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诺山河+番外 作者:不辞冰雪(晋江2013.7.21完结)-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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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玉真王妃一把玉琵琶名动天下,景仁想,她也该继承一些父母擅长的东西。只是当时她还太小,景仁特意命人做了一把适合她手型大小弹奏的琵琶。
琵琶,馨儿不喜欢,对着四根弦,深深皱起眉头。然而景仁手里的那柄梅花剑,她却着实向往。她只得日日抱着紫檀木做的小琵琶在窗下苦学,琵琶上的转轴在阳光下泛出晶莹光彩。
先练弹挑,这是琵琶两个最基本的动作。她反复练了又练,但这声音却是活脱脱应了一句唐诗——呕哑嘲哳难为听!
“妹妹,你这是弹些什么呀?”景晖实在受不住这弦上之音对他耳朵的折磨,忍了半天迸出一言。
“问大哥哥去,他要我学这个。”
一日,景仁踱步窗下,见馨儿反复弹着一个新学的小曲子,却总是在一处地方弹错,每每从头来过,也必然卡在此处。她已反反复复弹了一个时辰。
屋内景晖苦着脸道:“妹妹,咱不弹了行不?你小哥哥的耳朵都快被你折磨坏了!”
“小哥哥,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明天我要向先生还琴的。要是弹不好,大哥哥那里又没法交代了。但是先生当时是怎么弹来着,小哥哥,你知道不?”她抱着琵琶歪着脑袋冥思苦想,景晖双手一摊,表示此事他无能为力。
景仁走进屋去,一把接过馨儿手中的琵琶,坐定身躯,拨弦正音。长轮一起,一首曲子弹得行云流水,悠扬动听。
一曲终了,馨儿瞪大眼睛,景晖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他发呆。
“大哥,这个你也会……”
“大哥哥,你弹得和先生一样好呀!”
“是吗?那馨儿更要努力了,否则我手上的那柄梅花剑你就别想了!”
景仁放下琵琶,转身离开。
玉真王妃擅弹琵琶,景仁拜玉真王为师的三年时光,玉真王妃也手把手教了他三年的琵琶。那一年,他十一岁。
他永远记得她亲切柔和的笑容,他永远记得那美丽的玉腕在弦上拨弄时的曼妙灵动。皓腕凝霜雪,十一岁的少年在那一片琴声中心驰神往烟雨江南。
那一双温润的纤纤玉手,曾经抓着他的手按上把位,教他弹挑,教他轮指,教他轻拢慢捻。纵然往事已如烟尘,但流光驻入心间,回眸处,样样清晰如昨。
馨儿近日总躲着景仁走,见了他总是不自觉地把手藏在身后,就连吃饭也执意要在自己的房中。景仁警觉,这丫头又在耍什么宝?
景仁走到馨儿房门外,听见她又在练琵琶,曲子弹得虽是流畅,只是琴音时轻时重,拿捏不稳。
他一皱眉,轻轻走到她身后,却见弦上的手指个个红肿,拇指和食指上还结了一层血痂,血丝从微微破了的血痂里渗了出来,竟把琵琶弦染成了微红。
“手都伤成这样,怎么还练!”景仁一把抓起她的手心疼道。
“大哥哥不是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吗?我想弹得和大哥哥一样好,可以快一点学习梅花剑。”
景仁心中恻然。她是否一定要继承先生师娘擅长的那些才艺和本领,自己是否对她要求过高了一点。
景仁命人取来纱布,坐在她身边,亲自为她清洗上药,将纱布轻轻缠上她每一个手指。
“馨儿的琵琶一定会弹得比大哥哥好,别着急,慢慢来。那柄梅花剑,大哥哥早给你留着了,等你的手好了,大哥哥就开始教你。”
“真的?”馨儿扬起笑脸看着他。
“当然。”景仁喜欢看她的笑脸,那是能熨帖他五脏六腑的容颜。
一时花开,满室芬芳。
馨儿最喜欢在冬日的黄昏与景仁、景晖围在桌边吃涮锅。
彼时的馨儿胃口奇好,愈发贪吃,全不似幼童之时连哄带骗也不肯吃上一口饭菜。
三人热热闹闹吃了很久,景仁、景晖已觉吃得甚饱,馨儿却还饶有兴趣地往涮锅里扔东西。
“妹妹,你长了几个胃啊?”景晖放下筷子,看着依然对着涮锅斗志昂扬的馨儿怔怔问道。
“嗯,一个,小哥哥,你再吃点,很好吃!”她低头又是一阵狼吞虎咽。
景仁不觉皱眉,这孩子进来时常被饿着还是怎的?怎么这么爱吃东西!
