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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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认,将她行踪问个明白,尽力助她一助,以报玉帅往日对他的恩义。不料玉娇龙生性孤傲,对她自己的所行所为又讳莫如深,最忌有谁认出她的本来面目。因此,当马强怀着一片好心,追上和她相认时,玉娇龙却出言似剑,情冷如霜,咬定她并非玉府千金,斥责马强不该错认。当她愤然纵马离去时,还扬手赏他一箭,端端射落他头上盔缨。马强吓得肝胆几裂,他这才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眼前遇到的这位女子,已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位温柔娴静的玉小姐了’,她已变成了一位身怀绝技、情性难测的女煞星。马强从此对玉娇龙深怀惕惧,对她的一切也不敢多加闻问。尽管后来他也知道了她和罗小虎之间的那段恩情,以及她为那段恩情所遭受的种种磨难,并对她那坚贞的情性、刚毅的性格和她那隐苦藏酸的处境,也充满了敬意与同情,但他对玉娇龙的行踪身世,还是缄口不言,讳莫如深。八年前,罗小虎在塔城因遭春雪瓶的误射被擒,为救罗小虎,马强和哈里木等到艾比湖畔聚会,共商对策,在那里又和玉娇龙相见了,并从玉娇龙手里得到玉帅早年从不离身的佩剑,正是凭着那柄佩剑,赚了肖准,才把罗小虎救了出来。但玉娇龙自从交出玉帅那柄宝剑之后,就带着春雪瓶离开了艾比湖,并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她,更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了。她就像一一缕淡烟似的飘散了。八年来,她的旧婢香姑、香姑的丈夫哈里木,以及艾弥尔、乌都奈等都深深地惦念着她,时时都在打探她的消息,可她竟如石沉大海、星坠九天一般,茫茫渺渺.毫无音迹。念得最深,想得最苦的还是要算罗小虎了。他口里不言,嘴里不念,可马贼们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朝朝暮暮、时时刻刻都装着个玉娇龙,他那经常挂在唇边的讥意,却已变成了悲悯,他那总是含笑的眼里亦已罩上哀愁。他常常成天不语,偶尔发出的笑声中也混有哭泣。八年来,他一天天变得苍老,一只装着玉娇龙鬓发的香囊,从未离开过他的胸膛。他越不在大家面前提到玉字,大家就越不敢在他面前说起娇龙。香姑就曾泪流满面地对哈里木说过一句话:“要是把罗大哥的心剖开,准能从那里面找出玉小姐来。”马强对玉娇龙的失踪,也一直心怀负疚,因为那柄赚回罗小虎的宝剑,正是他亲身从玉娇龙的手中接过,又是经他亲手把它作为玉帅的兵符交给了肖准的。玉帅因此获罪罢官,玉娇龙也由此飘然隐去。他每一想起这事,便如锥刺在心。因此,八年来,他也时时在留意探访玉娇龙的消息,可他从关外进入关内,从南疆走到北疆,连一些儿蛛丝马迹都未发现,渐渐地,他也相信她确已不在人世,亦不再存寻得她的希望了。他这番路过乌苏,是奉了罗小虎的差遣,去到艾比湖会晤哈里木,要哈里木设法买些伊犁利刀,再由他运回乌伦古湖。他万万没有想到,刚一来到这东城关口,那匹已随玉娇龙失踪多年的大黑马,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更使他惊诧不解的是,这匹一向为玉娇龙所钟爱而且是从不离身的宝驹,怎会落到这样一位年轻姑娘手里去了呢!马强正在思绪纷繁,疑虑难解之际,梁巢父一语点破,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姑娘可能就是玉娇龙的女儿春雪瓶,她所以会在这儿突然出现,却是为给她母亲拣药而来的。
玉娇龙还在人世!这使马强感到喜出望外。玉娇龙病了!这又使他那刚刚怒放的心花紧缩起来。
要寻到玉娇龙的下落,只有紧紧抓住春雪瓶这条线索!可梁巢父已料定了想从春雪瓶身上探寻线索,这将是徒劳的事情。马强为此而束手无策,只焦躁不安地在店铺里走来走去。梁巢父却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等待和注视着这关口前即将发生的事情。
关口前看去显得十分平静,木栅门前那两名守关军校,还是那样无精打采,守候在古道旁的两名骑校也显得懒洋洋的。可古道两旁的摊贩、店家、闲汉,都在紧张地等待着,都预料到了这儿将发生一场纠纷,但却谁也料不准究竟会闹出一场什么样的事情。又过了一段令人难耐的时刻。突然间,但见一个绿色的身影在关口里出现了,随着又见那身影迈着轻盈的步子,几乎是连走带跳般地从关口里穿出来了。那绿色的身影刚一出现,几乎立即同时引来了古道两旁二十余双惊诧不安的眼睛。一瞬间,大约有四五张口同时低声呼叫起来:“看,那姑娘来了!”
