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时代-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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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似能看到最底下,慢慢浸染着的,红色的血,红色的血,红色的血……还有几十分钟前,活生生的两张笑脸。
“大国!”
“小军!”(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病人
井下有四个人,二死二伤,死的是朱大国和魏小军。
说起来特讽刺,事故发生后,剧组的第一反应居然跟梁矿长一样,封锁出口,严禁消息外泄。
他们也怕,怕引起莫名其妙的恐慌,先把事件控制在小范围内,再商量解决。这个思路就很官方化了,虽然初衷不同,但结果类似:只负责善后,不负责真相。
工人们许是见的多了,慌乱却有条不紊,待地质层平息,才慢慢摸下去寻找尸体。
梁矿长就更具大将风范,稳坐中军,一道道的下达指令,在最短的时间内,整个矿场已经恢复日常,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
好吧,非常非常的滑稽,没人想着去报案,让官方来解决,哪怕是李扬自己。因为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这些货一来,不拿个十万二十万的准打发不走!”
报案,拿二十万,不报案,拿六万,你怎么选?
不仅如此,作为外来者,剧组全体都被控制住,圈在一间破屋子里,外面站着数名打手看管。
梁矿长可不放心这帮人……
大家刚拍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戏,早就筋疲力尽,又遭受此种打击,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快崩溃。
汪双宝、包振江这些老家伙还能撑住,汪宝强仍然傻不愣登的瘫着一张脸,反应最大的则是胡晓晔。
三十多岁的人了,情绪完全失控,蹲在墙角抱着头哭,嘴里还不停埋怨:“你看看,你看看,我早说换个地方,你们偏不,现在倒好。出事了吧,这可怎么办,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
众人听着心烦,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愈加叹气。
过了好半天,直到太阳落山,夜色渐浓,方听门外脚步声响,就见褚青和李扬推门进来。
“怎么样?”包振江连忙问道。
“没事了,咱们再等会儿。我那朋友过来接我们走。”李扬略微解释,神态疲惫,从里往外的透着一股无奈。
褚青也哑着嗓子道:“大国和小军已经送火化场了,每人三万块钱。”
“……”
所有人都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刚才那半天,俩人就是去和老板交涉,咋样才能放人。对着七八个打手,甚至还有黑枪的威胁,根本提不起底气。只能把利益关系一条条的摆在跟前。
首先,李扬的那个朋友,面子颇大,梁矿长多少得照顾到。
其次。褚青的身份起了点作用,对方不管你封杀不封杀,但人家认得《还珠格格》,认得《春光灿烂猪八戒》……所以。他大小也是个名人,一个名人真要在自己矿里出了事,那就不是二十万能解决的了。
矿长考虑再三。遂决定放人,不过不能随便放了,那朋友必须得作保。
于是,大家又一起等,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那哥们才开车过来,把他们弄了出去。待回到小镇的旅社,已近午夜。
众人毫无心情说笑,各自回房,有的连脸都没洗,直挺挺的倒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突然到极不真实,以至于到现在,他们还觉得很恍惚,似希望明早醒来,发现皆是噩梦,生活继续美好。
褚青躺在床上,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发呆,他不敢闭眼,一闭眼,仿佛就被一大片红色的血吞没。
耳边,传来三股细微的呼吸声,错落有致。
他知道,大家都没睡。
……
第二天,全体起晚。
估计都跟褚青的情况差不多,熬到了快天明,实在挺不住才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他费劲的睁开眼,只觉得脑袋发沉,拿过手机瞅了瞅,上午九点钟。
这次是真的不想动弹,又赖了好一会,才勉强坐起身。另外三人仍然睡着,打着轻鼾。
他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初冬萧条,寒冷肃杀。
无力啊……
从昨天到现在,他全身都充斥着一种无力感,矿井坍塌,双方交涉,对着黑枪,眼睁睁看着尸体被拉走。在一整套勾结的,成熟的,既定的潜规则面前,个人的作用,就是个屁!
