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下卷〔英〕罗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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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时间在伦敦,一部分时间在剑桥。他对于激发英国的人文主义起了不小影响。英国公学的教育直到不久以前,还几乎完全保持他当初所想望的那种样子:彻底打好希腊语和拉丁语的基础,不仅包括翻译,也包括韵文和散文写作。科学尽管从十七世纪以来就在知识方面占最优势,倒认为不值得上等人士或神学家注意;柏拉图的东西应该学,但是柏拉图认为值得学的科目另当别论。所有这些都和埃拉斯摩的影响方向一致。
文艺复兴时代的人怀有漫无边际的好奇心;海辛哈说:“动人耳目的变故、有趣的细情、珍闻、怪事,从来也不够满足这些人的欲望。”
然而最初他们并不在现实世界里,却在故纸堆中寻求这种东西。埃拉斯摩虽然对世界情况有兴趣,但是不会生啖消化,必须先经过拉丁语或希腊语的加工炮制,他才能同化吸收。对旅行人的经历见闻要打几分折扣,而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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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从文艺复兴到休谟73
尼①书中载的什么奇迹绝物倒深信不疑。
不过,人的好奇心逐渐从书本转移到现实世界里;大家不再注意古典作家笔下的野人奇兽,而对实际发现的野人和奇兽发生了兴趣。
加利班②来源出于蒙台涅,蒙台涅的食人生番出于旅行人。
“食人族和头生在肩膀下面的人”
,奥赛罗③曾眼见过,不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话。
这样,文艺复兴时代人的好奇心就从向来文学性的渐渐转成科学性的。好一股新事实的洪流排山倒海而来,人们起初只能让这洪流挟持着往前涌进。
那些老思想体系显然错了;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托勒密的天文学、以及盖兰的医学,再勉强扩展也不能包括已有的种种发现。蒙台涅和莎士比亚满足于混乱:从事新发现其乐无穷,而体系乃是从事新发现的死敌。一直到十七世纪,人们构造思想体系的能力才赶上关于各种事实的新知识。
不过所有这些话扯得离埃拉斯摩远了,对他来讲,哥伦布不如阿戈船航海者④有意思。
埃拉斯摩的文字癖深到无可救药、恬不知耻。他写了一
①指老普林尼(PlinytheElder,23—79)
,罗马博物学家;著《博物志》(Historianaturalis)
37卷。这是一部包罗万象的自然科学百科全书,但其内容错误很多,没有科学价值。——译者②加利班(Caliban)
,莎士比亚剧本《暴风雨》(TheTempest)中登场人物,是一个野性而丑怪的奴隶。——译者③奥赛罗(Othelo)是莎士比亚的剧本《奥赛罗》中的主人公。在这个剧的一幕三场里,奥赛罗谈起他在向妻子黛丝德梦娜求婚之前如何对她讲述他的旅途见闻,提到“食人族和头生在肩膀下面的人。”——译者④按希腊神话,哲森(Jason)率49个勇士,乘“阿戈”船(Argo)到科尔其斯找回了金羊毛。——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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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叫《基督徒士兵须知》(Enchiridionmilitischristiani)
,奉告未受过教育的军人,说他们应该读圣经,还要读柏拉图、安布洛斯、杰罗姆和奥古斯丁的著作。他编成一部包罗宏富的拉丁语格言集,在后几版中又增补许多希腊语格言;他的本旨是想让人能够把拉丁语写得合拉丁语用法习惯。他作了一本异常成功的《对话》(Cologuies)书,教人如何用拉丁语叙谈木球戏一类的日常事情。这在当时的用途或许比现在显得要大。那时候拉丁语是独一无二的国际用语;巴黎大学的学生来自西欧各地,说不定常常遇上这种事:两个学生能用来进行交谈的语言只有拉丁语。
