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红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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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自己失了方寸,乱了手脚……
紧揪着他衣襟的手指一个一个松开,她弯唇想要扯出一抹笑,却不怎么成功,颤抖的红唇轻启,低哑嗓音万分柔弱地问着那个对她而言越发重要的问题,“泽华……你相信我吗?”
她这模样,是存心要他心疼吗?
赵德芳轻叹一声,将她拥紧,和声提醒她,“芄兰,我们是夫妻。”他自始至终也未曾有不相信她的想法,且不说如今失忆的秦王妃,即便是以前那个恋着燕王的德庆公主也断不会做出有辱身份的事来。
他悄然退出樱园,便是因为相信她会好好处理一切,虽然……心底其实有一股酸涩之意,然而在她推门而入,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心里那点点的不安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芄兰温顺地靠在他怀中,飘浮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她悄悄伸手小心地回抱着他。
他们是夫妻。
可她清楚知晓,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丈夫。这个怀抱,怕也不会成为她永久的停靠点,她能抓住的,似乎只有当下。
“泽华。”
“嗯?”
“你……很敬重你大哥是不是?”她暗暗咬了咬唇,在他怀中悄然轻叹,那被她扔在身后的理智渐渐回来了——今晚那件事,她怕是处理得并不妥啊。
赵德芳将她的脸抬了起来,讶然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芄兰怯怯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脸上那抹慌乱早被羞怯和担忧取代,“我把你大哥吼了一顿,然后把他赶出去了。”若是泽华与他大哥之间的关系因她而僵化,她怕是要成罪人了。
赵德芳愕然以对,漆目有片刻的呆愣,然而随即他便咧嘴笑了起来,像是很无奈一般抚着额,睁着晶亮地眸子直勾勾瞧着她忧心仲仲的俏脸,心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浪包裹,令他不自禁地倾身向前,无比温柔地吻上了她的红唇。
他的妻啊……
“不碍的,”他抚着她羞红的脸,暖声笑道,“你既是要将过去放下,大哥那边便不要想太多,只是……”若她某一天想起过往,不知又将是怎样一番心绪?会否后悔今日之举?而自己……若然芄兰将来后悔,他能否轻易放得了手?这个因失忆而重生的妻子,是这么地吸引着他全部的心绪,令他越来越贪恋着她的一切,这份沉迷……是那么陌生,却又令他甘心情愿。
有时候他甚至有种很荒谬的念头——眼前的女子,与芄兰根本是两个人,虽然她们长得一样,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灵魂,他可以对以前那个芄兰视若无睹十余年之久,却无法忽略眼前女子哪怕只是一个扬眸的轻顾。
呵!他不禁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芄兰只是失忆,眼前的她……本质上依然是那个心底藏着另一个男子的刚烈女子。
芄兰静静地看着他沉思的面容,沉默地靠着他。对于他的担忧,她无言以对,她自己也无法确定真正的芄兰还能否回来,无法确定自己何时会成无主孤魂。她开始反省自己第一次进到这书房时所说的话所下的决定是否太天真,单纯地做秦王妃与做赵德芳的妻子,似乎根本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一切……竟是要看她的心如何去想。
静谧的书房,一对相拥的男女,怀着各自的心思,相顾无言。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皇宫内苑的安福宫内,因他二人之事风波骤起。
第15章、妾心未静波澜起(1)
开宝九年三月二十八,气温骤降,绵密细雨自丑时开始便轻飘而落,一直持续到卯时仍不见止歇,甚有越落越大之势。
秦王府门口湿漉的石阶下停着一辆漆红马车,车前站着牵马的仆人,穿着一身蓑衣戴着斗笠遮雨,静静地等着主人。开启的王府大门旁同样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包袱,在他前面并排而行的男女共撑一柄油纸伞,正跨门而出。
“小心台阶。”
赵德芳一手撑伞一手扶着妻子,双目低垂看着她脚下的石阶,轻声提醒。
芄兰稳稳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分神瞧了一眼暗沉的天,低喃道:“没想到会下雨呢……”昨晚她上床时分明一点要下雨的迹象都没有,哪曾想到一早起来外面早已是细雨蒙蒙,整条街道看起来像是置身烟雾中,若隐若现。
“不然我谴人回宫跟母后说说,改天再去?”今天的气温比之昨日低了许多,芄兰才刚坐完月子,这种天气出门实在不太妥当。
“不用了。”芄兰笑了笑,在马车前止步,扬眸看着他,“都准备得好好的,怎好随意更改?反正一路乘车过去,没什么好担心的。”语罢抬脚踩上车前的矮凳正待上车,身后却突地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交杂在车轳滚动的节奏中,令她直觉地止了动作收回了脚,同身边的男人一起回身望去。
如烟雨幕中渐行渐近一辆暗褐马车,那拉车的高大骏马通体漆黑,毛发湿透,喷着粗气朝他们徐徐走来,一直踱至他们身侧才停下,车帘也在同一时间被人撩起,露出一张淡漠的男性面容,那男人淡淡扫了芄兰一眼便转向赵德芳,启唇:“上车。”
芄兰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听到赵德芳难掩讶异地低呼声:“皇叔?你怎会来?”
