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嫁高门-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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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正在耳房内的榻上歪着,身旁一个老妈妈正在给她轻轻打扇子,底下坐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给她捶腿。
闵氏母女两个便上前福了几福,罗氏忙着人看座奉茶,又拉了雁回上前细细打量。
见女孩儿眉目如画,风致嫣然,罗氏心中惊叹,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不想竟生出这般绝色的女儿来,便对闵氏道:“你这闺女长得可真俊。我以前只说自己那大孙女生得好看,满京里的千金小姐,她算是模样极出挑的了,不想竟给这小丫头比下去了。”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回秦莞福薄。
其实秦莞和老太太无甚情分。老太太喜静,也不愿搀和进秦家的内宅纷争里,便免了儿孙们的晨昏定省。饶是如此,秦莞年长后,仍时常来瞧老太太。又是洗手作羹汤,又是送绣品,只是她手艺虽好,却无甚出奇之处,老太太不大瞧得上。秦莞虽时常言语奉承,想哄老人家欢心,怎奈老太太始终淡淡的,并不跟她亲近。渐渐的,她自己也觉得好没意思,便不大来了。
底下的秦芳、秦蓉还为此耻笑她,说她厚着脸皮攀高枝儿却硬是攀不上。可她也只是想有个得力的倚靠,好让自己的日子不那么艰难罢了。她原本也打定了主意,要拿出十二分的真心来侍奉孝顺老太太。可惜人家不稀罕她的真心。
老太太她是没攀上,反倒越发惹了苏氏不快。苏氏特特给她安排了两个教养嬷嬷,名为教规矩,实则时不时拿话讽刺她,还给她定了许多严苛规矩。
她百般无奈之下,寻了机会向老太太诉苦,只望着老太太念在她好歹也奉承了那许多日子,多少帮她一把,可是全无用处。老太太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宁可眼看着秦家后宅翻了天,也万事不理。秦莞便越发心凉了。
那时候她便知道了,这秦家没有一个人指望得上,也没有一个人能帮她、救她。葛氏死后,她总觉得,这世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这样孤独凄清的活着,真是好没意思。亏了素簪时时劝她,开解她,叫她忍一忍,嫁了人就好了,嫁了人就好了。可是最后,嫁到侯门里的也不是她,她反倒为这门亲事丧了命……
素簪最后背叛她,还搭上了性命。她不知内里,却能笃定,必是苏氏从中做了手脚。
内里有万般哀怨齐齐涌上心头,汇聚到面上,却只化作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甜笑:“老太太莫伤心。想必故去的大小姐到天上享福去了,在天之灵还能保佑老太太福寿安康。”
老太太笑得甚是慈祥,指着雁回对屋里人道:“这丫头倒是跟莞姐儿一样嘴甜。”说着,又感慨了一回秦莞命薄死得早。
杨雁回只觉得自己的一脸假笑都快堆不住了,心说,我福大命大着呢。
林妈妈瞧着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老太太这会总是提起秦莞?往常也没见她这样。
罗氏又端详了一回眼前的小美人,忽觉不对,便指着她头上的双丫髻道:“怎么一边扣着四个银珠钿,一边扣着三个?这是外头新时兴起来的打扮?还是我又眼花了呢?”
杨雁回便伸手去摸自己的鬓发:“明明一边四个来着。”结果伸手一摸,她就低头不说话了。
闵氏也道了一声“怪哉”,又说:“因怕在您老人家面前失了礼,在二门上时,我才给她整理了一番。那会儿还在头上戴着呢。”
老太太便又问林妈妈道:“是哪个领她们进来的,快叫原路返回去找找,只怕是掉在咱们园子里了”又对杨雁回道,“小丫头莫急,若是找不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老太太这里有更好的给你。”
闵氏忙道:“这如何使得?”
老太太道:“怎么使不得,上回叫丫头受了惊,这回就当压惊了。”
杨雁回对老太太笑道:“老太太,东西既是我的,别人哪里认得。我记得来时走的路,不如叫我自己去找吧。”
老太太也笑了:“这如何使得?这园子不小,你别走迷了路,再哭起鼻子来。”
闵氏则低声斥道:“雁回,你不许胡闹,赶紧收了你那玩心。”
老太太心下顿时明了,笑道:“莫非丫头是瞧上这园子了么?罢了罢了,洗雪,你就带上这漂亮小闺女出去找找她的珠钿,再带她在园子里四处逛逛。”
杨雁回连忙道谢,笑意更浓,声音也更甜了:“多谢老太太。”
老太太又对闵氏道:“放心,不会把你闺女弄丢的。让孩子玩一会子,咱们聊聊针黹女红。你那手艺可真是好,是从哪里学来的好本事?”
