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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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先考弓箭,众考生乱了一阵,却敢怒不敢言,怕得罪了主考官。
原来崇祯八年,皇上忽然心血来潮,觉得要是所有科试而出的人才文武双全就好了,于
是下诏规定:所有考生不仅要笔试,而且要加试弓箭。使读书人也重视武备,到时为国家出
力。这条规定难倒了千千万万文弱书生。
冒辟疆等人除陈定生不怕武考以外,个个都最怕这一关。
郭亮夫这一招无疑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四个也无奈,只得放下文房四宝,趁着考前一
段时间举举石锁,练练臂力。但见考棚中几百名考生中,竟有百多个石锁在上上下下的跳
动,场面颇为壮观。
下午正式开考。考生们依着顺序上场射箭。规定每人射两箭。四位公子中首先轮到陈定
生,他不慌不忙拈弓搭箭,“叭”,“叭”两箭射中靶子,他得了十二环。然后是侯朝宗,
他尽了全力也只射出了九环。
这时轮到冒辟疆,这是他最畏惧的考目。众人知他手劲极弱,都为他捏一了把汗。冒辟
疆走进场子,全身都在微微哆嗦。
他刚握住弓,就知道他碰到的是最硬的弓。待搭上箭,比好架式,用力开弓,那弓弦却
只拉开一半。冒辟疆脸上冒出了汗水,咬紧牙使出全身力气,弓是拉满了,箭头却指向了天
空。他摇来晃去想校正箭头指向靶子,无耐力乏,手指一松,那支箭破空而去。也是巧合,
刚好一只麻雀飞过,被那支箭射个正着。全场欢声雷动。陪考官拾了那支穿着麻雀的箭,请
问主考官应判多少环。
主考官郭亮夫本想整一整这位复社公子,但几百名考生面前不便太露骨,便判定这一箭
算十环。
冒辟疆听说算十环,已过八环的标准,第二箭便胡乱一射。那支箭只飞到半途便插在地
上了。考场里一阵哄堂大笑。
四位公子庆幸都过了关,便站到一旁要看其他考生的笑话,并且暗暗希望陈定生那十八
环是最高成绩。不料,随后出场的一个少年考生让他们的后一个想法破灭了。那少年射了二
十环,满分。陪考官唱出这人名字:“宁波张煌言。”四位公子扫了兴,便私下里议论这少
年不过是一介武夫,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他们能够知道就是这个张煌言几年以后,率领南明
义军与清兵血战六百余战的话,四位公子就会对这位少年刮目相看了。
余下的三场文考,是四位公子的拿手好戏,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董小宛和惜惜高兴地抱着画卷跳下马车,刚进院门的刹那,瞧见一张刀痕脸对着自己邪
兮兮地笑。她赶紧一下关上院门,那颗心却咚咚跳个不停,她预感到有什么不测要发生。
忙几步跑上楼去。
隔了半晌,陈大娘脸色苍白地走进来,手里拿张帖子,拿帖子的手颤抖不停。
“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乖女,你先看这帖子。”
董小宛看了帖子,却是金陵有名的霸王朱统锐请她明晚到卞玉京的暖翠阁陪酒。董小宛
心想:金陵城的霸王我也会过几个,这朱统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对娘说:“娘,就不过
一张帖子,我不去就是了。”
陈大娘带着哭腔说道:“乖女,你哪里知道这个厉害关系。
朱统锐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咱们惹他不起。娘背上有三条伤痕就是十年前他砍出来
的。老天爷怎么让你也碰上这冤家!”