马强再也隐躲不住,也不顾被人识破的危险,一步从药铺里跨了出来,站在门前紧紧地注视着姑娘。姑娘右手握着马鞭,左手提着药包,她罩在上身的羊皮背褂已将胸前纽带解开,露出斜挂在腰间的一只绣袋。姑娘左顾右盼,不惊不诧地向这边走来。当她瞟扫过来的眼光停落到那株柽柳树下时,姑娘停了停,脸上也微微露出惊诧之色,接着她又加快了脚步,直向茶摊走来。她来到张老头面前,看了眼那些还摆在摊上的摔破了的茶碗,问道:“老人家,你这些茶碗怎么全碎啦?”
张老头只颓丧地摇摇头。
姑娘又回头向柽柳树周围扫了一眼,不急不忙地问道:“老人家,我的马呢?”
张老头嗫嚅地说道:“跑了,跑到林子里去了。”
姑娘还是不急不忙地:“怎么跑的?”守候在近旁的两名骑校牵着马过来了。
张老头用手指着两名骑校,说道:“姑娘问他们去。”
姑娘回头看看两名骑校,她腮边刚才还能隐隐看到的两枚酒窝便一下消失了,脸也好像变冷起来。她冲着他二人问道:“我的马是怎么跑的?”
左边那名骑校作态地问道:“刚才拴在这树上那匹黑马可是你的坐骑?”
姑娘看着他那装腔作势的样子,不禁笑了:“是我的马。你说它怎么跑了?”
骑校:“它撒野,踢了我们姚大人,还伤了两名弟兄,然后就跑到林子里去了。”
姑娘:“我那马懂礼,从不撒野,你不靠近它,惹怒它,它决不无故伤人。”
左旁那名骑校说道:“反正你的马踢了我们的人,走,随我们见姚大人去。”
姑娘毫不理会,好似没听到一般,她转过身,从身边取出一串铜钱,放在茶摊上,对老头说道:“老人家,这是给你的看马钱。”
张老头愣住了,几乎有些惶恐起来,语不成句说道:“这……这成啥话!我哪能还要姑娘的钱!”
姑娘一笑:“老人家,别介意,拿去买几个茶碗也好。”
右旁那骑校不耐烦了,上前一步,喝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跟我们走!”
姑娘只侧过脸来,问道:“你们刚才说去见什么呢?”
还是那骑校:“我们姚大人。”
姑娘:“啊,专管你们的那位官儿。”她随即转过身来,一扬眉,说道,“姑娘有事要赶路,没有这份闲功夫!不然,无须他来请,我也自会找他去。”说完,她就迈步向道上走去。
两名骑校赶忙张开双手,拦住她的去路。左旁那名骑校沉下脸来,说道:“不去不行,今天你走不了的。”
右旁那骑校也呼应道:“看你是位姑娘家,还是自己走,不然,动起手来不好看。”
姑娘奇怪地看着他二人,突然发出一串爽朗而清脆的笑声,说道:“什么,要动手?我是看在……看在朝廷的份上,不想让你们二人现眼,还不快让开!”她话音刚落,随即伸出右手,将拦在右边的那名骑校一推,只见那骑校一个踉跄,随即栽到地下去了。姑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左旁那名骑校愣了一愣,这才丢了手中马缰,快步赶上前来,指着姑娘喝道:“你敢无礼!”随即扑上前去伸手扭她臂膀。姑娘还不等他手到,一闪身,蓦然飞起一脚,只听一声呼叫,那骑校便被抛跌到一丈开外去了。
这时,古道两旁铺内店里的人都一齐涌了出来,凝神注目地观看这场热闹。
马强看得又惊又喜,不禁连声赞道:“有这样的身手、神态,只能是玉娇龙的女儿!”
梁巢父按压不住满怀的兴奋,说道:“这就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真叫人解恨!”
