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蒲公英 - 国民党空降兵抗战纪实-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湖南这地方有个现象,叫做“十里不同音”,各地区、各县的方言差别很大,有时候甚至连湖南人都听不懂湖南话。姜键是东北吉林人,对这些复杂的南方语调当然就更没有办法,只好让刘盛亨来当翻译,刘盛亨是中央军校十七期毕业生、湖南零陵人,自称“精通各种湘音”,有他在旁边,沟通起来就容易多了。
刘翻译确实有本事,没花多大功夫就打听到地方官的下落。衡阳县县长王伟能听说国军伞兵从天而降,连忙吩咐手下准备饭菜,又带着一帮随从把鸡鸭鱼肉送到现场“慰劳弟兄们”。
在蔡智诚的印象中,这位王县长,三十多岁的年纪,能说会道、办事挺热情。
(王伟能是本地人,黄埔六期生,他和戴笠是睡上下铺的关系。38年,王伟能正担任长沙警备二团的副团长,因此也是“文夕大火”的主犯之一,火灾发生之后,团长徐昆被枪毙,王副团长也就无法再在军队里混下去,只好跑回家乡、在老同学戴笠的帮助下拉起了一支“别动队”,七搞八搞一番、又当上了衡阳县长。45年的这时候,王县长还兼任着“衡阳县保安司令”,手上掌握着一股军统性质的游击武装,名称叫做“铲共义勇军”——顺便再说一句:解放战争期间,王伟能出任“北平青年训导大队”的少将总队长,49年随傅作义将军起义,全国解放后回长沙定居,刚进家门就被抓起来、接着就被枪决了……不过,现在又给他平反了。)
蔡智诚记得,在洪罗庙的田埂上“掐”的这顿饭,味道真不错——主食是米粉,荤菜是腊鸡、腊鱼和腊肉。
王伟能县长在边上一个劲地客气:“本县准备匆忙,委屈弟兄们了。先将就一下,晚上再请各位掐酒,我派游击队站岗放哨,让大家放心睡大觉!”
一席话哄得伞兵们十分开心。
姜键队长比较关心空投物资的回收情况,一边吃饭、一边让蔡智诚给他报告统计数据。
“60迫击炮弹十箱(100发)……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迫击炮”
“嗯,先挖个坑,埋起来”
“12。7毫米子弹十箱(40条弹链)……可是我们没有重机枪”
“嗯,先埋起来”
“帆布胶鞋四袋、军用毛毯……”
“嗯?……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也不知道美国人是怎么考虑的,空投物资里面除了弹药,还包括两百多双作战靴,甚至还有许多毛巾和毛毯——不过,这些东西用不着考虑如何处理,因为它们刚落地不久就被当地老百姓拿光了。
伞兵们搜寻空降物资的时候,田间地头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群众。
刚开始,老百姓只是远远地看热闹,后来就有几个大胆的人拿起镰刀、偷偷地把伞绳割了下来,那尼龙绳既结实又轻巧,确实深受农民朋友的喜爱。接着,发觉伞兵们并不怎么干涉,老百姓的兴致就越来越高,不仅明目张胆地割绳子,就连降落伞都被他们抱走了。到最后,“果里果里!(这里)——阿里阿里!(那里)……”,田野中、山坡上,到处都回响着人民群众兴高采烈的呼喊声,老百姓搬运物资的干劲比国军将士们高涨多了。
乡民们不敢触动武器弹药,可一旦发现鞋子、毯子、毛巾之类的“小东西”就毫不客气了。面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国军伞兵除了大声呵斥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目送着满载而归的男女老少扬长而去。
“惭愧、惭愧,此地民风膘悍,本县长治理无方啊”,县太爷连连道歉。
“算了算了,没啥关系”,姜键少校也只好表示大度——强龙不斗地头蛇,人家衡阳的腊肉米粉岂能白送给你吃,做出一点贡献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伞兵分队就驻扎在洪罗庙。
有文章说,“为了保密,伞兵空降后隐蔽在山谷中的一座古庙里”——其实用不着这样。
