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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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旧的理,自然也加一倍。还有哥儿在学里纸笔银八两,本来不多,及各位姑娘房里,每月所用头油、脂粉这些东西,不必就在月费里头拿钱去买,仍叫买办按月到帐房里领钱买了,交给老婆子们分送各处。只不许买办拿了使不得东西进来胡乱搪塞。月例一项,到了初一日便按数开发,再别迟他们的日子。”凤姐听到这里,触动他的心病,脸上一红,正要开口,想和黛玉分证两句,又听黛玉道:“先前来迟去慢,有时也为库上不便,并非故意压搁他们。如今自然虑不到这上头了,就是我诸事要从丰厚一边行去,并不是有意揭人家的短,自己沽名吊誉。要知撙节用度,原是量入为出的道理。如今通盘核算起来,任凭怎么样挥霍一点,也不至于后手不应。这‘敛财聚怨’四个字,咱们也要虑到的。”
凤姐此时敬畏黛玉已到十分,且听他议论宏通,层层周匝,本无懈可击,要因风吹火儿奉承他几句,当着众人面前,防他们要笑话,又怕越发招认了头里自己尖酸刻薄的行为,只是默默不发一语。惟有李纨开口道:“妹妹所见极是,刚才说的因时制宜,何必拘定与奢宁俭,况又重在恩宽下人居多,也不失咱们祖上厚道传家的根本。正经照那么办去,很好的了。”那时众人在院子里鸦雀无声,听黛玉的话,也有挤眼的,也有吐舌的,也有伸了两个指头做手势握脸的,也有悄默声儿念佛的。
再讲黛玉命雪雁取过人口册,拣出使婢花名一本,揭开翻了几页指与凤姐、李纨看了,因笑道:“这可不是他们糊涂,太太已经认了干女儿,怎么册子上还有他呢?”林之孝家的忙上前回道:“这是因册子造在前,太太认在后,所以没有开除。”
又陪笑道:“奴才正要请示这件事,向来各房里的姑娘们发出去配了人,或有了不是撵出去,就把这个人开除了,底下注明某年月日配人或撵逐的话,如今该怎么样注呢?”李纨也笑道:“这倒是一件创事,不便不开除他。”黛玉便命雪雁取一张红纸条儿贴了这一行,道:“也不用注什么字样的,只叫他们把后面总数改了一笔就是了。”林之孝家的应了一声“是”。
黛玉一手又取家人册子翻开,提笔圈出了王荣和张若锦、赵亦华、钱启四个人,道:“这四个奶哥儿,既不在正经行挡上,我的意思要叫他们出来,或在本地,或到南边,四个人分开了,不拘跟那一位爷们当铺、绸缎局里去,分上一分子厘头,告诉琏二哥哥,对外边说一句就是了。还有爷们、哥儿、姐儿的奶哥子,两位嫂子再去查一查。”李纨道:“兰儿的奶哥都还小呢。”凤姐笑道:“我们奶的只没有,就是你琏二哥哥的赵妈妈有两个奶哥儿,叫什么凉呢冻呢。”平儿在旁接口笑道:“一个叫赵廷梁,一个叫赵廷栋。”凤姐道:“正是这两个,赵妈到里头来求过,还没允他,如今妹妹想的到,原是应该的。
咱们就先把这几个人安顿了再查去。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妹妹,不是妹妹查家人册花名册,照旧派周瑞经管租籽,如今要到南边去多置田产,周瑞一个管不过来,且到那时候再开出几个妥当的,请妹妹斟酌。”
黛玉口里应着,一面又命将平儿早上送来的簿子翻开一看,面上一本系旬结,总簿上写某年月日结存旧管贮库银一千二百八十四两,某日至某日兑进上库银一千三百万两。先提出月例,动用银三千两,另开日清簿,长短再算,除支发项下,某日芸哥儿领银二十万两,某日蔷哥儿领银二十万两,挨次而及,共一十八家,照依前定发本,已如数领讫。惟有贾珩、贾珖只各领银五千两,又领办西宁郡王之孙完姻送礼银五百四十四两,锦乡伯府孙女挑选添妆礼银四百六十八两,南安郡王寿礼银一千两,世袭陈也俊家生子满月礼银一百二十四两,各项下注明另有备礼用银,清帐结存贮库银一千零零八万六千一百四十八两。黛玉命取算盘,早有赖升家的捧了二十七柱一面大算盘送到黛玉面前。黛玉便轻举纤指拨动盘珠,如落珠迸豆之声。李纨先听黛玉口内报了数目,便向簿子上一瞧,总结并无参错,因笑道:“这又奇了,向来从没见你弄过这些,怎么回家去了几个月,倒像钱铺子里做了掌柜来了。”黛玉道:“古人背听唱筹尚能记数,这算什么?就是堆积丈量费事一点,也只要心眼手相应,并非难事。”