他呆坐半响,才用力搓了搓暴皮的脸,方要去洗漱,就见那扇门“咣啷”一声被推开。
“老李!老李!”
包振江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见李扬还在熟睡,又过去使劲摇晃。
“老包你慢点,咋了?”褚青比较蒙,开口问道。
“胡晓晔那个王八蛋,带着钱跑了!”他那张黑瘦的面孔,从未有过的狰狞愤怒。
“啊?”
褚青顿时吓了一跳,忙问:“怎么,怎么回事?”
“我刚才一起来,就看他那铺没人,还合计去吃饭了,结果发现他连行李都没了!电话关机,剧组的款子可全在他身上!”
此时,那三人纷纷被吵醒,刚睁眼就碰着这么个状况,一时有点愣。
“怎么了老包?你慢点说!”李扬还没反应过来。
“胡晓晔跑了!安静跑了!司机和道具都跑了!”
可能是吼了一通,包振江的情绪反而镇定了,放缓声音道:“现在剧组没钱了,也没人了。”
“……”
短短一天,连番打击,如果说矿场的事故,还能挺得住,那现在遭到朋友的背叛,李扬瞬间就崩溃了,两眼失神,喃喃道:“为什么啊?我那么信任他,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啊?”
褚青顾不得理他,匆匆跑到隔壁的房间,挨屋查看。
果然,胡晓晔的床铺干干净净,连被子都没敞开,应该早想好了计划,特么的连夜闪人。这货虽然胆小,可大家真真没想到,居然会干出此等恶心事。
安静也是,她从进组后,就透着一股不协调的劲儿,只是为了能拍戏,才委屈自己在这受苦受难。
可因为昨天那么一闹,种种隐藏的矛盾全部爆发。其实原因特简单,就是他们害怕了,怕把自己的小命搭在里边。
至于司机啊,道具啊,还有那几个小助手,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受了煽动,反正都跑光了。
简直多灾多难!
这帮人一搅局,剧组失去了近小半的人手,而且资金全无,剩下的人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惶惶不安。
胡晓晔他们都签了合同,属于故意毁约,行为恶劣,必然要追究责任。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稳定军心。
在大家的劝慰下,李扬很快平复情绪,召集仅剩的七八个人开会。
首先便是资金问题,褚青很自然的接管了制片人的工作,负责后半段的拍摄部分。他没做什么许诺,也没掏出张支票啪地拍哪儿,光看到这个人在,大家就特安心。
然后,是场地选择。
之前的矿,肯定不能去了,要换,而且要换大矿。因为通过这件事,他们才猛然发觉,卧槽!就特么的是一群傻小子,豁出命在干呢,都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最后,也是最无奈的,是剧本。
安静在片中有挺多戏份的,结果人跑了,李扬只得修改剧本。她之前拍的几场戏,除了洗头房那段,另外在邮局还露了一面,原本后面还有,没办法,全部删掉。
包振江倒是提过换女主的建议,但大家仔细琢磨了下,觉得耗不起。
总之,由于褚青的介入,剧组接连遭遇的大小风波,迅速平定。
……
11月24日,《盲井》全体转到了河*南的一处国有煤矿,继续下面的拍摄。
这属于大型矿,设施完备,各方面条件强出不是一点半点。斜井,依山开的大口子,里面铺着铁轨,一辆辆的小车自动往外运煤。
就瞅着这车,大家便觉着踏实,安全保障瞬间提升几个档次。
不过剧组先驻扎在开*封,准备拍几场火车站的戏。褚青也提前打了个电话,叫来一批技术人员,补齐岗位。
不仅道具美工,连剧务、场记之类的也有了,再不用李扬自己喊开始,他总算能安安稳稳的坐在监视器后边,看着人家打板。
除此之外,其它变化亦显而易见,比如后勤水准,顿时刷到满值。有盒饭,有矿泉水,有双床标间,有24小时热水,有包车服务,有每日工作计划……
诸般种种,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专业!
