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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迷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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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化的确出自臣妾之手,不过那又如何?不过是一拿来打发时间的消遣玩意罢了,不值得皇上一提。”

他端倪画作的神情突然一动,抬头看她。“你刚才说什麽?”

“臣妾说,这画作的确是出自臣妾之手……”

“不对!不是这一句,是後面那一句!”

林颜愣了愣,恍惚中觉得该是方才的谈话中出了什麽差错,然面对君王,著实容不得她多费时间细想,遂开口回道。“‘不过是一拿来打发时间的消遣玩意罢了,不值得皇上一提’是这一句麽?”

就是这句话!难怪他总觉得有什麽不对劲,原来问题就在这里!

“看来这些年你改变了不少……就连以前你最得意的画技都已成了‘拿来打发时间的无聊玩意’了——恩?”临近了细看,却又从那张容颜上找不出半点人为伪装的迹象,只有稍稍陡变的容色加深了他心中的好奇。“令人不得不怀疑——究竟你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方展颜——朕亲自册封的前皇後呢?”

他的话,他蓦然靠近的身影都叫她不由自主的全身僵硬。

深吸一口气,然後慢慢吐出。她运用再也熟悉不过的医学上的放松方法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镇定,试图从背後带给她压力的男子身影里跳脱。“皇上还说臣妾说笑呢。依臣妾看来,皇上现在所说的话才真真正正在同臣妾开玩笑吧?”

她不卑不亢的回身与他正面相对,一双明亮的秋波丽眸毫不畏惧的定定看著神情平淡的君王。“如果臣妾不是臣妾,那又会是何人呢?”

她的话倒也有一番道理。眼前的人无论从容貌、声音、体形上都与自己记忆中的方展颜一般无二,除了……他皱起眉,除了如刚才般大胆不退却的回视——及与以前截然相反的说话方式!

伸指在她光洁的脸蛋上轻轻滑动,他慢慢笑起来。

其实两相比较之下,他倒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方展颜。冷冷淡淡的,却又偶尔会从冷淡里透出些刺,有如娇豔玫瑰上扎人的尖刺,保护著内在脆弱的心蕊。

只不知,这般的突然改变是出自什麽原因?是丧父之痛过後的大澈大悟,还是——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之後,他微微上扬些的嘴角又陡然转得森冷。若只是如後宫众多嫔妃一般的争宠手段……怕她是用错了地方!

眼前的男人神情数番变化,林颜看在眼里,心里暗惊不已。近日连连接触让她烦不胜烦,心烦气躁下数次都忘了而今寄居的是一具古人身躯,心态语气皆在不自觉时回去了以往,如今看这男人莫测的容情,怕再也不能犯下丁点错误。

这一番各自思想却也不过短短数秒,两人眼神一触即分,一笑一僵,饶是有趣。

“罢了罢了,不谈这无聊的话题。来来来……”他拉起她来到桌前,指著案上画作。“聊了这许久,你倒还没一解朕的疑惑。”

林颜略一回想才想起早被丢去九宵云外的话题,望著案上鲜荷,她淡漠如昔。“寒冬又如何?只要我心中有荷,自然便能将它活现与纸上。”

“依此说来,便是你心中有什麽就都能一一绘出?”把玩著掌中纤细的指尖,他看似不经心的投下一道隐形陷阱。

被帝王以亲昵的姿态从身後堪堪圈著,林颜性子虽淡,却也禁不住微微热了脸颊。低低回道。“自然。”

‘然’之一字话音才落,余音还萦留舌尖,身後之人一个用力,娇而无力的身躯便随著男人意向而转去後方,完全陷入他温暖宽厚的胸膛间。

一双手,自上好黄缎袖拢中探出,食指轻抵她的下颌——缓缓抬起。

帝王的脸,近在咫尺!

细长的丹凤眼浅浅眯著,额际,一抹乌丝滑落,於脸一侧轻轻荡著。那模样配著那神情,竟有著一股说不出的邪魅气质。

他凑近她,突然伸舌在她耳边缓缓舔了一下,热气轻吐。“那麽朕呢?朕在不在你的心里?”那双紧紧盯著她的眼,仿佛一潭深不可测的泉水,只望过一眼便能让人失去理智的深陷进去,从此无法自拔。

那一瞬间,她有些慌了,直觉就想扭头离开。

“别逃!别逃……”他放软了声音,继续诱惑她。“为朕画一幅吧……让朕知道,你的心里——还是有朕的……”

她迷惑了。

她不知道这一刻,帝王的眼睛看的是谁?是她麽?还是方展颜?