洗雪走过来,牵了杨雁回的手出去。
闵氏便拿出才绣好的一条帕子给罗氏过目,老太太眼睛立刻亮了,将手帕接过来细细瞧了,又让满院子里的人都传着看看:“瞧瞧,把个海棠绣的,仿佛生来就长在这帕子上似的。”
当下,老太太便和闵氏聊起绣活来,时不时还拉几句家常。
再说洗雪那边。她牵了杨雁回的手,才出了荣锦堂,走了没几步,杨雁回便松了手,各个犄角旮旯的转着、看着,自己找起那银珠钿来,还大喇喇指挥着洗雪帮她四处一起找。
洗雪低头找了一会,便抬头笑道:“这可真难找……”咦,那个漂亮小丫头去哪里了?
第38章 旧园遇故交(中)()
苏氏端端正正坐在软榻上,徐徐喝了一口新沏好的六安瓜片。一旁侍立的刘妈妈看她神色从容,便暗暗舒了口气。可她这颗心刚放下,就见苏姨娘忽然抬手,将手里的成窑五彩小盖钟重重往地上砸了去。“啪”的一声脆响,杯子四分五裂,茶水泼溅了半个地面!身后的天青色彩绣五凤朝日靠枕,映着她潮红的脸色分外可怖。刘妈妈看到,苏姨娘的眼角已生出了细细的眼纹。凭她再怎么如花似玉,也终有老去的一天。
奉茶的小婢慌得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膝下顿时沾染了茶渍,人却已连请罪的话都忘了说。
苏氏只是冷着脸道:“出去!”
那小婢这才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苏氏面上几分哀怨,几分愤恨,几分不甘:“我这辈子,是没有扶正的指望了……”
除非秦明杰不想在仕途混了!
刘妈妈只是拿着帕子,轻轻摁了摁下巴,仿佛那里有饭渣子似的。嘴上虽是什么也不敢说,心里却有自己的思量。这苏姨娘的心气是越来越高了。以前做外室,便想着进府,进了府便想着把持内宅,这几年大约是看老爷迟迟不续弦,就开始肖想正头太太的位置了。
也不想想,老爷不续弦,那是有道理的。
一则是老太太懒得管老爷的亲事,他一个三十好几有儿有女的大老爷们,不好自己讨媳妇。总没有叫个妾帮自己讨正头太太的道理。
二则前头已经不明不白故去了两位太太,家中有贵妾,有成家立室的庶长子,有做了侯夫人的庶长女。且那诰命夫人最多也只封两位,再续弦的太太,连个诰命也封不了,将女儿嫁过来做甚?还没个小妾身份地位高。是以,也没有像样的正经人家找老爷主动提这事。
不过,这样也好。刘妈妈庆幸自己没选错了主子。在秦家这后宅,只有跟着苏姨娘才有好日子过!若是跟了王氏、葛氏,现在连骨头渣在哪都不知道。还有那什么春姨娘,夏姨娘,晚姨娘,如今也都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全靠苏姨娘从指头缝里漏点肉渣子过活讨饭吃。
又听苏氏道:“高祖父当年也曾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亲,后来还不是休了正妻,扶正了那个当街耍杂技卖艺的?咱们老爷,没有高祖父半点风骨。什么情呀爱呀的,也就是顺嘴那么一说,半分真心都不肯给人。”
刘妈妈继续拿着手绢子按下巴。心说,这能一样么?秦家的高祖父秦兴业是个生意人,只要他不犯法,别人就算瞧不惯他抛弃糟糠妻,又能怎么样?何况苏姨娘口中那位“卖艺的”秦家高祖母,于秦兴业多有助力,帮着谈下多少生意,闯过多少难关?分明是个商场上的巾帼英雄!如今,人家的牌位摆在秦家祠堂里享受后人的香火供奉,那是名正言顺的正室嫡妻。便是在世时,秦家儿孙还要尊一声“老祖宗”才是。反倒是原先那位正头太太,整日拈酸吃醋,多次加害妾室腹中骨肉,秦家这才容不下,撵了她出去。
现在的秦家三代为官,早已今非昔比,秦明杰更是官居三品,若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就混到头了。
苏氏忽然重重一拍榻上的梅花式小几,厉喝一声:“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
刘妈妈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火怎么就忽然烧到了自己身上。她没有顺着苏氏的意思痛斥老爷秦明杰,反而低声问道:“主子可是对这位葛家的二姑娘不满意?”
