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极夏彦铁鼠之槛 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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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写,字面都会很类似吧?”
“不,不是那样的信,只要是女人……”饭洼说到这里,在虚空中寻找措词,“就算是孩子——也看得出是不是情书。”
她这么断定。
那么那就是情书了吧。
“原来真有……这种事啊。”石井对着哑口无言的益田说。信上这么写着:
爸爸好奇怪,爸爸疯了。我连一天都不愿意与哥哥分离,但是我无法离开家里一步。如果因为爸爸在家,所以哥哥不能回来,我会杀了爸爸。即使要杀了爸爸,我都想和哥哥厮守在一起。只要爸爸不在,我就可以到外面了。我好想你,想见你……
想见你。
“一开始我难以置信,然后渐渐害怕起来了。哥哥与妹妹,这种关系是不被允许的吧?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我心想得报警才行。可能因为当时我还是个孩子,觉得那是一种罪恶吧。就在细细寻思当中,我渐渐地觉得这是污秽的、不洁的。而且那个时候——我喜欢仁哥,所以更会这么想吧。”
结果饭洼来到寺院前又折返了。
听说那个时候仁还在寺院里。但既然已经看过内容,饭洼怎么样都没办法把信交给他。
饭洼万分犹豫之后,就这么回到松宫家,按下了门铃。
“为什么我会那么做?现在想想,那只是单纯的嫉妒,对铃子的嫉妒。因为我不甘心,所以想要告密……”
——我果然赢不过铃子。
原来是这种意思啊。
饭洼说她知道铃子不会从玄关口出来。
因为父亲禁止铃子这么做,这似乎是饭洼从铃子本人口中听说的。
松宫仁一郎对于女儿的小丫头朋友突然来访,而且不是要见女儿而是找自己,显得非常困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我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只把信交给了他。我不知道为什么。”
仁一郎一眼就看穿那是女儿的笔迹了。
饭洼说,不知道仁一郎是熟知女儿的笔迹,或早有某种预感,但可能是前者。
读着读着,仁一郎的模样明显地出现了变化。
他的脸有如涂上朱色般变得赤红,青筋进现,眼珠充血。接着仁一郎把信揉成一团,看也不看杵在原地的饭洼,大声叫喊女儿的名字。
饭洼逃走了。
既然把信交给了铃子的父亲,饭洼的背叛很快——不,当下就会被发现了。铃子与自己的关系也铁定破裂。一旦毁坏,就再也不可能修复了吧。这是最差劲、最过分的背叛。然而不可思议地,因为饭洼对铃子本身没有半点恨意,所以只是一个劲儿地感到内疚,只是不愿意见到铃子的脸。
所以,饭洼逃走了。
“我觉得铃子会被杀掉,不,这或许是我的愿望。我真的不讨厌铃子,可是或许我嫉妒她,所以……然而我却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虽然暂时回到了家里,但饭洼坐立难安。
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益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黄昏时,你趁着家人在忙的空当溜出去,就在这当中,火灾发生了,对吧?那么接下来的证词也是一样吗?”
“不,我不是在火灾发生之后才去的,是我发现火灾的。”
“你溜出去一看,结果已经烧起来了?”
“这……”
“小姐,接下来的事要是你不说清楚就麻烦了。兄妹相爱并不触法,但杀人放火就不一样了。你因为有人可能会被问罪,所以刚开始才会询问我时效吧?我把它视为你已经有所觉悟才坦承一切的,是吗?”石井说道,用食指抬起眼镜。
饭洼闭上眼睛,睁开后说:“我并不想陷他于罪,只是……”
饭洼可能是顾虑到松宫仁如,才无法说出决定性的事实吧。但是……
既然门已经开了,就再也无可奈何了。即使它最终将毁坏珍爱的事物,已经解放的事物也……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说:“想要把它当成你一个人的问题来解决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无论真相为何,他都为了某些事懊悔而出家了。如果这是事实,现在的松宫和尚也不会说什么吧。”
“应该是吧。”饭洼说,“主屋已经烧起来了,火舌自两处以上蹿起,后门也烧起来了。而仁哥——正在玄关放火。”
“果然!松宫就是凶手啊。”益田说。
昨晚对于次田刑警的追究,松宫也闪躲得相当暧昧。
“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但是饭洼否定了益田的话,“我看到的只有仁哥在玄关放火,其他的我不知道。或许仁哥的双亲遭到杀害,与主屋失火是没有关系的。”
“可是只在玄关放火,这也有点……然后呢?”