皇叔?
芄兰轻讶,眼前的男人瞧来很是年轻,生得一张冷凛而稍显霸气的脸,赵德芳的皇叔……不知道是赵匡义还是赵廷美?
“明日就该出发前往西京了,今日还有些事要谈妥,你怎地还有时间在这浪费?速速给我上车。”那男人的声音很淡也很稳,却丝毫不减话中的威严,听得芄兰心脏没来由地一紧,眼睫自然地轻垂下来,秀眉却微乎其微地拧了一下后回复原样。
赵德芳先是对着那男人点了点头,温文地笑着,“皇叔,且待我送芄兰进了宫见着母后便随你去,可好?”
“又不是不识得路,况有仆人跟着,做何要你走这一遭。”男人声音渐冷,如冰双目终于定在芄兰脸上,毫不客气地说道,“德庆公主,不过半年没进过宫,你该不会找不着路吧?德芳有事处理,今日你便自己进宫罢!”
这个男人讨厌她。
只一眼,芄兰便瞧见了这男人眼中浓烈的厌烦与不耐,她暗惊了一下,倒是不知道焦芄兰与这皇叔之前又有着怎样的恩怨。她不禁想要长叹而出——实在有够离谱,她所处的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她所扮演的,又是一个什么角色?为何迄今出现在她面前的人,都与焦芄兰有着这般令人头疼的纠葛?
“皇叔,我不放心芄兰,你便让我送了她进宫去,行不行?”
“不行——”
“皇叔。”
芄兰扬唇,扯出一抹闲适的微笑,抱着孩子对着车内人微一曲膝算是行了个礼,柔缓的嗓音轻泄而出,“芄兰有礼了,进宫一行芄兰自己前往,您与泽华有事便忙吧,芄兰告辞。”语罢也不看他,转身踩上矮凳弯身进了车厢。
而这方,犹撩着车帘的沉稳男子却是一脸惊愕,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对面掩起的车门,又回去看赵德芳那一脸浅笑安然,道:“她……怎么是这个态度?”
“皇叔,芄兰因为生叙儿险些难产,脑子可能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的她遗了过去种种,所以我才说不放心她,您放心,待我将她送至母后身边会立刻赶回的。”
带着温和的笑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赵德芳歉然地看了看男人,见他一脸沉思地又转向合起的车门,也不多说什么了,吩咐牵马的小仆出发便转身一跃上车推门而入。
细雨中,两辆马车错身而过,蓑衣小仆轻轻一跃跳上车板,驱着前方骏马一路往宫门方向而去,渐渐消失在烟雨中,也渐渐自那依旧沉思的男人眼中褪去。
“皇叔被你吓了一跳。”
车内,赵德芳扬着清眸凝向一路无言的沉静女子,轻笑着说道。
芄兰轻怔,扬眸无声询问。
“你自四岁开始便时常住在宫中,母后的安福宫至今还留着你以前所居的小楼,一有空闲便往宫中跑的你,却不知何时开始惧怕二皇叔,时常对他避而不见,即便偶有相遇之时也必定不肯唤他一声‘皇叔’。”
二皇叔?那便是赵光义了,也就是即将登入历史舞台的宋太宗。
回想着方才那男子的冷眼和霸气,就不知这样一个犀利的人何以会对焦芄兰这样一个小女子有那么明显而强烈的情绪?“所以我方才一声‘皇叔’令他起疑了?”这位注定要登上帝位的男子,不知是否会那么轻易接受她失忆的理由?
