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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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身边没有母亲,感到无拘无束,似觉更加悠游自得起来。她一路驰来,不断举目四顾,一景一色,一新一异,都使她感到新奇,感到开心。她不过几个时辰,便过了车排子,直奔庙儿驿,在行进小草湖的大道上,已是日正当空,路上本已稀少的行人贩夫,都已寻个阴凉处打尖歇脚去了,大道更是显得静悄悄的。这时,春雪瓶也有些渴了,也想寻个有井的地方下马歇息。她举目望去,见前面不远处有三五户人家的村庄,正在大道旁边。春雪瓶拍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见一中年妇人敞胸露怀正坐在门前打盹。春雪瓶见她那模样,不禁羞得满面通红,心头涌起一阵厌恶。她欲拨马离去,口里又渴得有些发急,只好忍住性子,下马走到那妇人身旁,将她叫醒,说明来意。那妇人睡眼朦胧地眯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进入屋去,过了许久才端起一碗水来递给了她,用嘴一喝,不料那水刚一入口,便使她感到又咸又涩难以下咽,她忙将水吐在地上,不禁说道:“这水这么难咽?”
那妇人自她一眼:“这一带的水都是这个味,你嫌不好喝,自到别处讨去!”说完话便从她手里夺过水碗,将水往地上一泼,便转身回屋去了。
春雪瓶也不便发作,闷了一肚子的气恼跨上马鞍,正要拨马离去时,忽听前面屋角旁传来一阵笑声,她抬头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那屋角旁的一丛柽柳林中,坐着儿个也似行路的汉子正在向她张望。柽柳丛后面隐隐还看到拴有骆驼马匹。春雪瓶只从鼻里哼了一声,一横眉,翻上马鞍自顾向前赶路去了。她渴也未解,又惹来这般烦恼,心里正不痛快,忽听后面响起一阵蹄声,那蹄声来得很疾,只一会儿功夫便已靠近她的马后。她只暗暗提防着,也不屑回过头去向后望探望。又过一瞬,那蹄声已来到她的身旁,她这才
瞟眼望去,见马上骑着一位少年男子正纵马飞奔;在她身旁一闪而过。那少年驰到前面离她大约二十步远之处,忽然勒马停蹄,带转马头挥向她喝道:“停下马来!我有话说。”
春雪瓶不由一诧,随即带住坐马,举目向他望去。这下她才看清楚了:勒马道上挡住她去路的那少年男子,看去虽然长得十分魁梧雄壮,丰姿也颇俊爽,但从他那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神态来看,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他正愣头愣脑地坐在马上,张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对着她和她的马上下打量,亮亮的眼珠也在不停地闪来闪去。春雪瓶见他拦住自己又久不发话,便含怒带恼地问道:“你有甚话就快讲,我还在赶路!”
那少年反而有些腼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想问问……你这马,你这马,你这马是……是从哪里来的?”
春雪瓶立即警觉起来,一边打量着他,一边不由得想起不久前在玛纳斯河畔发生的那场事来。心想,那番为了那大红马却惹出个马千总来,虽然没吃什么亏,可也添了不少麻烦,今天又跑出来了这愣小子,却冲着我的这匹白马来了!春雪瓶想到这里,不禁冷冷一笑,问道:“我这马与你何干?”
那少年被春雪瓶这一问,脸也不禁红了起来,又结巴地说道:“我只是……只是问问。 ”
春雪瓶有些恼了:“你休想在此胡缠,快快闪开,让我过去!”她话音刚落便忙将马一带,准备直闯过去。
那少年有些急了,也忙拨过马头拦住她的去路,同时急切地说道:“你如不肯相告,我便不让你过去。”
春雪瓶正要发怒,忽又觉这少年来得有点蹊跷,看去似无恶意。她为了探探他是否军营中人,便瞅着忽然问道:“你可认识马骧?”
那少年茫然地摆了摆头。
春雪瓶又一闪念:他莫非是罗大伯的部下?!便又问道:“那你一定认识马强!”
那少年还是茫然地将头摆了一摆。
春雪瓶紧瞅着他:“既然这两个人你都不认识,你问这马为了何故?”
那少年:“我问的只是你这坐骑,与那两个姓马的何干!”
