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西路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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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打开一扇大门。她记起来了:在草原上,红四方面军前进剧团在木板搭成台上表演节目。英英姿飒爽的刘泉姑在台上表演舞蹈。她看见台下有很多脉脉含情的目光,都是一些年轻小伙的热辣辣的目光。这里面就有赵宁都灼热的目光。节目完后,赵宁都,这个英武的很有军人风度的高大结实的年轻人,在化妆的后门堵住了她,鼓足勇气地拿出一面铜镜,说是在战争斗中缴获的,送给她。她含笑说并不熟悉他,怎好收礼物?赵宁都就自我介绍说他叫赵宁都,是五军的一名侦察科长,参加过宁都起义。因为参加了宁都起义,所以取名“宁都”。因为喜欢她的表演,就送她一份礼物。刘泉姑明白他的意思,羞涩地拒绝了。赵宁都说,就权当是一个观众送给他喜欢的明星一份礼物吧。她就收下了,并礼貌地谢了他。赵宁都俊朗英武的脸上就露出孩子们纯真又欢欣的笑容。就在这时,四方面军总部几名高级干部走了过来,赵宁都怕引起一、四方面军的矛盾,就赶紧离去。后来,五军首长董振堂在她的老师杨克明的陪同下来找过她,为赵宁都求婚,说了一大排关于赵宁都的好话,也讲了他屡次立功的故事,可是,此时,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她已行将与九军的师政治部主任姚玉松结婚了。姚玉松是九军军长孙玉清的表兄。孙军长和21岁的军政委陈海松亲自来做的媒。孙军长的爱人也是剧团的演员。孙军长说这是政治任务,和姚主任结婚是看得起鄂豫皖来的老同志,否则就是看不起!孙军长和海松政委都是张国焘、陈昌浩信得过的年轻有为的战将,也是四方面军很有名的战将!连徐总指挥都欣赏他俩。如果不答应,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何况,她对姚玉松并无恶感,只是觉得他有些农民的土气,但这不正是革命者引以为自豪的一面?于是,她经不住年轻战将的劝说,答应了姚玉松。她把这一情况告诉董振堂和杨克明后,董振堂十分惋惜地长叹了一声,再没有说话,黯然离去。再后来,她就与姚玉松结婚了。偶尔遇上赵宁都,他看到的是一双幽怨的倔强愤怒的目光。她多少有几分内疚与惆怅。至于那个铜镜,她一直用到西征之时,可惜,在临城突围时弄丢了。 可是,赵宁都怎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会在马家军里? “你是赵宁都?”刘泉姑怔怔地打量了一下他,跟着,冷笑了:“呸!土匪!撒谎也不会!你不是赵宁都!赵宁都不是是你这样子!” “泉姑同志!我就是赵宁都!你坐下,听我慢慢告诉你!”赵宁都诚恳道。 然后他小声地对刘泉姑讲了他奉令化装成民团往高台送信,随马家军冲进高台,被吕连长误会而砍成重伤,此后又被收编入马家军的经历。 刘泉姑从他讲述的声音,他的语气以及经过仔细辩认后的容貌气质里终于认出他来。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像见了亲人一般,扑进赵宁都的怀里,哭道:“赵科长!我们太惨了!” 赵宁都心里一阵颤抖,轻声道:“我知道!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了!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 刘泉姑收住了眼泪,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揩揩眼泪,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心痛道:“你也受苦了!” 赵宁都叹口气,凝望着他,深沉道:“受苦的是你们!比起你们,我这算不了什么?” 然后,刘泉姑对赵宁都说了她的经历:她们剧团在倪家营子突围前就被打散了,她在一帮战士掩护下逃入祈连山中,转了好几个月,一直没有能走出去。没想到后来被民团给搜出了。