苏氏恨声道:“我不满意有什么用?这是老爷自己挑中的人。说是让我帮着相看一下,不过是叫我劝一劝,哄一哄,让人家心甘情愿嫁进来。他是落得清闲,让我怎么办?若是葛二姑娘不愿意,别人还不都得把账算我头上?明知葛家与我不睦,却还叫我……分明就是要我给人家赔不是、说好话,平了葛家心里的怨气,人家的姑娘才愿意嫁进来。”
好在那葛倩容看着也是个温柔和顺的。葛玉容在世时,葛倩容也多次来府里看姐姐,可也没能帮到葛玉容什么,想来也是个没手段的。瞧她眉宇间颇有几分清高之态,估计也是个蠢的,“不屑”玩弄心机。何况她就算有手段,自己也不用怕什么。不过是个平民小户女罢了,看样子,连嫁妆都不会有,将来还不是捏在自己手心里过活?
刘妈妈道:“凭他什么人,只要入了这秦家的门,还不都得仰仗着主子您?您也犯不着为那些个阿猫阿狗的生气。老爷一会便要来,我叫人来打扫了这里,再给主子泡杯新茶来,主子好歹先压压火气。”
苏氏便道:“我懒得看他。”一抬眼,透过窗子,却看见张勇家的进了月洞门,又道,“张勇家的回来了,想来这会子,葛家那姑嫂二人已到了华庭轩。你吩咐人给老爷捎个信,叫他直接去华庭轩吧。”
秦府后花园有一片小小的湖水,上有竹桥弯弯,旁有垂柳依依。湖水的西北角上,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院里竹影参差,青苔斑驳,院中正北方向,是一座二层小楼。这里便是华庭轩了。
葛倩容打量了四周一遭,秀目微垂,口中一声叹息,似有若无。那个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姑娘,便是死在这里。这华庭轩所在本就荒僻,如今莞姐儿不在了,院子里的人也都发落了,更生出几分荒凉萧瑟之意。一生都困在这里,真是可怜。
汪氏从楼里出来,满眼笑意,拉过她的手,道:“快跟我进去瞧瞧,里头那个气派呀。苏姨娘说了,只要你肯点头,她便命人将这里再重新漆过。有哪里不满意,只管说了,她送了更好的来换下。你说素喜诗文、好静,人家便将这么清雅幽静的一处地方给了你……”
倩容将汪氏的手拨开:“嫂嫂休要胡说,这地方是给秦家太太的,不是给我的。”
汪氏闻言,脸色陡变:“你说什么?我可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这门亲事若黄了,咱们便按早先说好的,你给我安安生生进齐家的门。齐家的生意耽搁了,这会儿可还留在京里没走呢。”又斜眼上下瞄了小姑子几眼,“长得也不出挑,岁数又这么大了,有人肯收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嫌四的。窝在家里啃兄嫂你也好意思?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的侄儿侄女还要脸呢!”
倩容冷笑:“齐家?给姓齐的商贾做第八房小妾,你们就有脸了不成?”
汪氏也冷笑:“家里养你这么大,你总该做些对得起我们的事吧?难得齐老爷肯出那么个好价钱来,你便应当爽快的应了。也该你这臭丫头命好,又让秦老爷相中了。说起来,人家还是你姐夫,大家也算知根知底。我可告诉你,这回我和你大哥说到做到。倘使你今儿个不能叫秦家满意,人家又没了结亲的心思,你就等着进齐家的门。这回你再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没用了。看看哪个来心疼你!若是这两家都不成,看你大哥不揭你一层皮下来。”
她心说,这臭丫头也真是命好。不过是在庙会上逛了一回,却叫个姓齐的富商看中,愿意出高价纳了她为妾。她和丈夫葛金容自然是一百个同意。眼看着再过几天,就到了齐家来抬人的日子,偏又赶上了葛氏的忌日。这臭丫头说,这一去山高路远,怕是再不能回来了,定要去祭拜了姐姐,才好放心走。到了这当口,做哥嫂的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免得将她逼急了,再闹个鱼死网破,便同意了。
到了葛氏的忌日,两口子便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