“我已同皇叔解释了,你不必担心。”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芄兰侧头单手掀起了车窗帘子,望向窗外细雨蒙蒙的街道,讶然瞠目。车所行之道非常宽,街中心以栅栏和水渠将路面隔成三股道,他们的马车正靠右侧行驶,那渠旁植满花木,争奇斗艳很是热闹。
芄兰轻缓地眨了一下眼。
这便是宣德楼前的御行街了。三股道中间为皇帝御道,两侧御廓通行人。
再往前就是宫门宣德楼。
都说宫门深似海,只盼焦芄兰虽算是半个皇室人,可别跟皇室有太多牵连,那个赵匡义讨厌焦芄兰的原因她不明,却也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
觉察有少许细雨随风飘了进来,芄兰缓缓将帘子放下,垂眸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孩子,下意识地将小软被裹紧,头也不抬地问道:“母后对我失忆一事是何态度?”那么疼焦芄兰的宋皇后,可会接受现在与过往相迥异的芄兰?
赵德芳挑眉,故作神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的态度令芄兰有些诧异,没想他竟丝毫不担心,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放下悬了一日夜不安的心?
交谈之际,马车驶近宣德楼下,芄兰掩不住好奇与淡淡兴奋,伸手将车门推开一边,惊叹地看着眼前的建筑——宣德楼下部砖石甃砌,开有五门,金钉朱漆,雕刻龙凤飞云,上列门楼,左右有朵楼和阙,都覆以琉璃瓦。
据她所知,汴京宫殿是在原汴州府治的基础上改建而成。宫城面积仅及唐大明宫的十分之一左右,官府衙署大部分在宫城外同居民住宅杂处,苑囿也散布城外。宫廷前朝部分仍有三朝。但受面积限制,不能如唐大明宫那样前后建三殿。
马车自宣德楼正中门进入,阔然开朗的视野中印入一座大殿,此为大庆殿,供朝会大典使用,相当于大朝。其后稍偏西为紫宸殿,是日朝。大庆殿之西有文德殿,称“正衙”。其后有垂拱殿,是常朝。除此之外还有做为宴殿的皇仪殿、观宴之所玉华殿及紫云殿,均位于紫宸殿次西方向。
过殿入宫,越过阅事之所崇政殿及其后方的景福殿,绕过当今皇上所居万岁殿的宫墙,马车一路驶进了安福宫。
第16章、妾心未静波澜起(2)
落车时,芄兰被一院子的人吓了一跳,只见从宫门口直到马车所停的院落边上,两排整齐一致的粉衣宫娥笔直地站在细雨中,在她跟在赵德芳身后下车时,那宫娥又齐齐曲膝行礼,“恭迎王爷、王妃!”声音整齐一划,相当清亮。
芄兰傻眼,抱着孩子站在撑伞的赵德芳身边,失了反应——她知道自己身为王妃所要接受的礼节,更何况在得知焦芄兰自小在宫中长大并得宋皇后宠爱,这样一个女子似乎天生就该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公主。
可惜,她不是。
虽有过心理准备,却不能与切身体验相提并论。
许是瞧出她骤然拘谨的神情,赵德芳淡淡扬嗓,“都退下吧。”说话间揽住她的身子护在胸前,避免被斜飞入伞底的细雨溅到,暖声道,“我们进去吧,母后怕是等得急了。”
两人相偕走过用细碎彩石辅成的长长小路,往不远处的宫檐而去,然而刚踱上台价,赵德芳侧身去收伞之际,往内敝开的四扇朱红镂花门后急步走出一个人来,一见芄兰便笑眯眯地迎上前。
“你们可来了,快进来!”来人说话间已是很自然地将芄兰怀中的孩子抱了过去,又将芄兰从头到脚仔细瞧了个遍,“身子有没有淋湿?昨儿个天气还好好的,今天不知怎的下起了雨来,皇后昨儿晚被寒意袭醒便一直睡不着,担心你们今天来不了了。这早晨见雨势不减反增,正想着谴人过去让你们别来了。”
芄兰微微一笑,“芫娘,我没事,一路乘车而来,哪会淋湿?”
“那就好,快随我进来暖暖。”芫娘抱着孩子带着她便迈过门槛,念叨着继续道,“虽然没淋到雨,不过这天气比昨天冷了许多,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