这时,站在木栅门前的两名军校,立即拔出腰刀,吆喝着跑了过来。最先被推倒的那名骑校,亦已拔刀在手,从后面向姑娘扑去。姑娘神色自若地站立古道中央,脸上既无怒色,也没怯意。两名军校气势汹汹地跑到姑娘面前,只是横刀挡住去路,迟疑不敢动手。正相持间,从后面扑去的那名骑校已来到姑娘身后,他举起腰刀,用刀背向姑娘肩膀斜劈过去。马强看得急了,猛然大喝一声:“姑娘当心!”他话音未落,姑娘已倏然转过身来,用马鞭将刀一拨,那刀便立即从骑校手里脱手飞去,骑校摇晃一下,愣住了。姑娘抬起头来迅即向马强投来一眼,又收回去瞪着骑校,说道:“你还有人性,我也留情,不然,你就没命了!”
两名军校趁姑娘说话间,从后窜了上来,那骑校见状,忙摇手说道:“弟兄们,快住手,别再自讨苦吃了!”
两名军校果然停下手来站在那儿进退不得。
被踢翻韵那名骑校也跛着腿走了过来。他哭丧着脸,说道:“我们也是奉命当差,姑娘不要和我们太过不去。”
站立在她面前的那骑校也央求道:“姚大人军令极严,姑娘不去,我二人吃罪不起!”
姑娘:“我岂怕见你们官儿,只为急于赶路,无暇和他计较,等我有空,再来找他不迟。”说完,她向前道旁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口哨,只几眨眼功夫,只见那匹大黑马飘着鬃须穿出林子,腾跃而来。它径直奔到姑娘面前,方才停下来,昂头摆尾,亲昵万分。两旁众人哪见过这样神奇的事儿,不禁发出一片惊叹,也分不清是在赞马还是赞人。
两名骑校更是惊呆,张着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蓄着胡子那守关军校老练一些,他见姑娘正要上马,忙上前说道:“姑娘,你既有这么好的功夫,又有这样一匹好马,就见见咱游击大人,让他也开开眼界好了。”
姑娘觉得这军校话里有因,不禁将已踏上马镫的左脚又缩了回来,瞅着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让他开什么眼界?”
军校忙收刀入鞘,又上前一步,说道:“咱游击大人也有一匹大红宝马,自夸是西疆无双。他曾赌银千两,说不分军民,有谁的马能和他的大红马并头驰上一一里,他愿献银认输。我看姑娘这马,兴许比那大红马还强,让他见识见识,也知咱西疆还有好马。”
姑娘听了,也不觉心动于怀,说道:“好个西疆无双!他那究竟是匹什么样的马,敢如此自夸!”
另一名军校也接口说道:“咱姚大人时时夸耀的还不只是他那匹马呢!他身旁有把宝刀,可以削铁如泥,锋利无比,他把它比为是刀中之王,夸它是天下无双。他常常宣称,不论何人,若敢和他比武,交手不过三刀,他准能砍断你手中兵器,迫你认输。因此,西疆军营里,谁不知道咱姚大人是赫赫有名的‘一里三刀’”
姑娘听得人了神,心里感到有趣极了。她索性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站在那儿,抬头望望天空,说道:“果真如此,我倒想看一看他那自夸‘无双’的刀和马呢!”
一直呆在一旁的两名骑校,喜出望外,正要趋前带路,姑娘忙挥手止住,又说道:“原是他要见我,只能由他出来一见,我可在此等他。”
两名骑校奈她不得,只好匆匆交谈数语,便由一人驰马进城禀报姚游击去了。
一场纷争才归平静,平静里又蕴蓄着另一场更大的纷争。就像夏天的暴雨一样,一阵刚过,头上乌云更浓,预示着更大暴雨的来临。
古道两旁的群众都在交头接耳,窃窃地猜测着,谈论着。
一直在默默沉思的梁巢父,突然计上心头地俯过身来在马强耳边说道:“为探出玉娇龙的下落,只有设法接近这姑娘,我有了接近这姑娘的好主意了’。”
马强:“什么主意?”
梁巢父:“赶兔子要‘坐点’,截它去路。这姑娘一会儿定沿来路驰回,你现在就去找个僻静处守候那儿,等她回去时,拦住她,动之以情,说之以理,兴许能探出一些线索来。只是你说话要特别小心,切勿涉及玉娇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