“仁哥大叫着什么,往山里逃跑了。然后穿着长袖和服的铃子边哭边追地跑了过去。”
“两个人一起逃跑了?”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茫茫然了好一阵子。不久之后,火势已经大到不可收拾,人也开始聚集过来了。我悄悄地把信封放进火里烧掉了。我想我所做的事一定是这桩惨剧的原因,所以害怕极了。而我把我的记忆连同信封一起烧掉了。”
“饭洼小姐……”
“嗯,这十三年之间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我刚才所述说的记忆本身,关口老师。这不是到哪里寻找就能够找得到的东西。也不是见到仁哥,谈上几句就能够明白的事。失物就在我自己当中,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了……”
确实,这不是松宫会主动说出的事。
——你既然知道的话就早说啊。
復木津曾经这么说过。
“我之前在这里的窗户看到和尚,会怕成那样,是因为我对仁哥的罪恶感。松宫家会家破人亡,一定就是我所导致的。就连那封信,现在想想,或许铃子其实是出于玩笑而写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等于是我杀了她。”
饭洼已经不再害怕了。
我心想,这名女性远比我坚强多了。
“当然,你昨天没有把刚才说的事情告诉松宫和尚吧?”
“是的。”
“那位松宫和尚也没有说出任何相关的话?”
“嗯。”
“我明白了,接下来就交给警方吧。即使原因在你,行凶的也是别人,请相信警察吧。”石井这么作结。
“只是,那起事件本身与这次的事件应该无关吧。不过饭洼小姐,你是最初的被害人小坂了稔弃尸事件的目击者。在第二名被害人大西泰全被杀之前也与他共处。不仅如此,明慧寺那名叫做阿铃的女孩——对了,益田,你觉得那位阿铃小姐与事件有关吗?”
“我们怀疑阿铃小姐可能是铃子小姐的女儿。”
“这样啊。而且还有什么来着?那个叫松宫的和尚是明慧寺所在土地的……”
“听说是继承人。”
“对吧?所以你们与这次的事件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例如说。你或松宫也有可能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其实就是凶手。这件事请你别忘了,所以请你再配合一阵子,马上就结束了。”石井这么说。
然后他在益田随同下,前往敦子的房间。
饭洼被留在大厅。
我在心中悄悄地想。
这是不能够有的妄想。
明慧寺的阿铃,她的父亲——是不是松宫仁如?
近亲相好——最后怀孕。作为严重的父子对立的原因,这个理由岂不是极为充足吗?争执到最后,仁杀害双亲,放火与铃子一起私奔。佣人认为这只是平常的父子吵架,不当一回事地就寝,以致逃离不及,被活活烧死。仁在玄关放火,或许就是为了断绝佣人们的生路。
但是兄妹在山中失散了。铃子就像昨晚的鸟口和敦子一样,自悬崖摔落,被仁秀老人所救,带到明慧寺去,所以不可能在搜索行动中被寻获。而仁回到村子里,尽管逃离了法律制裁,却悔恨不已,剃发遁人佛门。另一方面,铃子生下阿铃,成了不归人。
不对。根据久远寺老人的话,阿铃不是在仁秀那里出生,而是被长袖和服包裹着丢弃的。那么……
——那里不对劲。
不,这并非多大的歧异,整体的构造应该没有错。
在这个阶段,我无法想出其他可能的情节。
若是参照久远寺老人的推理来思考的话……
我无法理解究竟是哪里有蹊跷,停止了思考。
饭洼感觉变得有精神一点了。
忽地我想起来了,饭洼昨天凝视松宫仁如的视线——那我无法理解的视线,或许是下意识中的疑惑——不,是对铃子的嫉妒吗?总之是无法诉诸言语的情绪所酝酿出来的。而借由语言将其解放的现在,她已经不会再露出那种眼神了吧。