一面查对发领银本底帐,便问凤姐道:“后街三房芹哥儿为什么不来领银?还有两家,每家只领银五千两呢?”风姐道:“那两家先支几千银子出去做聘伙计的安家费用,并置办行李物件等,定了长行日子,就打总儿来领的。至于芹儿这一宗银子,正要告诉妹妹,你琏二哥哥说起芹儿很不安分,已把钱粮档子革除的了。他倒进来跑了几趟,想要领出这宗银子去,就怕他干不正经,所以还压着没有发呢。”黛玉道:“琏二哥虑的也是,但只阖族中都应酬到了,他还算是近支,又在里头跑动的,因他行事不大诚实,预料他干不了,单把他这宗银子扣住,人家心里也不输服。咱们先以不肖之心待人,更使不得。等到盘查时候亏短了本银,果有对不住里头的缘故,然后收回他银子,可怨不着咱们了。”
一面说便叫平儿打簿子上的图记,又对凤姐道:“早上和平姑娘说过的,以后这些簿子就留在二嫂子那边,叫平姑娘帮着看看,别再送到我那里去,我的图章已交给平姑娘的了。”
又向平儿道:“平姑娘,你帮着奶奶又算帮我一样。”话未完,平儿都打了图记。李纨接过图章看道:“好精致。”黛玉道:“我爱这几个字镌得秀稳精工,捉刀有力,句语也好。我还留着一方,上面刻的‘处世无奇,但率真’,咱们虽不处世,这‘率真’两个字都可去得?这一方上是‘传家有道惟存厚’七个字,恰配印在这上头。”李纨又在素纸上印了一方细玩,称赞不已。
黛玉又问林之孝家的道:“甄家荐来一个人叫包勇,为什么册子上没有他的名?”林家的回道:“那是甄家荐来的时候,就说在这里暂住几时,底下要讨回去的,所以老爷也没有派他职事,并没上册子。”黛玉道:“荐来的人既然收了,也同自己家人一般。老爷那里留心到这上头,况且这个人很有肝胆,膂力也好。不是进京的时候船上被了盗,全亏他出力抵退的。二嫂子告诉琏二哥,等他们起标把这个人带着,路上有多少照应。”一面便命众人各自散去,都要循职安分,任劳报主。众人齐声应了一个“是”,鱼贯而出。
这里人还未散,见宝玉忙忙的赶到,未进屋内先笑道:“你们瞒着我,倒在这里兴起这件事来了。”一头走进,满屋子里一瞧道:“史大妹妹、三妹妹这些人为什么不来?”凤姐道:“宝兄弟,你说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宝玉道:“我问小丫头子,说你们带了许多书本在这里起诗社呢。”黛玉听了忍不住一笑,道:“头里也起过好几回诗社,你见那一个带了书本子来?如果做诗要带着书本子走,请来的医生要挑几担药书来,好现翻汤头开方呢。”李纨笑道:“你瞧这个所在是起诗社的不是?你们翰林院衙门里有设兵马钱粮的事吗?”宝玉便在桌子上随手挈起一本簿子,翻了一翻便撂下,笑道:“原来是这些,怪道凤姊姊也在这里。”凤姐道:“你别笑话我不会做诗,我拚出半年闲工夫,也像香菱那么拜了你林妹妹为师,怕你们底下要起诗社还得拉我呢。”黛玉道:“我也当不起你拜师,你也不用再学,芦雪亭就有你的佳句。”凤姐道:“你们爷同奶奶别再取笑我了。咱们且讲正经,姨妈是请定的了,明儿请大家听戏。”宝玉道:“偏偏镇国公牛府里头新弄了一班戏,邀我明儿去听,我又允了他们了。”凤姐道:“那也没有什么作难,只管听你的戏去,家里的戏,老太太高兴多唱几天也不定。”宝玉道:“我今儿买了两件东西,你们瞧着好不好?”凤姐问:“买的什么?”宝玉道:“我在牛府里碰见了冯紫英,说起有人托他销的四件东西,老爷也见过的,销脱了母珠、鲛绡帐,还剩自鸣钟,同那‘汉宫春晓图’围屏。我倒爱他这幅鲛绡帐,夏天张在屋子里,说是一个蚊虫也飞不进去。倘被人家买去了,岂不可惜。围屏、自鸣钟因卖主急等钱使,让了一千银子买下了,明儿他们叫人抬来。