董小宛道:“这人这么可恶,明天不去。”
“不行呀,乖女。我们这样的行户人家惹他不得。金陵城大小官儿都让他五分,我们这
种最贱的人,只好任他乱踩了。
八年前,他还放火烧了旧院的赵西月姑娘的楼房,将赵西月活活烧死。明天无论如何都
得去应付应付。”
董小宛也懂得这世上总有什么是她惹不起的,便答应明天一定去。“好歹是在玉京姐姐
那里,我也有个照应。”
第二天傍晚,董小宛想到自己竟不得不赴这个不想赴的聚会,心里就有气。无奈怕因此
给全家带来横祸,只得硬着头皮前去。她叫惜惜留在家中,自己独自前往。陈大娘不放心,
死活叫她爹跟着去。
董小宛琢磨晚一点去。扭头看见昨天那两幅画,便想:“哼,先请柳如是姐姐帮我鉴别
画的真伪再说。柳姐姐是这方面的行家,再说自己也好久没看见柳姐姐了。”
马车穿过闹市,董旻坐在前边不安地和那个马夫闲聊。马车又向左一转头,就稳稳当当
停在柳如是和钱牧斋的居所“隐园”。董旻先跳下车,然后扶女儿下车。董小宛就叫爹先往
暖翠阁去通个信,说自己在钱府有事耽误,要晚去一会儿。
她心里想:钱牧斋大人好歹也是留都礼部侍郎,在朱统锐那里还有点面子吧。董旻依言
先行一步。
柳如是见了董小宛,高兴得就在院子里搂住她亲了个够。
钱牧斋端着一盏茶,站在门廓下瞧着这两个美人,心里快活,脸上的笑也意味深长。见
她俩人那么亲热,便清清嗓子,示意二人够了。他在灯笼照耀下的身影长长地伸入院子中,
柳如是和董小宛牵着手踏着钱牧斋的影子走进厅来。
柳如是本来就最喜欢古画,何况替别人鉴赏还能显示自己的才能。进了大厅,也不客气
就把书案堆着的钱牧斋的书藉、案卷、字幅等物全推到地上。一阵哗哗啦啦的纸响过后,书
案上便空了出来。钱牧斋平时就溺爱他这位小老婆,什么都由着柳如是的性子。这时,忙放
下茶杯,自己跑去收拾地上的书卷。
柳如是拿过小宛手中的一幅画卷搁上桌面,解了系绳。董小宛看见她用两只纤纤细手像
弹琴一样在画轴上一推,那紫檀木做的画轴便车轮似地朝书案另一端滚去,一幅绝妙的山水
画就展现在书案之上。
柳如是绕着书案细细地品赏了一下,又用手指甲轻轻在画角上划了几划,说道:“应该
是真品。我想不会错。”
柳如是这时才仔细欣赏画面:近景画两棵挺拔的松树,其间杂树盘来屈去地点缀,画面
显出铮铮骨气。隔岸山峦,用长皴聚点,矾石垒垒,浑厚朴茂。湖上浅汀芦苇,错落萧疏。
湖山之间点缀一叶扁舟,碧波平远,荡漾苍茫。在整幅画面的苍桑感之下,透出作者一
丝天真烂漫之趣。画面布局简洁,画境明静幽寂。柳如是赞道:“好画!”
董小宛在旁边细看柳如是神色,知道她正激动不已。自己也有了几分得意。
柳如是品赏完画面,便来看那落款。不看则已,一看则大惊失色。但见款题是:梅花道
人戏墨。画角飞白之处作者自题诗云:“洞庭湖上晚风生,风搅湖心一叶横。兰棹稳,草衣
新,只钓鲈鱼不钓名。”分明寄托了自由自在的隐遁避世之情。柳如是侧过身搂住董小宛大
声说道:“妹妹好眼力。你知道这画叫什么名字吗?”
“妹妹学陋识浅,只知这画画得很好,却未知它的底细。
请姐姐指教。”
“这是鼎鼎大名的《洞庭渔隐图》。”
钱牧斋本来以为市井上买来的画不会有什么珍品,便没上前凑热闹,独自躺在长椅上闲
看一本《世说新语》。这时,听到柳如是激动不已的惊叹声,翻身而起,疑心地问道:“真
是《洞庭渔隐图》?”
钱牧斋扔了书,鞋也不穿,几步跑到书案前,将画仔细品味一会儿,然后激动地欠起身
大叫道:“果然是前朝吴仲圭的真品。想不到落到小宛姑娘手中,真是天大的福份啊。”
董小宛喜不自禁。这才了解到这幅画是人间极品。此画的画家是“元朝四家”之一的江
南吴仲圭。此人出身贫寒,以卖卜为生,没出名之前,不被人看重。传说他与当时有名的画
家盛懋毗邻而居,他的妻子看见盛懋的老婆穿金戴银而自己一贫如洗,便取笑他。他自信地
说道:“二十年后不复尔。”
果然没过几年,他的画名便超过了盛懋,获得绝世美名。
钱牧斋还在摇头晃脑俯身画面之上,得意之色溢于脸面。
他说:“好一个隐逸世界。”
柳如是道:“有种你罢了官过归隐生活。”
钱牧斋悻悻道:“有这份心就行了嘛。”
柳如是这时忙叫小宛把另一幅画打开来看看。有了前一幅画的惊喜,柳如是将画摆平,
便先看款题。但见字迹遒劲飘逸,刚柔相济。画角写道:“冰花个个圆如玉,羌笛吹它不下
来。”
柳如是禁不住笑了起来。董小宛莫名其妙,瞅瞅柳姐姐,又瞅瞅画面。这是一幅墨梅,
画面取巨梅一枝。错落的枝桠,有弓张弩拔之势,充分表现了寒梅怒放的神韵和风骨。千蕊
万朵,生机勃露,显出了一种欣欣向荣的韵味。布局以密取胜,但密而不乱、繁而有韵。董
小宛知道这是幅好画,却不知柳如是为何笑得如此奇怪。
柳如是笑得弯下了腰。钱牧斋俯身看画看得入了神,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声。柳如是笑
够了,才气喘嘘嘘地对小宛说:“小宛妹妹前世修了什么功德了,竟让你凭空得来两张绝世
妙品。你知不知道这是前朝王冕画的《冰花如玉图》?”