宗教改革以后,埃拉斯摩起先住在卢凡(Louvain)
,当时卢凡还守着十足的旧教正统;后来他住在巴泽尔(Basel)
,那里已经改奉新教。双方各自尽力罗致他,但是笼络很久无功效。如前文所说,他对教会弊端和教皇的罪恶曾经表示过激烈意见;在1518年,也正是路德叛教那年,①他还发表一个叫《吃闭门羹的尤理乌斯》(Ju-liusExclusus)的讽刺作品,单写尤理乌斯二世进天国未成。
但是路德的强暴作风惹他生厌,而且他也憎恶斗争;最后他终于投身到旧教一边。
1524年他写了一个维护自由意志的著作,而路德信奉奥古斯丁的见解更夸大渲染,否定自由意志。路德的答辩蛮横凶狠,逼得埃拉斯摩进一步倒向反动。从这时直到他老死,他的声望地位江河日下。他素来总是胆弱心怯,而时代已经不再适合懦夫了。对于正直的人,可抉择的光荣道路只有殉教或胜利。他
①路德叛教实际上是在1517年。——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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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从文艺复兴到休谟93
的朋友托马斯。莫尔爵士被迫选择了殉教,埃拉斯摩说:“要是当初莫尔根本没惹那危险事,神学上的问题留给神学家去管多好。”
埃拉斯摩活得太长,进入了一个新善新恶——英雄骨气和不容异己——的时代,这两样哪一样也不是他能够学会的。
托马斯。莫尔爵士(1478—1535)论为人比埃拉斯摩可佩得多,但是从影响看,地位却差得远。莫尔是人文主义者,但也是个虚心深诚的人。
他在牛津大学时,着手学习希腊语,这在那时候很不寻常,因此他被人当成对意大利的不信者表好感。
校当局和他的父亲大为不满,他于是被牛津大学革除。
随后他迷上卡尔图斯教团,亲身实践极端的苦行生活,寻思加入这个教团。正当这时,他初遇埃拉斯摩,分明是因为埃拉斯摩的影响,他踟蹰没有走这一步。莫尔的父亲是个法律家,他决定也从事父亲的这行职业。
1504年他作了下院议员,带头反对亨利七世增课新税的要求。在这事上他成功了,但是国王激怒得发狂;他把莫尔的父亲投进伦敦塔,不过,纳款一百镑后又释放出来。
1509年英王逝世,莫尔再操法律业,并且得到亨利八世的宠信。
他在1514年受封爵士,被任用参与各种外交使团。亨利八世屡次召请他进宫,但是莫尔总不去;最后,国王不待邀请,自己到他在彻尔西(Chelsea)的家中,和他一同进餐。莫尔对亨利八世并不存幻想;有一次人家祝贺他受国王的爱顾,他回答:“假使我莫尔的人头真会让他得到一座法国城池,这颗头准得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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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卷三 近代哲学
武尔济①倒败时,国王任命莫尔为大法官来接替他。
和通常惯例相反,莫尔对诉讼当事人的馈赠一概回绝。他不久就失宠,因为亨利八世为了娶安。布琳(AneBoleyn)
,决意离弃阿拉贡的凯萨林(CatherineofAragon)
,莫尔坚定不移地反对这桩离婚案。他于是在1532年辞官。莫尔去职后,每年仅有钱一百镑,由此可见他在任时的刚直清廉。尽管莫尔与国王意见不和,亨利八世仍旧邀请他参加他与安。布琳的婚礼,但是莫尔不接受邀请。
1534年,亨利八世设法让国会通过“至权法案”
,宣布他(而非教皇)是英国教会的首领。
在这项法案之下规定必须作一次“承认至权宣誓”
,莫尔拒绝宣誓;这只是近似叛逆,罪不该死。然而又凭着极靠不住的证词,证明他说过国会根本不能让亨利当上教会领袖的话;按。。
这项证据,他被判成大逆犯,斩首处决。他的财产移交给伊丽莎白公主②,公主把它一直保存到她逝世的一天。
莫尔为人们记忆,几乎全由于他写的《乌托邦》(Utopia)
(1518)
③。乌托邦是南半球的一个岛屿,岛上一切事都做得尽善尽美。
曾经有个叫拉斐尔。希斯洛德(RaphaelHythloday)的航海人偶然来到这个岛上,度过五年,为让人
①武尔济(ThomasWolsey,1475左右—1530)
,英国政治家,枢机主教。
曾在亨利八世下面任首相等要职,权重一时;后来因叛国案嫌疑,解赴伦敦,中途病死。——译者②伊丽莎白公主(153—1603)即后来的伊丽莎白一世;亨利八世和安。
