转到了严肃的情形中了。我们的接近,因为距离发生问题了。我不能把朋友的家作为一个晤面的根据地,又因他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