伞兵空降是在大白天进行的,一两百个降落伞在天上飘来飘去,不知道被多少人瞧见了,无论再躲在什么地方也难以保密。况且,6月7日以后,湘西战场上的日军主力已被歼灭,国军部队正向湖南腹地展开追击,这时候,中美联合航空队的各类战机整天在衡阳上空飞来飞去,日军68师团的58旅团在雪峰山被国军94军第5师(军长牟庭芳,师长邱行湘)全歼,只剩下一个57旅团还困守着衡阳,日本鬼子的兵力有限、除了收缩据点、根本不能采取什么行动,他们即便知道洪罗庙有国军伞兵,也不敢到“抗日根据地”来骚扰,所以,伞兵分队完全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
不过,后来,伞兵们确实是搬到山上去了。
驻扎洪罗庙的伞兵是散居在民房里的。这以前,洪市的老百姓从没见过如此器宇轩昂、相貌堂堂、衣甲鲜明、从天而降还挂着外国手枪的大头兵,顿时十分羡慕、十分好奇。而有的伞兵也不自觉,有事没事就和房东家的姑娘乱吹牛,五迷三道的,把自己说得象是个脚踏风火轮的哪咤一般。“湘女多情”呀,您想,乡下大姑娘哪里经得起这么忽悠,三下两下就弄出点故事来了。
房东老头拎着棍子猛揍自家闺女:“哈里哈气、蠢起甲猪一样,人家是穿降落伞的兵,搞完事开起飞机就跑了,未必你还追得到他……”
这事闹得有点尴尬,甚至连当地的游击队员都对伞兵们产生了怨气。姜键队长担心引起矛盾,就把队伍拉上了牧云峰。
牧云峰距离洪罗庙大约两公里,风景很不错,据说明朝文人王夫之先生曾经在这里读过书写过字。山上有座牧云庵,是个尼姑庙,伞兵队的指挥部就设在庙里头。于是,有的士兵就觉得不甘愿了:“姜队长不许我们和细妹子说话,可他自己倒好,和小尼姑住在了一起……”
当然,伞兵在敌后也不尽是这样瞎胡闹,还是要办正经事的。
空降洪罗庙的当天,美军联络小组就找到了伞兵队——有文章说“化装成传教士的谍报人员潜入空降地域进行侦察”,大概指的就是这个联络组——其实,这个联络小组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谍报人员,他们也不是专为伞兵服务的,刚成立不久的陆军突击总队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威。
湘西的芷江机场是中美空军的重要军事基地,有“远东第二大机场” 之称(宣告结束抗战的“洽降会议”就是在那里举行的)。45年2月,随着中美空军进一步加强了对日军的空中打击力度,在湖南战场上空失事的盟军作战飞机也就相应增多,为及时营救遇险的飞行员,芷江空军基地就向敌后派遣了若干组“盟军联络员”——与伞兵打交道的就是其中的一个小组。
这个小组里有四个美国人,组长叫拉汉(不知道军衔是什么),另外还有个姓伍的翻译,是个印尼华侨。他们的任务是联络各地游击武装、搜寻并营救遇险飞行员,负责的范围是衡阳至祁阳之间,这正好是伞兵选定的空降地域。
一般情况下,美军联络小组并不从事情报侦察工作,但如果有紧急需要,他们也必须尽其所能。比如这一次,拉汉小组就接到了紧急任务:“探查洪罗庙机场是否适合DC…3飞机降落”,于是,他们立即赶赴洪市,通过现场考察、及时传回情报:“机场跑道严重受损,不具备机降条件”,从而使得赫斯少校迅速调头、避免了一起重大安全事故的发生。
但是,光报告“跑道受损”是不够的。机降分队终究还是需要降落,必须尽快把跑道修好才行。
在这方面,伞兵是外行。姜键少校是中央军校出身,以前当过炮兵和战车兵,论起破坏跑道很有心得,可对修复跑道却一点招数也没有,只好拜托“美军联络小组”多多指教。
拉汉他们这帮人其实也是半吊子,但毕竟是在空军基地领工资的人物,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事到临头无可推脱,只好一咬牙、赶鸭子上架,由“谍报组长”变成总工程师了。
“洪罗庙简易机场”位于洪市镇的太山村,这地方如今已变成了一片橘子林,可在当时,那里还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开阔地,面积大约有500亩左右。
空降后的第二天上午,“跑道修复工程指挥部”的一帮人来到施工现场。
姜键队长负责勘查周围环境,他拿起望远镜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回来对大家说:“弟兄们呐,看来,开工之前还得先打一仗才行哟”。