如果相信石井所说的话,就快了。
僧侣们、仁秀老人、阿铃从山上下来的话,一切都会解决。
什么都没有了,结界当中将空无一物。快了。然而,事与愿违。上午十点。回到仙石楼的只有石井带来的两名警官与一名刑警而已。石井迎头受挫。刑警说道:“不行,他们不肯下山。”僧侣们在凌晨四点有了行动。
山下在凌晨两点决定搜查暂时中止。
夜晚的深山很危险,搜查员疲惫不堪,人手也不够。
菅原的奔走徒劳无功,无法拘捕杉山哲童。假设哲童就是凶手的话,也必须考虑他豁出去逃亡的可能性。若是他已经下山,就算找也是没用的,只能改天再进行搜山了,同时也必须对全县发出通缉令。
仁秀老人由次田保护,但不知为何,只有阿铃一个人杳然不知所踪。山下对于年少的阿铃去向不明大为忧虑,却也无计可施,仁秀说不需要担心,不得已只好停止搜索。话虽如此,山下还是担心不已。
僧侣们在禅堂持续夜坐。
禅堂四周配置了警官负责警备,禅堂旁的建筑物则分派了次田与龟井看守。
久远寺医生与今川、松宫三个人安置在那里。知客寮则有桑田常信、加贺英生及菅原。至于牧村托雄,总不好让他和加贺一起待在知客寮,话说回来,也不能要他回禅堂去,结果派了两名刑警跟着他前往内律殿。
仁秀老人也在内律殿休息。
因为完全不了解凶手的动机,这种情况仁秀也很危险。凶手不一定只狙击僧侣,仁秀老人也包括在这座山的居民这个范畴内,还是小心为上。
万一阿铃回来,或哲童也有可能过来,山下在仁秀的草堂安排了两名警官。对手是哲童的话,只有一个人太不牢靠了,其实两个人也还是很危险。
问题是贯首圆觉丹与两名侍僧。
贯首起居的大日殿是杀人现场,而且还没有完成现场勘验,所以不能让他们回那里去。如果他们也一起夜坐就好了,但是贯首似乎不打算这么做,同样情非得已,只好将三人收容在知客寮的内房。就这样,山下等待早晨来临。
接着经过了两小时。
首先,原本在禅堂夜坐的和田慈行拜访知客寮的觉丹贯首。
山下以一日千秋的心情等待支援赶到,当然睡不着。桑田与加贺也因为中岛遇害而震惊不已,在隔壁间持续夜坐。菅原等人则睡了。
门突然打开,山下跳了起来。
门口站着那个有如日本人偶般的男子。
“怎、怎么了,和田先生?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必担心,不必嚷嚷,贫僧是来迎接贯首的。”
“贯、贯首?”
纸门开了。
站在那里的是桑田。
“慈行师父,这种时刻,是怎么了?”
“常信师父……”和田形状美好的眉毛皱了起来,“您回到此处是何打算?这里没有容纳舍山离去之人的地方!’’
“无妨,贫僧并不打算留在这里。只是眼前佑贤师父发生了那样的事,贫僧不能就此消沉沮丧地下山。”
“不下山——又能如何?”
“你才是,你打算要做什么?”
和田瞪住桑田。“总之我不是来找您的,我是来求见贯首的。,,
“怎么了,慈行?”
纸门再度打开,贯首站在那里。他没有穿袈裟也没有穿法衣.而是一身白色便装和服。
因为光线昏暗,只看得见那身衣物,简直就像个幽灵。
“觉丹禅师……”
桑田退缩了。即使如同幽灵,贯首依然散发出强大的磁场。
和田恭敬地行礼。“猊下,恭请移驾法堂。”
“法堂?还不到早课时间。”
“是法会。”
“法会?”
“了稔师父、泰全师父、博行师父,还有佑贤师父,这样下去实在有些……”
“呃,喂!你们该不会是想要办丧事吧?”
“正是如此。”
“慈行师父!你知分寸一些!你就不能认清现状吗?现、现在寺里正处于杀人案件当中啊,解决事件才是……”
“常信,退下!慈行,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贯首……您……”桑田常信不知为何哑然失声。
“不下山是什么意思?”石井警部神经质地扭动双手手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