说起刘泉姑的爱人姚玉松。刘泉姑说,听人说姚玉松在倪家营子突围时已经牺牲了。赵宁都免不了又安慰她一阵。然后,两人商议了营救刘泉姑及其它战友的一个办法。 五、拒之门外 第二天,赵宁都带一个班的骑兵押着刘泉姑等二十多名红军往驻在临泽的团部去。阳春的太阳像一面铜锣悬在天空,远处的祈连山白雪皑皑,一行人马的影子在戈壁上拖得老长。马家军骑着马,红军步行。几个重伤的红军被搁在马上,由其他的红军扶着走。 到了一个小山包前,赵宁都令二十多名红军靠着小山包站着,然后叫马家军站成一排,将他们枪决了。 “老子没兴趣押你们!都毙了算了!”他骂道。 十二名马家军下了马,站在二十多个红军面前。赵宁都从传令兵手里拿过冲锋枪,站在他们前面,对马家军命令道:“预备!“ 马家军们齐齐地举起枪。 赵宁都也拉开枪拴,但没有再发令,而是对着马家军一阵扫射。十多个没有拉开枪栓的马家军还没明白是怎回事,就被打倒了。 传令兵大惊:“连长——”话音未落,便被赵宁都射倒在地。 赵宁都对这呆站着的红军道:“你们快上马!往东跑!” 红军们不明白怎回事,都愣着不敢动。刘泉姑急忙说:“大家照他的话做!他是自已人!” 一个四川佬率先冲出队列,捡起一把马家军的马枪和一把马刀。其余的人也纷纷上前,捡了枪和刀,骑上马。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了枪声,赵宁都朝远处看去,吃了一惊,只见一队马家军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 赵宁都眉头皱了起来,果断地对众红俘道:“快留几个人随我阻击!其余的人上马,快跑!泉姑!你负责带着他们离开!” “一起走吧!”刘泉姑急道。 “不行!他们会追上你们的!必须有人阻击!” 四川佬和几个拿枪的战士自动跳下马来,其余的战士也要往下跳,赵宁都道:“够了!都送死啊!活出一个是一个!把枪留下!快走!” 刘泉姑:“赵科长!要死大家死一块!“ 一个红军喊:“我们不能丢下你走!” 赵宁都喝道:“冲出去一个是一个!谁再乱说我打死谁!” 刘泉姑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办,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涨得通红。赵宁都拿出随身带着的驳壳枪,塞到刘泉姑手上,果断道:“放心!我们会脱身的!” 远处赶来的马家军已朝这边开枪了。子弹滋溜滋溜在空中划过去。刘泉姑被惊醒了,抓紧手枪,上了马,对赵宁都道:“那,我们走了!你保重!” 赵宁都一脚踹在刘泉姑的马屁股上,道:“后会有期!”那马朝前飞奔而去,刘泉姑回头喊:“赵科长!保重!”其余在马上的战士也跟着往前奔去。 剩下的红军战士,赶紧收拢枪支,卧倒在沙包上。赵宁都将“闪电”藏在一个土包后面,自己卧倒在四川佬旁边。他数了数身边的人,一共六个,就说道:“听我的命令再开枪!” 马家军已狂呼着奔近了。大约有三十多个,是一个小排的武装。双方相距五十多米时,赵宁都大喝一声:“开火!”于是,六支枪齐射。冲在前面的马家军仆倒在马下,几匹战马也被打翻。其余的人挥动着马刀继续冲。赵宁都抓起冲锋枪,一阵扫射,又打倒几个。马家军退了回去,分成两部人马,一部在马上开枪射击,另一部继续朝前冲。 红军这边也有两个牺牲了,火力减少了许多,但十多个冲上来的马家军也剩只剩下了两个。赵宁都抓起身边的步枪,一枪一个解决了他们。赵宁都想继续朝后面的对射的马家军射击,但红军们都没子弹了。掩护冲锋的十多个马家军见状,拔出马刀,狂呼着冲过来。赵宁都抓起马刀,奔到后面土包后,跳上“闪电”,大呼一声,迎着马家军冲去。 四川佬他们跟着冲上去与马家军拼杀。一阵厮杀过后,戈壁摊又恢复了宁静。赵宁都环视四周,只见尸骨纵横,除他以外,所有的马家军和红军全倒在血泊里。四川佬被砍成了两截。他捡起马家军扔掉的步枪,朝未死的马家军身上又补上一枪,接着上了马,径直往东奔去。追了一阵,没有追到刘泉姑他们,于是,一路往河东赶过去。 第四天,他终于在镇原找到了红军援西军驻地。哨兵领他到了专门负责接待西路军失散人员的办公室。工作人员多是一方面军的,不认识他,便叫来原五军战士。因他破了相,这名五军战士一下没认出他来。但听说他是赵宁都,怒从心头起,扑过来就要揍他,被旁人拉住了。