不过,愈发这样,李扬就愈惭愧。
有的人,不愿陪伴他往前走,有的人,却为了能和他一起做这份工作,而开心满足。不愿的,他没权利强求;愿意的,他又没能力好好报答,甚至起码的物质保证都给不了。
这并非对褚青的羡慕嫉妒恨,而是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和愧疚。
大体上,伙伴们是非常满意的,如果说谁还有意见,那便是汪宝强。
他和褚青一间房,开始挺高兴的,但仅仅住了一晚,他便惊悚了。那位大哥,那位自己尊敬崇拜的大哥,那位昨天还挥斥方遒,将剧组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大哥,忽然就不对劲儿了。
汪宝强挺了一晚上,着实受不住,跑到李扬的房间,似慌张似茫然的控诉:“导演,你去看看吧,他,他好像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表演的信仰
开*封,宾馆。
一帮人挤在房间门口,没敢紧挨着,大概隔了半米远,那门也没有全敞,仅是微微开了条缝子。
李扬打头,眯着眼睛往里边瞧,窗帘拉着,光线很暗,昏昏沉沉中只看见床的一角,以及床上搭着的那条大腿。
刚才汪宝强过来找自己,没头没脑的就喊了一句,说大哥好像疯了。他还以为是开玩笑,但那孩子言辞凿凿,不由得他不紧张。
而这会,他已经观察了好半天,腰都酸了,也没瞅出啥意思,便小声问道:“这不挺好的么?”
“不是,导演你再等会儿。”
汪宝强有点急,忙道:“他从昨儿就开始嘟嘟囔囔,一直到现在,有时候好,有时候坏,说的啥我一点都没懂。”
“嗯?”
李扬一怔,又上前贴近耳朵,过了两分钟,果然从屋里传来一阵念经般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很小,很连续,根本听不清内容。
他回头看了小伙伴一眼,包振江等人显然也听到了,不禁面面相觑。
“哎哎,动了动了!”汪宝强忽提醒道。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那条大腿慢慢的挪到床下,紧接着,那个平日熟悉无比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身形。
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他就是在走路,从床边到过道,从过道到桌前,从桌前到窗口,再原路返回,然后又一圈圈的绕。
他似乎在模仿一种步伐形态,或驼背,或屈膝,或耷拉着肩膀,几乎每走两步就换个姿势。更惊悚的是,他做这些动作的同时。嘴里仍然在念念叨叨。
九点钟整,冬日上午的太阳显得苍白无力,费劲的透过窗帘,镀出一抹浅白色的稀薄光域。
而就在这一小片的光域中,那个人幽灵般的穿梭折返,那张脸,也不停的掠过晴明与黯淡,最终由迤逦变得晦暗。
一干人看了许久,方缓缓退下,转到另一房间开会。
感觉特愁人。好不容易把事件平息,资金重新注入,甚至比之前的条件更好,偏偏组里的核心人物,又莫名其妙的抽起了风。
他这种情况,让大家很蒙圈,不知道是犯病,还是魔怔,亦或如何如何。所以没法对症下药。只得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乱猜测。
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他保准是受到刺激了,至于受刺激后。他究竟想干什么,没人晓得。
最后,还是李扬做了决定,先不用管。如果在下午开拍之前,那人还没好转,自己就进去探探路子、
汪宝强则被强制性的换了房间。去跟包振江挤挤。这傻小子挺不愿意的,自己虽然害怕,直觉却异常敏锐,本能的觉得,那人正处于某种很微妙的状态,就像被一层层的思绪裹成茧的硬壳,左冲右撞的找不到出口。
他其实特想在身边陪着,看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
林徽因在《悼志摩》中谈到一件事:
徐志摩在伦敦求学时,适逢有天大雨,他猛然扯着正在校舍读书的源宁往外跑,说是一起到桥上等着看虹。源宁呆若木鸡,不从,并劝他也不能去,说英国湿气重岂能小看。徐志摩没等他说完,便一溜烟跑得没影儿,继续冒雨到桥上,等着看虹。
之后,林徽因问徐志摩,怎么就知准会有虹,到底在雨中等了多久,虹看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