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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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骗你做甚?”
这时,刘嫂已拎了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董小宛拿块手帕揩去脸上的泪痕,又替苏元芳
试去泪痕,叮嘱道:“姐姐,婆婆年老心慈,你要好生照料,我去了。”
她和刘嫂往外走时,对刘嫂说:“姐姐,恐怕得委屈你一下。”
刘嫂瞪眼看着她,小宛对她附耳说:“我对他们说,你是我身边的贾妈。”
“管它呢,合适的话,就这样称呼,本来我就像个大脚妈子。”刘嫂突然问道:“你的
包袱呢?”
董小宛摇摇头:“这就不用了,到那里还愁没有衣裳吗?我们还是走吧,他们怕是等得
不耐烦了。”
她转身拉开抽屉拿了把利剪揣在怀里,这是把有名的杭州剪刀。走出房间时,又朝苏元
芳说道:“姐姐,我走了。”
苏元芳听了董小宛一番谎话,信以为真,倒不那么伤心了,便说:“我送你出去吧。”
董小宛走出前厅,辞了苏元芳,便坐到轿里去。殷应寅恐怕发生变故,赶忙吩咐起轿。
刘嫂跟在后面上了小轿。众人簇拥着大轿小轿,径奔如皋县衙而去。
轿子一到县衙,旗将阿司镇就叫上船。殷应寅也怕夜长梦多,叫轿子直接抬到南门外上
船。
一路行程,殷应寅对董小宛极尽谄媚之能事。船到江阴时,董小宛戏耍殷应寅说:“贵
县看我这一身寒素,会不会无礼于洪大人?”
殷应寅赶忙喏喏连声:“董夫人言之有理,敝县倒忘了此事。”
随即命停船上岸。先去首饰店里挑了上好的金银首饰,又去绸庄上挑了上好的绫罗绸
缎,足有四大皮箱,并在江阴唤了几名上等裁缝,随船帮董小宛赶制得体的衣裙,这总共花
去了五六百两银子。不过,他自以为这等投资不会没有回报,将来一定会百倍千倍地捞回
来,即使他知道这是董小宛有意冤屈他。
洪承畴正在他的行辕里等候佳音。自他从半塘回来后,就派阿司镇拿了豫亲王多铎的大
令,自己给如皋知县写了一封私函,叫他如此如此。他在行辕里坐卧不安地等待了三天。他
知道这三天最多够个来回的里程,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正当他这天茶饭不思地从后花园回来时,突然听下人报说,阿司镇和如皋知县前来求
见,他一听如皋知县也来了,必然是好事,连忙叫他们进来。
洪承畴见果然把董小宛带来了,心里欢喜异常,随即奖赏了二人,并对殷应寅许愿不日
必有升赏,殷应寅忙叩头谢恩,连骨头都酥了。
洪承畴立时吩咐用自己的金顶大轿将董小宛接进行辕,住到后花园的艳翠楼,派四名丫
环服侍。他自以为对付爱慕虚荣的人有十分的把握,常言说,十个女人有九个贪图荣华,何
况董小宛这个风尘中人物?
董小宛到了艳翠楼,四个丫环立即前来叩见她,并献上妆匣等物。董小宛连看也不看,
叫贾妈收了去。董小宛心想,为了讨得欢心,达官贵人们开始总是出手阔绰,这种手段我见
多了。不过她对侍婢们却温言相待,叫贾妈开了皮箱,拿出四样首饰赏了四人,丫环们千恩
万谢。
少时,楼下送上筵席,丫环们将桌椅杯箸安排停当。董小宛趁丫环们料理的时候,唤
“贾妈”进房,低声吩咐说:“刘嫂,我估计洪承畴马上就会上来,要是叫你去,你下去
后,千万不要走远,注意楼上的动静。”
刘嫂会意地点点头,不多一会,只听见楼下高声叫喊道:“经略大人驾到。”
侍婢们连忙向董小宛叩头禀道:“启夫人,洪大人到了楼下。”
随即听得楼梯间靴声响起。
董小宛斜视着来人,只见这人皮肤白净,颌下短短的三绺胡须,身材中等,年龄约五十
来岁。戴大红顶戴,翡翠花翎,身穿天青缎蟒袍,足蹬粉底缎靴。董小宛凭借以往的经验,
一看那撮花哨的山羊胡,就知道来人是一个色鬼。所有的侍俾都已被来人示意离开了,刘嫂
也被董小宛示意进了里房。董小宛安坐不动,冷眼看着色鬼笑得扭曲的脸。
“久慕夫人奇艳,只恨无缘得见芳颜,今日得近芳泽,实乃洪某之幸也。方才的凤钗明
珠,望夫人勿嫌简亵。”
董小宛把眼睛移向窗外说道:“阁下就是洪经略吗?”仍然没有正眼看他。
“下官正是。夫人一路辛苦了,下官特为夫人洗尘接风。”
董小宛看着那张笑得扭曲的脸,突然正色道:“札令说是豫亲王相召,为何把我接到这
里?”