景仁伸出手去,摁住了她的筷子,“别吃了,馨儿,撑坏了肚子晚上又不得消停。”
馨儿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大哥哥,我不撑。要不让我把锅子里的吃完吧,你说过浪费食物不好。”
景仁无语,放开摁住筷子的手,馨儿又低头猛吃起来。
吃完涮锅,三人围炉煮茗。
馨儿不喜欢喝茶,却喜欢闻那丝丝缕缕飘散在空气中的茶香。氤氲的热气散在屋子里,馨儿喜欢在这一片朦胧中看着景仁询问景晖当日的功课。
今日景晖显然没有好好温习功课,景仁问了几句,他都答得结结巴巴。景仁颇为严厉地训斥了几句,景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景仁责备的眼神。馨儿看着景晖低头挨训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今天,她有些幸灾乐祸。
景仁回头,微笑着看她,“馨儿,把昨天先生讲的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背给我听听。”
“春……春江花月夜?”
先生说张若虚的诗只此一首有名,昨日讲完了确实要求背诵,只是景仁怎么会知道先生留了这个作业,她根本就没背呀!
“大哥哥,能……能不能换一首,这诗昨日才教,太……太长了!”这会儿轮到她不敢抬头看景仁了。
“那就背一下王维的《洛阳女儿行》吧,这首教了一周了,也不长,该背下了吧。”
“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侍女……”
她又背不下去了。抬眼求救似地看景晖,景晖以德报怨地用手悄悄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盘子,景仁目光无声扫过,景晖忙又低下头去。
“……侍女金盘烩鲤鱼。”她想了半天,终于脱口而出。
“很好,后面呢?”景仁依然笑着看她。
“后面,后面……”
馨儿突然明白为什么不该对别人幸灾乐祸了,因为这灾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到自己头上。能记得前面四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后面。这诗她也没背,她根本就不爱背诗。
她闷闷地打了一个饱嗝,真的被自己刚才吃的东西噎住了。
景仁提起茶壶,在她面前的茶杯里注入热茶,笑颜温和,“喝口茶,慢慢想。”
她端起茶杯,木然送到嘴边。
她一连灌下两杯茶,依然没说出一句话。她知道就是把这一壶茶都灌下去,也没有后面的诗句了。
景仁见她不说话只顾喝茶,也就默默不语,自顾自低头饮茶。
景晖抬起头来,嫌怨地看着他们无声无息各自喝茶,眼底深处尽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馨儿一口茶含在嘴里,看着景晖委屈隐忍的眼神,忍不住便笑喷出来。景仁放下手中的茶杯也轻笑出声,馨儿更是笑开了花,一头滚进景仁的怀里,“大哥哥,我肚子疼,刚才真是吃多了!”
“还说,贪吃的丫头,叫你小哥哥给揉揉去。”
景仁借机下台,好歹也要安抚一下他这个弟弟的不满情绪。
馨儿挪到景晖身边,伸手去拉景晖的手,“小哥哥,帮我揉揉。”
“哪是吃多了肚子疼,分明是笑得肚子疼了吧!”
景晖稍稍用力在她肚子上一按,馨儿立时大叫起来,“大哥哥,小哥哥下黑手,欺负我呢!”
“小姑奶奶,我敢欺负你,我还想活了不想?”
一片笑声,茶香四溢。
窗外月色清冷,飞雪飘落,一树梅花净白。
一湖新荷,满塘清新。轻舟摇曳,绿玉的水面划开几道细细的波纹。
馨儿坐在船头,不时用手挽起水花,激在景晖的脸上。
“馨儿,你别闹了。有人饿着肚子替你划船,你还不安分一点!”
十六岁的少年,对着十二岁的女孩半笑半嗔。
“小哥哥,你别抱怨了。等会儿我采了莲子,煮莲子羹给你吃。”馨儿采了一柄荷叶顶在头上遮住阳光,歪着头看着勤快划桨的景晖。
“你?”景晖大笑,“你也会煮羹?”
“我可以采了叫人煮嘛,好歹这莲子是我采的!”馨儿忿忿地用手敲着船舷。
“唉,不是你要采莲子,大哥会叫人在这湖里种荷花?小姑奶奶,你就快采吧!”