布琳的女儿,玛利的继任女王(158—1603)。——译者③《乌托邦》的原著是用拉丁文写的,书名《DeoptimoReipublicaestatu,de-quenovainsulaUtopia》,第一版1516年(非1518年)。——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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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从文艺复兴到休谟14
知道该岛的贤明制度才返回欧洲。
在乌托邦同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一样,所有东西尽归公有,因为凡存在私有财产的地方,公益就不能振兴,离了共产制度决不会有平等。在对话中,莫尔提出反论说,共产制会使人懒散,会破坏对官长的尊敬;对这点,拉斐尔回答,若是在乌托邦中居住过的人,谁也不会讲这话。
乌托邦中有五十四个城市,除一个是首都外,全部仿同样格局。街道都是二十英尺宽,所有私人住宅一模一式,一个门朝大街,一个门通庭园。门不装锁,人人可以进入任何人家。屋顶是平的。每隔十年大家调换一次房屋——这显然是为了杜绝占有感。乡间有农场,每个农场拥有的人数不下于四十个,包括两名奴隶①;各农场由年老贤达的场主夫妻管辖。雏鸡不由母鸡孵,在孵卵器里孵化(在莫尔的时代还没有孵卵器)。所有人穿着一律,只是男子和女子、已婚者与未婚者的服装有所不同。衣服式样一成不变,冬装和夏装也不加区别。工作当中,穿皮革或毛皮制的服装;一套服装经用七年。他们停止工作的时候,在工作服外面披上一件毛织斗篷。这种斗篷全一样,而且就是羊毛天然本色的。各户裁制自家的衣裳。
一切人无分男女每日工作六小时,午饭前三小时,午饭后三小时。所有的人都在八点钟上床,睡眠八小时。清晨起有讲演,虽然这种讲演并不带强制性质,大批人还是去听讲。
①在RapheRobinson译的《乌托邦》标准英译本中,这里是“除两名奴隶以外”。——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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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卷三 近代哲学
晚饭后娱乐占一小时。
因为既无闲汉,也没有无用的工作,六小时工作已足够;据说,在我们这里,妇女、祭司、富人、仆役和乞丐,一般都不干有用的活,并且因为存在着富人,大量劳力耗费在生产非必需的奢侈品上面;这一切在乌托邦里都避免了。有的时候,发觉物资有余,官长便宣布暂时缩减每日工时。
有些人被选举出来当学者,只要他们不负众望,就豁免其它工作。与政务有关的人,全部由学者中遴选。政体是代议民主政体,采用间接选举制。居最高地位的是一个终身选任的主公,但是他如果专制暴虐,也可以把他废黜。
家族生活是族长制的;既婚的儿子住在父亲家中,只要父亲尚不老迈昏愦,便受他管束。如果哪个家族增殖得过于庞大,多余的子女便迁进别族去。
若某个城市发展得太大,便把一部分住民移到另一个城市。
假如所有城市都过于大了,就在荒地上建造一座新城市。
至于全部荒地用尽以后该怎么办,一字没提。为供食用而宰杀牲畜,全归奴隶做,以防自由民懂得残忍。乌托邦里有为病者设的医院,非常完善,所以生病的人很愿意进医院。在家吃饭也是许可的,不过大多数的人在公会堂中吃饭。在这里,“贱活”由奴隶干,但是烹菜做饭妇女承当,年龄较大的孩子伺候进膳。
男的坐一张条案,女的坐另一张条案;奶娘们带领五岁以下的儿童在另一个房间进餐。所有妇女都给自己的孩子哺乳。五岁以上的儿童,年纪幼小还不能服伺用饭的,在长辈们进餐时,“鸦雀无声地站立一旁”
;他们没有单另饭食,必须满足于餐桌上给他们的残羹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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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从文艺复兴到休谟34
谈到婚姻,无论男方或女方在结婚时若不是童身,要受严惩;发生奸情的人家,家长难免为疏忽大意招来丑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