“实不相瞒,豫亲王殿下已往浙江,是下官特意派人专程相接的。”洪承畴坐下后,又
接着说:“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夫人的容颜真是天下无双。”
董小宛冷冷地说:“哪里,哪里,蒲柳贱质,怎及大人这倾国倾城之貌呢?”
洪承畴见她有意嘲讽自己是“清国清臣之帽”,顿时那张老脸面也红了起来,不过洪承
畴不仅是沙场老将,同时也是情场老手。他厚着脸皮说:“夫人,真是奇女子。下官也属情
非得已,这是大势所趋,也就只好顺应天理。”
“真可惜,邱巡抚、范督学、史阁部,他们实在是愚不可及,徒死何益?将来后人一定
要说他们不会投机取巧的。”
洪承畴见她口齿伶俐,舌似利剑,简直是句句穿心。不禁怒火窜起,正待要发着,但最
后还是忍耐下来了。他想,根据以往经验,在女人面前,多献些殷勤,待她心肠一软,什么
话都好说了。便陪笑着说:“夫人不但貌似天仙,谈吐不凡,学问亦甚是广博,下官实在是
佩服之至,将来长期承教,一定会受益匪浅。下官不才,望夫人不弃,愿侍妆台,就请夫人
入席吧。”
边说就边站起来,要拉董小宛就座。董小宛马上正色道:“慢来,洪大人之言差矣,大
人功高爵重,威镇江南,何愁越女吴娃不充下陈,何意恩及小宛?不过我已是一个妇人了,
已交步艾,不值一盼,况且你假传王命,事或败露,于大人不利,必损大人盛名,不如趁此
放了小宛回去,既能保住你的名声,又不影响前程,岂不是两全吗?愿大人三思。”
此时,洪承畴已被欲望所笼罩,他在理解错误的前提下,以为董小宛的态度有所转变,
便涎着脸说:“夫人说的极是,且请席上聆听雅教。只要夫人允诺,下官安有不从之理。”
说完就抢步上前,来拉董小宛入席。董小宛也没有回答,只是迅速站到一边,执一把银
壶,洪承畴还以为她要为他斟酒呢,便觉得一阵舒服感浸满全身。谄媚道:“夫人真是可
人。”
谁知董小宛涨红着脸,杏眼圆睁,厉声指着洪承畴骂道:“你受明室累朝厚恩,竟然叛
国降清,手擒故主,杀戮百姓,丧尽了天良!今天又厚颜无耻……我劝你回头是岸,尚不为
晚。若要非礼进逼,当心你狗官的顶戴!”
洪承畴被董小宛说得火冒三丈,心想这妇人是吃硬不吃软,便冷笑一声:“好个嘴尖的
妇人,今天洪某怕你能飞上天去?进了这儿,就是插翅也难逃。”
他绕过一把椅子,拉住了董小宛的衣襟,董小宛虽有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情急之
中,拿起那把银壶照着洪承畴迎面打去。洪承畴没有料到这一手。他以为他的手只要向下滑
一点,就会抓住董小宛隐蔽处。所以,还没来得及低头,眼睛已被酒刺得生疼。酒壶从他头
上落了下来。他赶忙往后一退,绊倒了坐椅,松开手时,董小宛的衣襟已被撕烂,露出了黄
色的夹袄,洪承畴心想,如果抓得更牢点,她的夹袄便会被撕开。
可是,在他后退的时候,却重重摔在地板上,翡翠花翎当场折断。他爬起来时,样子十
分狠狈,心中大怒,拾起大帽歪戴在头上,大声叫骂起来:“贱人该死!来人呀!”
楼下的人听得楼上吵翻了天,可又不敢冒然上去。这时突然听得高喊来人,四名护卫蜂
拥而上。那几个侍婢也一齐跟着上去。众人一到楼上,看见洪承畴一副狼狈相,不禁想笑又
不敢笑。洪承畴见他们上来后,便大声喝道:“将这贱人捆了下去。”
躲在里面的刘嫂,听见吵骂声,心中一阵不安。接着又听见椅子倒地和人跌倒的声音,
便不免着急起来,更使她心急的是一种不明显的金属声。她赶忙掀开门帘,却被董小宛示意
以目光,叫她把头缩回去。她想小宛没事就好。
外面,那几个侍卫正要上前抓董小宛,董小宛突然手持利剪,厉声喝道:“住手,洪承
畴你看此事如何了结!”