“这可不能怪我,要不是先生教了皇甫松的《采莲子》,大哥哥又不让我出府去看荷花,我能在这里采莲子吗?先生说欲学诗,功夫在诗外,我要不亲自体尝一下,怎么能明白这诗中的意境?”馨儿争辩。
“那你现在可明白了?”景晖笑着问。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好像有点明白了。”
馨儿采了一个莲子,突然向景晖抛来,“你就是那少年,我就是那抛莲子的,可是为什么要害羞呢?”她歪着脑袋笑着看他。
景晖突然脸一红,“你,你到底知道这诗的意思吗?”
“嗯,不甚明了,反正有荷,有船,有水,有莲子,有少年……哈,小哥哥,你脸红什么?这是不是就是‘遥被人知半日羞’,这下和诗的意境该差不多了吧?看来真是‘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先生说得一点都不差,我懂了!”
“你,你懂些什么!”景晖脸上更红,低下头去。她还懵懂,他已有少年之思。他已知她并非他的亲妹妹,虽时时刻刻唤她妹妹,把她当做妹妹,然而今日之诗,还是触到了他的少年心事。
心旌微荡,轻轻漾上一片涟漪。
他正失神冥想,忽听咕咚一声,馨儿为了伸手去捞一枝远处的大莲蓬,大半个身子探出船外,一不小心竟一个跟头翻下船去。景晖大惊,忙扔下手中的船桨,纵身跃入水中。
馨儿彼时不会游水,惊慌之下已呛了几口湖水。见景晖游到她身边,她惊慌失措一把抱紧了他,死死不肯放手。
她的身子紧紧贴上他的胸膛,柔滑的肌肤像一块温润的美玉贴在他的身上。
他被她紧紧抱住不能动弹,两人一起往水中沉去。
她猛喝了几口水,他一把挣脱她的环抱,把她托出水面。她紧张害怕,又扑上去用手臂紧紧圈住了他。
“馨儿,快放手!你不放手,我们都得沉下去!”景晖急道。
“不,小哥哥,别放开我!”她害怕得昏了头,更加死死地抱紧了他。
他一时神迷,他竟如此喜欢被她这样紧紧抱着的感觉,仿佛就为了这拥抱,即便沉入湖底也心甘情愿。
她又呛了几口水,两人再次沉入水中。她憋不住气,又要张开嘴来。刹那,她才张开的嘴,被景晖的嘴快速封住,密而不露缝隙。涌进嘴里的不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那一缕不绝的温热之气,冲入咽喉,透过胸腹,直下丹田。
她一时贪婪这份舒畅,眩晕中,她唇间用力,吸附着他的双唇,主动吮吸来自他口中的那缕绵绵真气。
原来水中也可以这样呼吸,她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一条水里的游鱼,在水中徜徉飘浮,自由而行。她下意识地抱紧景晖,唇齿相依。
景晖又将一口气吐进她的口中,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般喂她吃嚼碎的冰糖葫芦,原来他如此喜欢这样封住她的双唇,向她嘴里送进一些东西。糖葫芦也罢,自己的气息也罢,他从中得到的欢愉令他不能想象。
但是他不得不趁她迷糊时,再次挣开她的环抱,托着她浮上水面。他明白要是用完了自己的最后这口气,怕是两人都有沉入水底的危险。
景仁不顾众人劝阻,跃入湖中,亲自把两人从湖里捞到岸上。
馨儿全身湿透,趴在地上,吐出几口湖水。
景仁忙不迭地用手轻拍他的后背,一脸疼惜,“没事了,馨儿,别怕,大哥哥在这里!”
景仁一转头,看见站在一旁湿漉漉的景晖责备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就能在你眼皮底下跌进湖里呢?还喝了这么多水?”
“我……”景晖看着软倒在地上的馨儿,讷讷地说:“馨儿,对……对不起……”
“大哥哥,别怪小哥哥,是我采莲子……不小心……自己掉下去的……要不是小哥哥在水里给我吹气,我,我……”她说着又吐出一口水来。
“吹气?”景仁疑惑地抬头看着景晖,“你再吹一口给我看看!”
景晖头一低,顿时满脸通红。
他摸了摸嘴唇,唇间似还留有她的余温。多年以后,他想起她的时候,便会不经意地去触摸自己的双唇,那里永远留着她的温度、甜软和他想给她的温存。
景仁看了景晖一眼,回头对馨儿道:“从明天开始,大哥哥教你游水。你小哥哥真不让人放心!”
夕阳疏柳,明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