钱牧斋高兴得手舞足蹈,柳如是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吟诗了。他果然摇头晃脑念了
一首诗:“寒水旧洞庭,冰花伴刀枝。婉君情浓处,柳姬知不知?”
董小宛和柳如是听他诗中写进她俩的名字,都笑吟吟向钱牧斋道了个万福。
柳如是问道:“多宝斋出价多少?”
小宛道:“六百两银子。”
钱牧斋道:“可怜,可怜。那穆老板眼中不识货,想来又是骗了什么公子哥的传家宝。
这两幅画六千两银子都值得。”
董小宛当即表示绝世之品不敢独占,那幅《洞庭渔隐图》就送给柳如是。钱牧斋心里喜
爱得不得了,但假意推辞。
董小宛执意相送,柳如是才欢天喜地收了画卷。
三人赏完画,便坐到厅堂上喝茶。柳如是关心地问道:“听寇白门说李香君要撮合你跟
冒辟疆。事情进展如何?见过冒公子吗?”
“听说他已进了考棚,还未见过。”小宛有些不好意思,“成与不成得靠缘份。”
钱牧斋道:“冒公子我见过几次。如皋才子,配得上咱们小宛妹妹。”
柳如是说道:“小宛妹妹是有福之人,年纪轻轻就可以跳出苦海。”
说到这时,董小宛想起暖翠阁上还有个朱统锐在等她,忙起身告辞。柳如是知道她有应
酬,开玩笑道:“不知哪家公子今夜又要消受如此艳福。”
“屁的个公子,是朱统锐那个龟孙子。”
钱牧斋一听朱统锐,一下就跳了起来。他和朱统锐共事多年,深知他的狂暴和怪戾。他
嘱咐小宛道:“你此去一定要小心。好歹我跟他还有点面子,去晚了,就说在我这儿耽误
了,也许还谅解几分。你千万莫使性子。你跟你柳姐姐一样,太刚强了。一定要有耐心,好
歹应付了他再说。”
董小宛点头应允。出了隐园,租了一辆车慢悠悠驶向暖翠阁。夜市上的人已快散尽了。
朱统锐用拳头将桌面擂鼓似地乱捶一气。“那个该死的贱人,老子的面子都不给。再不
来,老子明天卖了她”陪酒的几位客人和姑娘都不敢搭话,都闷了头假装喝酒。
朱统锐究竟是什么人呢?
朱统锐乃大明皇族,建安王的孙子,袭封父亲的爵位为镇国将军。他生来相貌奇丑,从
小就遭人厌恶,内心有一股压抑的邪火直到长大成人才发泄出来。小时候,他性格孤僻怪
戾,常常照镜子想自己变得好看一些。等到世袭了爵位,他便对美貌者变态地进行报复。他
那个贴身家将吴荣,便是被他在脸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刀疤。董小宛昨天看见的刀疤脸就是吴
荣。这金陵留都没人不怕他。秦淮河上不知多少女人受了他的残酷虐待。
他刚袭了爵位的第二天,听说东门外有个算命先生是个神算子,便叫家人上街抓了一个
人回来,剥了衣服,他自己穿上,假装成穷人去求卦。那算命者却认得他,便不露声色,假
装掐指一算,忽然就俯在地上不停地叩头。朱统锐问:“这是何故?”算命者道:“先生天
人异相。小人先拜过了。”朱统锐心里高兴,便问:“怎么个异相法?”算命者道:“先生
是二十八宿中奎木狼星下凡,乃天生贵人。”朱统锐乐得当场要赏他二百两银子。算命人却
假意说:“贵人贵物,小人不敢领赏。”
朱统锐见白花花的银子竟使不出去,不禁大怒,将算命人一脚踢飞两颗门牙,强令他收
下二百两银子,然后扬长而去。算命者见他走远,吐了口血水道:“两颗门牙换两百两银
子,值得!值得!”从那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