哦,不!

她近乎恐惧的发现,有那麽一个短暂的瞬间,她竟嫉妒了!她嫉妒自己所寄居的这具躯壳,尽管它的主人早已烟消云散。

平静的心似乎即将因为这个俊美的男人而开始有所动摇,她感到了从所未有过的害怕。

爱情这玩意一向都为她敬而远之,都市的分分合合太多,她旁观的太多,男女间的爱情太过虚幻,她抓不到,也从不曾起过想要抓到的念头。

而今,生平第一次让她有了动心欲望的——竟是一个帝王!一个永远不可能只属於她一人的男人!若爱上了他,她所要付出的代价将不仅仅只是一次心碎!——而是,一生无数次的心碎!

她望著他,眼前的男人俊美的叫人无法不动心。她也是人,她无法逃开。但是——她轻轻笑起来——尽管无法管住自己的心,她却还有理智,那将是她唯一阻止自己的……

她放软一直僵硬的身躯,柔顺的依偎在帝王怀抱,眼,缓缓合上。

一夜的顺从如果可以换来余下日子的平静,她想,这也许是笔不错的交易。

20

依著惯例,若非帝後後宫嫔妃具不得在君王榻上留至天明。待到天半明时便由通夜侯於门外的太监将其裹上厚暖毯子送回居住的宫里头去。她如今既已废去帝後尊号,所得待遇自然也是不能例外。

听著帘帐外太监小心翼翼的请安声,她勉强撑起初承圣眷的软绵身躯,套上来时所穿的青纱赤足走出帐外。

“娘娘,该回去了。”近身请安的太监眉清目秀,眉宇间隐隐透著股慧黠聪颖的味道。只见他一把话说完,便轻轻挥手示意後边恭候多时的其他两名太监将其双手高捧的墨色厚毯迅速裹於林颜仅著一件单衣的娇弱躯体上。只得片刻,林颜便由火光通亮的乾宁宫静静回到了光微僻冷的碧玉宫里。

才进门,四个丫头已跪了一地。

“娘娘,请好生安歇,奴才们先行告退了。”领头的太监冲林颜微微一笑,也不开口讨赏躬著身子便悄悄退去了。

众丫头们原本倒是个个面容欢欣,却一瞧她面上并无开怀之意,自是识趣,收拾干净了床铺又换过房内灯烛後,蹑手蹑脚的将一室安静留予林颜。

烛火轻爆,雪白宫墙上暗影晃动,忽高忽低,仿如有人操纵一般。林颜倚床端坐,容色沈沈。

方才那场欢爱的确无懈可击,就算是她,亦差点失去神智迷失於肉体欲望的坑谷里而无法自拔。然而两人的肉体越是贴近她却越是心冷,片刻前起的一点动心感觉也於瞬间消失无影。

欢爱过後,她躺在帝王的身边,细细端详这张仅在片刻前还可让她起了动心感觉的俊美容颜。惟端详的时光越久她却越是失望。身边男人的眉眼虽然俊美却也透著丝丝冷意,悬胆鼻梁下的红润嘴唇与常人相比较更是薄上不止三分,足可看出此人在感情方面极为淡漠,或者该说冷漠才是。看得久了,她蓦然发现自己错了。原来她根本就不曾对他动过心,先前所谓的动心感觉却原来不过是暧昧氛围下的一种动情,仅仅一字不同,却已相去十万八千里!

待她收拾衣衫,走出帐帘外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已完全冷静下来。回来碧玉宫中後,她更是开始计算起今後。若没估算错误的话,碧玉宫里的前废後又重蒙君王眷顾的消息一传开,喏大後宫中想找她麻烦的定不在少数。如妃该是第一个吧?看起来,她所希冀的平静生活真是离得越来越遥远了。

她起身推窗,窗外一片漆黑。这夜色仿佛她至今於後的日子写照,就似囚禁笼中的雀鸟,再也无法回到属於自己的那一片天空里。

那夜,无眠。

次日清晨,当涫涫拿了梳洗的用具进得房里,却见房中冷冷清清,连那床上锦被都触手发冷,分明是一夜无人安睡。

“娘娘不见了!娘娘不见了!”手中铜盆当下跌落,发出好大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数道急促脚步声。

“出什麽事了?”

“涫涫,你说娘娘不见了是什麽意思?”

“诶呀,你别哭啊,快告诉我们发生什麽事情了!”