春雪瓶对他更感疑诧起来,将手中竹鞭一举,指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少年眼里也闪起了警惕的神情,说道:“你得先说出你是什么人来。”
春雪瓶:“你不敢说出姓名,我看你定不是好人!”
那少年不知是恼是羞,脸一下涨得通红,也举起马鞭指着春雪瓶说道:“我看你才不是好人!”
春雪瓶哪里被人骂过,一下恼了起来,突然扬起竹鞭向那少年马头挥去。那马吃了一惊,发出一声嘶呜,倏将双蹄跃立起来。那少年一着未防,一仰声,竟被掀翻在地,不仅弄了满身尘土,头上的束巾也被跌落,头发散个满肩。春雪瓶见他那狼狈情景,不但怒意全消,甚至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她在马上前仰后合,有
如响起一串清脆的银铃。那少年爬起身来,又羞又恼,握紧拳头怒视着春雪瓶愣了一会,恨恨地说了半句:“我不看你是女的……”他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春雪瓶强抑住笑声音,啾着他:“说下去!不然你又将怎样呢?”
那少年也不再讲话,一跃上马,勒转马头,用力挥起一鞭,向前飞驰而去。
春雪瓶冲着他的背影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等那少年已经去远,她才收住笑声,又催马前行。春雪瓶边走边又把刚才那发生的那段情景想了想。她越想越觉得这事来得甚是蹊跷:那少年既非军营中人,又不是罗大伯手下的弟兄,他来询问这马则甚?若说那少年是浪荡轻薄之徒借此前来调笑取乐,看他那副认真追问、又愣又窘的神情模样却也不像。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他打探这马究竟为啥?春雪瓶越想越感不解,越不解越想弄个明白!她心里蓦然闪起一个念头:追上前去将他截住,把事情弄个清楚!于是,她忙挥起一鞭,纵马追赶上去。那白马也神骏非凡,放开四蹄有如风驰电掣,春雪瓶只见道旁景物一闪而过,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消片刻,便已能看到那少年的背影,并在向他步步靠近。那少年似乎已听到后面蹄声,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看,随又回过头用力加鞭催马,不甘让春雪瓶将他赶上。两骑相离一箭之地,一个想拼力摆脱,一个又奋力飞追,毕竟春雪瓶马快,两骑仍在渐渐缩近。跑着,追着,春雪瓶终于靠近他的身旁并已与他两马相并。春雪瓶在马上转过脸来瞅着他说道:“只怪你那马偏不给你争气!要不要我来给你加它一鞭?!”那少年的脸又涨红起来,只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春雪瓶又将马一催,白马奋蹄一跃,一瞬间,便把那少年抛到身后去。她一直驰到前面数十步远之处才忽地将马勒住,随即拨马转身截住去路,高声对那少年说道:“你也快快停马,我有话说。”
那少年被迫迅即勒住缰绳,他的马一赢冲到春雪瓶面前才算停住。他又羞又恼地睁眼望着春雪瓶,却一言不发。
春雪瓶瞅着他说道:“刚才你来问我,现在该我来问你了!你必须告诉我:你究竟是谁?问我这马的来历则甚?”
那少年:“我不告诉你又将怎样?”
春雪瓶:“你不说休想过去!”
那少年气急:“我没想到在西疆竟会遇上你这样的女子!”
春雪瓶听了又是气又是好笑,不由将眉一扬,挑衅似地说道:“我在西疆也没有见到过像你这么冒失的人!你有本领就放马闯来,看你能否闯得过去!”