说完就手持利剪要朝自己的咽喉刺去,洪承畴冷不防董小宛来这一手。忙叫侍婢们赶忙
拉住。
董小宛却紧紧抓住利剪不放,洪承畴怕董小宛死在这里,自己就要担当很大的干系。真
是捏在手里怕烫,松了手又怕飞走。只好气急败坏地喝令侍婢们好生照料。
“如果这贱人寻了死,你们也休想活命。”
随即就带着护卫匆匆下楼去了。四个侍俾见洪承畴一走,就全部跪在董小宛跟前哀求:
“董夫人呀,恳求你老人家保全我们这些做丫环的命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的命也
不保了。”
这时董小宛已稍稍平息了些,不禁流出了眼泪:“你们起来吧,只要姓洪的不上楼来,
我是不会寻短见的。”
说完就把那柄利剪揣进了怀里,用左手护着被撕烂的衣襟,转身到里屋去了。跪着的侍
婢们连声说:“谢谢董夫人。”
起身后,忙去打水服侍董小宛净面休息。董小宛又掀开门帘说:“要我保你们的性命可
以,但你们必须依我一件事。”
“只要夫人不去寻短见,婢子们样样依你,决不违抗。”侍婢齐声答道。
“那好,以后送上来的饭食,都要你们当中一个先吃,然后我才吃。你们答应么?”
“可是……”一个婢子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怕洪大人晓得了,婢子有罪呀。”
“不妨,你们明天在送饭食时,先去向洪承畴说知,就说我一定要你们先吃。”
“那今天呢?”
“今天我不想吃了,你们就和贾妈吃吧。”
刘嫂把董小宛换洗的衣服拿出来后说:“董夫人,我们大家先吃,等会儿,你就随便吃
点吧。在这里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也好,你们就先吃吧。”董小宛接过衣服进了里屋。
洪承畴挨了董小宛的一顿辱骂,花翎折断了不说,被酒壶敲中的前额又肿起了一个大
包,不时产生一阵疼痛感。他想,这翡翠花翎,乃御赐之物,如今折断了,这如何是好?
第二天辕门早参后,他又回到书房。这时,跟着进来一个人,躬身说道:“大人,这花
翎不可缺少啊。”
洪承畴一看,是亲信徐继志,便气恼地说:“都是那个贱人干的,实在可恶。可是一时
又能从何处觅得相似之物呢?”
徐继志朝前走了一步:“卑职看那花翎断处离翎鬃不远,卑职认识一个巧匠。叫此人前
来用金叶相连,包管没问题。”
“这主意不错,你就去办吧。”洪承畴说完叹了一口气:“唉,可惜!”
“不知大人还为何事叹气?”
洪承畴屏去左右后,低声朝徐继志说:“可惜你不认识这贱人,不然的话,你去开导开
导或许还有望。”
徐继志一听此话,躬身说道:“不瞒大人,若是别人,我倒也不敢揽在身上,虽我与董
小宛不相识,可家父却与她家有一段渊源,不妨试一试,凭卑职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董小宛
回心转意,顺从大人。卑职也正好趁此报答大人提携之恩,不知大人认为如何?”
洪承畴一向相信此人办事能力,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了希望,便问:“你父亲与那贱
人有何渊源呢?”
徐继志信口开河地编了一段话出来,使洪承畴深信不疑。
洪承畴听后一拍椅子叹道:“早知你家与董小宛有这么个关系,该先让你去疏通一下,
我也不会吃这番苦了。你明早就去办吧。”
徐继志离开后,洪承畴便觉得这事并不是没有希望,肿起的额头也不像先前那么痛了,
肌肉里又开始注满了力量,一种从未体味过的紧张和新奇感正在悄悄弥漫他那深不可测的内
心。
冒辟疆从扬州郑超宗家离开的那个早晨,天已放晴,他和王熊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心情
随着大雨过后天边露出的朝阳开朗起来,并和王熊一路上说个不停,想起又要和小宛重逢,
便高兴得把马鞭摔得叭叭直响。
冒辟疆和王熊是在黄昏时分抵达如皋城的,他不顾路途的劳累,穿过已是万家灯火的县
城,来到集贤里家中。冒裉
来开门,冒全接过马缰后,满面愁容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