所谓“洪罗庙简易机场”,其实是一片面积约500亩的开阔地。在这片场地中间有条尚未竣工的跑道,20米宽、600米长,如果修整完毕,应该可以满足运输机的起降需要。可问题是,这个机场在去年曾经遭到过敌机的轰炸,一年来没有进行过任何维护,再经过春夏季节的雨水冲刷,跑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水坑、有的地方甚至形成了沟堑,要想在短时间修复这条荒废的跑道、就需要动用相当的人力,这样一来,如何保证施工人员的安全就成了首先应该考虑的问题。
机场所在的太山村靠近衡宝公路,三公里外的公路旁有个日军的检查站。姜键队长决定,在工程开工之前拔掉这个鬼子据点。
预定的作战计划是由伞兵分队主攻敌人据点,游击队则在公路两端设伏、警戒可能出现的援兵。姜队长反复向大家强调:“攻击速度要快,不能给敌人以固守待援的时间,争取在一个小时内拿下据点”。
队长多虑了,实际上,伞兵们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战斗。
日军的这个检查站方圆两亩半,外面是个大院子、围着砖墙和铁丝网,里面有个三层高的炮楼,住着七八个日本兵。
6月9日上午,伞兵从太山村出发、分两路向敌据点逼近,由于公路两侧没有遮蔽物,蔡智诚他们一上公路就被敌人发现了。可那些小鬼子也真怪,伞兵都跑到离院墙不到一百米了,他们也不敢开枪,好象不愿意打仗、指望国军大摇大摆走过去就算了。
一分队的刘分队长问姜键:“要不要劝他们投降?”。
刘盛亨这人除了“精通各种湘音”、还会说几句日本话,不仅是个内语专家、还是个外语人才,一有机会就想显摆一下。
“劝个屁!打他狗日的”,姜队长对劝降不感兴趣。
于是就开打,火箭筒首先开火,“通!通!”两下就把据点的院墙炸出个缺口,国军官兵们发一声喊,全都冲了上去。
蔡智诚和潘崇德紧跟着周之江队长。周分队长一边跑一边说:“这帮鬼子是新兵,枪打得不如从前了”
鬼子的枪法确实不行,炮楼里的机枪“咕咕咕咕”响了半天,国军这边连一个受伤的也没有,子弹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冲到院墙跟前,周之江指着鬼子炮楼,命令道:“火箭筒,打掉射击点!”
海国英从院墙缺口向里面探了探脑袋:“太近了,不能打……”
周队长顿时火大:“距离太近就退远一点,钻到这里来干什么!”,海国英抱起火箭筒就跑了。
其实,火箭筒手也为难。这小炮楼的个头太矮,离远了被院墙挡着、凑近了又顶在面前,确实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射击角度。
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战斗组长和几个战士冲进了院子,他们准备直接登上炮楼消灭敌人。可这小炮楼造得太奇怪,它的入口没有建在楼底,而是开在了楼顶上,平时放个梯子下来,打仗的时候把梯子一收、什么人也爬不上去。五六个伞兵绕着炮楼转来转去,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这时候,一分队的人也从另一个方向冲进了院子,他们带着两个炸药包,事情立刻就好办多了。可是,正当突击手紧张地摆弄炸药包的关口,海国英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了射击角度,“轰”的一下把炮楼打了个洞,楼顶的土块石块噼哩趴啦直往下掉,吓得底下的几个伞兵抱着脑袋猛叫唤:“别开炮,还有人在这里呐!”
引爆炸药,炮楼塌了,日本兵全被压在废墟里头。再用机枪、冲锋枪、卡宾枪来回扫射,一个活的也没留下。算一算,从枪响开始到结束战斗,总共不超过十分钟,大家都说“这帮小鬼子真不经打”。
蔡智诚仔细观察了日军尸体,发现这些人的体格都很瘦弱,有几个简直就是半大孩子。他因此认为:“日本男人剩下的不多了,抗战胜利大有希望”
战斗结束后,伞兵分队没有收缴战利品,而是把它们全都留给了游击队。可游击队员们见识了美式武器的威力,居然得陇望蜀、瞧不起日本装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