那少年哼了一声,说道:“男不和女斗!”他犹豫了下,忽又冲着她说了句,“算我晦气!”随即拨马转身向来的路上驰去。春雪瓶不禁想笑,可不知为什么她却笑不出来。她望着那少年返身驰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她也在这勒马凝神的一瞬间才又突然想起,他那一张还带着稚气的面孔,那一双愣得圆圆的眼睛,她觉得好生熟悉,似曾在哪里见到过。春雪瓶又细细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带着一种微感不安的心绪又策马上路了。她已无心再去观赏四周景色,只扬鞭催马向前赶去。行行走走,不觉已来到额敏河畔,前面离塔城已经不远,大道的行人已渐渐多了起来,她才举目望去,只见河岸两旁片片绿草如茵,处处碧湖似镜,远远望去,草地上帐篷朵朵有如盛开的山花,羊群簇簇好似飘动的浮云,把这四野的景色点缀得有如一幅画卷。春雪瓶顿感精神一振,心情又变得舒朗起来。她一边揽辔行去,一边举目四顾,对这到处都有炊烟升起,到处都可看到牧骑驰骋的情景,不禁感到神往、惊奇。她越往前走,大道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赶骆驼的、推车的,还有三三两两的挑夫、小贩,都从各岔口向大道上拥来。春雪瓶不觉有些诧异,便向路旁行人打听,才知那些人都是到塔城赶集去的。她才猛然想起,塔城一年一度大赶集的日期已到,八年前她和母亲也是这个时候去的塔城,在路上见到的也是这般情景。她不由暗暗想道:那番我在塔城所干的错事,我一定要在这次来好好的弥补。春雪瓶正暗暗思忖着,忽见前面沙滩上出现一队官兵,一个个精神抖擞,衣甲鲜明,过沙滩向西驰去。一会儿,又见另有一队官兵从西驰来,横过沙滩又向北驰去。春雪瓶没想到塔城官兵竟会如此整肃,竟有这般气概!她心里既感到惊奇,也不禁为罗大伯的安危感到担心。行过大沙粱,塔城已远远在望。在路上虽未见设卡盘查,但不时都能看到一队队官兵在四野巡逻,隐隐中使人感到一种非同寻常的景象。三三五五穿着各族服装来自各部的牧民、骑手,跨骑骏马,挥起马鞭,从左右的原野上呼啸而来,不时从她身旁、马前一掠而过。骑在马上的多是一些粗犷而慓悍的汉子,他们在驰过春雪瓶的身旁时,都转过头向她投来惊奇的一瞥,有的甚至下马来,打量她和她的马,面上露出疑诧和探究的神色。春雪瓶毫不理睬他们,仍自悠然策马,顾盼从容。她来到东关,见天色虽然尚早,但她却不便立即进城,想先弄清一下城里情况,并暗暗寻访罗大伯的踪迹,便在关口近旁觅了一家来往人多的客店停下马来,决定在此暂宿一夜。
那家客店名叫“安居”,店主姓郑,虽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腿有些跛,可身板却仍十分壮实,动作起来也显得极为敏捷,一望而知是个曾经练过拳脚功夫的人。因他为人通达随和,文颇重信义,遇上有的在旅途中突遭不幸的过客,他不仅留在店里不收房钱饭费,还尽心代为排忧解难,多方给以帮助。因此,许多过往旅客都知他的为人,也乐于在此落脚,客店也显得格外兴旺热闹。再说春雪瓶在店门前刚一下马,郑店主在店里早已瞥见,便立即迎了出来,笑吟吟地上前说道:“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他说活的同时还同时瞟过去将白马打量了下。
春雪瓶:“住店。可有上房?”
郑店主一面连声说“有”,一面忙叫伙计前来将马牵去马厩,当春雪瓶将马缰交给前来牵马的伙计时,郑店主忙对那伙计关照道:
“这是一匹难得的上等的好马,你要好好照料,给它刷刷,看它已是奔驰多天未曾歇脚的了。”
春雪瓶虽对他有如此的眼力感到微微吃惊,但却认为他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讨好顾客,并未多在意。随即便跟他进入店内。
客店店房共有三进,店门前是间很大的店堂,堂内摆有六七张桌子,一些人正围坐桌前喝酒闲聊。那些人见春雪瓶进来,都抬起头来打量着她,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春雪瓶也不管他,只一边走一边留意察看周围的动静。她跟随着郑店主来到二进院内的一间上房里,将手里的皮囊放到床头,回头'见郑店主仍站在门前注视着她,脸上露出惊疑的神情。春雪瓶也不由心里疑怪起来,说道:“你忙去吧,我有事自会去找你的。”
郑店主:“请问姑娘尊姓芳名?从哪里来?到何处去?”接着他又抱歉补了一了句,“休怪我多嘴,这是要上簿的,也是住店的规矩。”
春雪瓶坦然地:“我叫春雪瓶。从天山来,来塔城看望……看望一个姑姑的。”
郑店主这才说道:“姑娘请歇歇,我去叫伙计打水来。”他刚转身退出房门,忽又回过头来问道:“请问姑娘可曾去过乌伦古湖?”
春雪瓶不觉一怔,注视着他反问道:“去过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