围屏摆在缀景阁,时辰钟就搁在我屋子里。”凤姐道:“记得那颗母珠原拿来与老太太看过,因是没有钱,同那一幅帐子原封儿没打开还了他们。如今到底是多少银子买的呢?”宝玉道:“五千让了一千不是四千吗?”李纨笑道:“你肚子里的算盘原不错,人家没有听见要五千两的话,知道让了一千还得多少呢?”凤姐又故意怄他道:“明儿人家送了东西来,看你银子在那里?”宝玉道:“姊姊给他们一面对牌,到库上领呢。”凤姐笑道:“我不管,如今我的对牌也不灵了。还是和你林妹妹说去,他不借给你,明儿他们抬来还得叫他们抬回去。”
宝玉听说,便走近凤姐身旁,涎皮赖脸的猴上身来叫道:“好姐姐,你别臊我的脸”凤姐一时把宝玉推又推不开,揉搓得他红上脸来,口内嚷道:“林妹妹,看你宝哥哥那么个样儿也不管教管教他。”黛玉道:“我知道你们姊姊兄弟向来那么胡闹惯的,倒来拉扯人家。”一头说,便扭过脸去把日清支销各簿翻开看了一看,叫雪雁包好,同那些册子一总交付平儿。
又与李纨说些闲话,正要起身,只见贾母处一个小丫头喘气吁吁跑进来道:“二姑娘回来了,在老太太屋里说了好些话,老太太叫奶奶们去听新闻。我白到园子里跑了一趟,谁知奶奶们都在这里呢。”众人听了小丫头的话,连忙起身出了议事厅,径往贾母处来。未知听何新闻,再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话梦新闻敦伦迁善 葬花旧地聆曲怡情
话说李纨妯娌在议事厅听了小丫头的话,独有宝玉更加高兴,都哄至贾母处。只见迎春打扮得服饰鲜艳,面庞丰润,气度舒徐,迥非向来愁病萎蕤的光景。各人相见问好,湘云、宝琴、探春先在那里,一面叙话,宝玉忍不住向贾母问道:“老祖宗叫我们来听的是什么新闻?”湘云道:“谁叫你们来迟,我们是已经听过的了。”贾母道:“正是,迎丫头,你把这些话再讲给他们听听,刚才我还有些听不明白,细细的再听一遍,倒比女先儿说的书还好听呢,也叫大家听了欢喜欢喜。”迎春先红了脸笑而不言,湘云道:“二姊姊还有什么害躁的,二哥哥第一个热心肠,先前知道你在那里受委曲,还要求老太太把你接回家来,留住在这里,一辈子不放你到孙家去。这会儿不快快告诉他!”凤姐笑道:“再没有他的那张嘴,留不住一句话的。”迎春见人多了,又听湘云的话,越发碍口难言。倒急得湘云不等迎春开口便道:“我是已经听你讲过的了,若像你们才来的要听,生巴巴要把一个人急死了。老祖宗,我替二姊姊讲,横竖他刚才讲的话我都记得周全呢。”贾母欢喜道:“到底史丫头好,代二姊姊说了,比他自己讲的我还得听清朗些。”
便叫琥珀道:“你把二姑娘送来的百果糕同早上的桂花酥油饼装了拿出来,叫他们泡好茶去让奶奶、姑娘们吃些点心。”
一时茶果俱到,湘云先喝了口茶,故意咳嗽一声,道:“开书了。二姑娘半月头里睡到三更时分,想起姊夫不和他好,委实难过日子,就要来告诉老太太替他出气。可恶孙家这些婆子、丫头们一个个都不肯引他,二姊姊气得没法儿,就瞒着他家里,一个人从后门跑了出来。偏认不得路,一走竟走迷了,不往宁、荣两府大街,反跑了别处去,越走越远。到了一个旷野地方,四围一片白茫茫连路都没有了,他心里正着急呢……“宝玉听到这里,吓的脸上变了色道:“这还了得吗?二姊姊你好糊涂,怎么等不到天明打发个人告诉一声,套车子去接你?半夜里一个人跑了出来,到底后来怎么样呢?”湘云看了宝玉发急形状,自己倒不讲了,只是笑。
探春道:“史大妹妹讲的话先没提清,故意藏头露尾的怄人。我们没有听见二姊姊讲过,这会儿听他说的话,也要听迷糊了。二哥哥别着急,那是讲二姊姊做梦呢。”凤姐笑道:“怪道我也听去有些不像话了。老祖宗听史大妹妹的话,果然比女先儿说书还会哄弄人家呢。史大妹妹你快些接下去讲罢。”
湘云道:“正有好听的在后面呢,你们不知道,二姊姊迷路着急的时候,来了一个穿破烂衲裰的和尚,口内朗念南无孽海情天救苦光明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