这名战士对负责人称:赵宁都已经叛变,他亲眼见赵宁都领着马家军冲进高台城去抓董振堂军长,幸被特务连吕连长拦住。吕连长砍倒了赵宁都,自已却被砍死。后来,他又亲眼见赵宁都被马家军营救,抬出战场。原来,这个战士当时受伤,躺在赵宁都与吕连长相遇地方一旁房屋的大院里,在死尸堆中未被发现,亲眼看见了赵宁都与吕连长相遇的那一幕。他他爬进民房,被城中老百姓救下,藏了数日后,送出城外。成为高台城中少有的幸存人员之一。 赵宁都赶紧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了一遍。办公室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负责人道:“黄超是托派!刚在新疆被处决!” 赵宁都愣了,半响道:“他是托派与我没有关系!我是奉命去送信!” “这我知道!”负责人面无表情,“但据西路军总部回来的同志讲:黄超在倪家营子突围前曾向总部报告过,说赵宁都叛敌投降了!” “他胡说!”赵宁都大声争辩:“他肯定也是听这位战士说的!这都是误会!” 负责人严肃道:“你既是往高台送信,送完信就要回去复命,为什么留在马家军中?又为什么和他们一道冲进城去?” 赵宁都焦急地解释道:“我是要回去复命的,但因为和董军长感情很深,想救董军长一把,所以没有回去!” 负责人反问道:“你一个人救得了董军长?作为红军战士,要从大局出发,完成任务该回去复命,你不知道?” 赵宁都语塞了。一只独眼呆呆地看着负责人,嘴唇委屈地嚅动一下,无言以对。 负责人道:“你先在我们这里休息二天,我们弄清清情况后再答复你吧?” 赵宁都问刘泉姑他们回来没有。负责人说没有,然后就摆出一付不再理他的架式,叫几个战士将他带到旁边一个院子的一间房里去休息。门口有哨兵把守。他的马也被牵去,由战士帮着喂养。赵宁都依稀看到院子门口挂着一个牌子,写着“政治保卫局”。 这样憋闷地住了两天。第三天,那个负责人来到他的住处,说组织上对他的情况进行了初步调查,认为:一,有战士目击他随马家军冲进高台城,并与特务连长格杀过,又被马家军救走,有叛变的嫌疑;二,此后他在马家军中做了连长,未经任何组织同意;三,赵宁都自述的曾营救过刘泉姑等人,现在暂无人证实。考虑到现在正在进行国共合作谈判,赵宁都这种情况不予追究,但也不予收留,请自行寻找出路。 赵宁都听完,受伤的眼窝一阵生疼,他激动地大声道:“首长,我是清白的!请组织再做调查!” 负责人面无表情道:“清不清白,现在这样的形势,也无法再查下去!你走吧!” 赵宁都的脸变得惨白,泪水倏地从独眼里涌了出来,难过道:“你们真的拿我当叛徒!” 负责人怔了一下,看着他,似乎在判定他的眼泪是真是假。 “就是说,如果不是现在国共合作的形势,我有可能被你们处决?”赵宁都含泪道。 负责人脸上现出一缕难堪:“没你说的那样严重!”停了一下,又板着脸道:“总之,你现在无法证明你这段历史的清白,我们也无法证明!反正,我们不会留下你!” 说完,带着手下人走了出去。 赵宁都叹了口气,眼眶湿润了。他重重地呼吸着,胸部剧烈地起伏着。鲜血在体内疯了似地涌动着,胡须颤抖着,拍打着脸部,大脑一阵晕眩,身体仿佛要旋转似的,几乎撑不住了。他发呆地站了半天,含住眼泪,默默地收拾好自已的马刀、马鞭,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去。 到了院中,一个战士已牵着他的“闪电”站在那里了。他抓过马缰绳,木然地往前走,走出院子。然后,上了马,猛一打马缰绳,战马疯了一样奔了出去。他想快快离开那个负责人的视线,晚一步就多一份羞辱!他赵宁都,向来堂堂正正,视忠诚为根本,竟被人视为叛徒!竟被人用轻视的目光逐出原属于自已的家园和部队!竟被人当作垃圾一样弃之!是可忍而熟不可忍? 冲出援西军指挥部所在的地方,一直冲到一片树林里。这里离村口就不远了。他下了马,仰天长叹一声,抓着马缰绳,缓缓地行走,泪水从独眼里涌了出来。被人误解冤枉已够痛苦了,而被人轻视象赶狗一样赶走更让他心痛心酸。他如今怎就落到了这一地步?早知如此,还不如象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士一样死去了,也可落个烈士的英名!或者,就自尽在董振堂将军墓前好了! 正缓缓行走着,忽然听见林子外一阵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