当她们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碧玉宫的那条秘大道出口正自站著一名轻装女子,却除了林颜又是何人。

她望著方自东边缓缓攀升的红日,微笑起来。

这样,便能自由了。

将脚边一个小小包裹挎在肩上,她步子轻快的向著远处热闹的街市走去。那里,有她想要得到的平静生活,也许还有一生一世,忠贞的爱情。

“什麽!不见了!好好一个人怎麽会不见了!”得了禀奏才知道林颜消失的皇帝当场雷霆震怒,紧锁著两道剑眉於一干跪了一地的太监面前不停踱步,越踱,面上的神情便越发难看。

桂喜恭身侍在一边,虽不用象那些太监般跪著,心脏却也急速剧跳。几度张口欲言,却又胆怯缩回肚中,终是不敢说出半字。

踱步半晌,他忽然停步屹立,眉宇间一抹狠厉若隐若现。

“立即传朕旨意,著宫廷御用画师绘出方展颜容貌,交由刑部监司令莫尚之,即刻在城中各个出入口张贴,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方展颜缉拿回宫!”

下跪等人忙不迭领了旨意退去,站在空荡荡的殿堂内,他凝眸冷声。“桂喜。”

“奴才在。”冷进骨子里的声音叫桂喜著实浑身好一阵激灵,腿上却跪地飞快。

“把碧玉里的服侍方展颜的丫头们给朕宣来,朕要仔细问问她们,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奴才马上去办。”

待一路後退著出了雕龙绘金宫门,桂喜才一拭额头渗出多时的冷汗。一抚背,却早汗湿一片,冬日气候寒冷,不过片刻,湿汗便成薄冰,粘著温热肌肤,自是十分难受。然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这许多,略一抖衣衫,加快脚下速度,急赶向碧玉宫方向去了。

门内,他凝视平铺案上的昨夜画作,清荷犹在,绘画之人却已飘然远去,不复半点踪迹。修长手掌执捏画作边角,渐渐握紧。“想逃?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朕倒要瞧瞧,你能逃去哪里!”

21

光阴流逝,任由帝王下得再多严令却也得不到林颜半点音信。东西南北四道主要出口皆挂著她的绘像,日夜有专人在前把守,只等一旦有人识出便立即通报上去。奈何,一月复过一月,佳人芳踪渺茫,徒留城墙上画来之颜清然。

靠著城西郊外的一栋三进厅房原是远家产业,早年倒是人多繁华,而後子孙纷纷各自成家,有了自家居所後便也渐渐冷清起来,近些年更是因年久失修而显得略为破损。没想子上上月开始,这老宅子竟又开始有人进出,忙忙碌碌的将些新添置的家居用具搬抬进屋,兼之粉刷旧墙。不出几日工夫,原本退尽颜色的陈旧房子便已然焕然一新。

期间也有好奇心颇甚之人前去探问,出来打发的却是个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话尚说不清楚了,又如何可从他口中探得一丝半毫,久而久之,老宅新主究为何人也没人再来关心,日子渐渐趋於平淡。

每日,宅中定要到的正午才会有人出来走动,说是出来走动却还就是那露面人前的花甲老人,除却此人,便只有每日清晨时分从一边小门出来去城中买菜的清秀丫头,至於这屋子的主人,人们却是一面都不曾见过,更别提知晓他的身份。只由老人有心无心中露出些许口风,似是与城东的远氏医馆有著丝线联系,除此,便再也得不出分,简直神秘之极。

转眼,已是隆冬。

俗语瑞雪丰年,这年的雪的确够大也够厚,田里道上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哪儿是路,哪儿是田,便是眼力劲极好的人怕也无法在转瞬就分得明白。

换过新容的老宅自是早将门外高挂的匾额取下,改放上描著‘平府’两字金漆的牌匾,由此,邻里众人方才得知新搬邻居的姓氏为何。

那日,正是除夕,整日里大门紧锁的平府宅子竟破天荒的没到正午便拉了大开,为的,就是那清晨来此久侯的年轻男子。

“先生怎也不早点叫人捎个信来,不捎信也就罢了,干吗到了门口也不叫门,偏等到府中买菜的丫头出来才上前扣门。亏得清晨主子忽尔来了兴致想吃东坡肉,否则怕是先生等到晌午也见不到有人出门呢。”说话的人声音脆亮,犹如黄莺出谷,俏生的很。容貌也端正,乌黑的发丝简单扎成两条粗大麻花发辫,就那麽垂垂的挂在胸前,随著她走路时的起伏微微晃动。

“叫澜姑娘笑话了。”远流风一身青色长衫,黑缎锦袍上烫金的团花图样在四周白雪映衬下更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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