鹈鹕案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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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呃……没有注意到它,我想。”
卡拉汉适可而止。“我不觉得意外。我上星期提到过它。上星期三,确切地说。大考要考的。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留心一下大考会碰到的案子。”卡拉汉踱着方步,在讲台前面,眼睛盯着学生。“有谁费心读过它吗?”
沉默。卡拉汉瞧着地板,以便让沉默都渗透进去。所有的眼睛都向下,所有的墨水笔和铅笔都冻结固定。几缕轻烟在最后一排袅袅升起。
最后,达比·肖从她的第三排第四号座位上轻轻举手,全教室的人都同声发出舒解的叹气。她又一次解救了大家。这几乎是对她的一个期待。全班第二名,和第一名几乎不相上下,凡是卡拉汉随口向他们吐出的几乎每一个案件,她都背得出全部案情、所有权、一致意见、不同意见和多数意见。她不会错过任何东西。这位十全十美的娇小的啦啦队长以优异成绩毕业,得过一个生物学的学位,她计划要以优异成绩毕业,再得一个法律学位,然后就要专门从事控告化学公司的糟蹋环境而使她自己过上舒适的生活。
卡拉汉看着她,好像是给懵住了似的。她在三个小时以前离开他的公寓,度过了一个醇酒加法律的长夜,但是他不曾向她提及纳什。
“很好,很好,肖女士。罗森堡为什么动肝火?”
“他认为新泽西州的法律违反了第二修正案。”她没有朝教授看。
“说得好。你给全班同学说一下,该州法律有何规定?”
“其中不许拥有半自动机关枪的规定。”
“好得很。再请说点趣闻吧,纳什先生在被捕的时候持有什么?”
“一支AK…47冲锋枪。”
“后来怎样?”
“被判有罪,判处三年徒刑,他提出上诉。”她对案情了如指掌。
“纳什先生从事什么职业?”
“材料中没有具体说明,但是提及另一项控罪为贩毒。他在被捕的时候没有罪案的记录。”
“因此他是一个拥有一支AK…47的毒品贩子。但是他得到罗森堡的同情,是吗?”
“确实是的。”现在她看着他。紧张空气已经缓和下来。大多数眼睛都看着他踱方步,他的眼光四下扫视,选择又一个倒霉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达比都在他的课堂上独占风光,而卡拉汉要求有更广泛的参与。
“你们为什么认为罗森堡怀有同情?”他问全班。
“他喜欢毒品贩子。”这是塞林杰,他已受伤,仍想挽回面子。卡拉汉乐于提倡课堂讨论。他朝他的掌中猎物笑笑,好像欢迎他再受一次放血。
“你认为是这样,塞林杰先生?”
“对了。毒品贩子,妾童癖者,军人走私贩子,恐怖分子。罗森堡对这些人一往情深。他们都是他的身体孱弱、备受苦楚的孩子,所以他必须保护他们。”塞林杰尽力显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那么,照你的高见,塞林杰先生,应该怎样处理这些人呢?”
“简单得很。他们应该受到公平的审讯,有一个好律师,还要有公平的、快捷的上诉,如果他们确实有罪就该受到处罚。”塞林杰声色俱厉,活像一个高举法律与秩序大旗的右翼分子,在图兰大学法学院的学生眼中这是大逆不道。
卡拉汉两臂交叉。“请说下去。”
塞林杰察觉这是圈套,但是他义无反顾,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意思是,我们读到过一个又一个案例,表明罗森堡想要改写宪法,制造种种借口,使证据不能成立,以便听任一个个彰明较着的有罪被告逍遥法外。简直是骇人听闻。他认为所有的监狱都是残酷的、天理难容的所在,所以,根据第八修正案,所有的服刑罪犯都应一律释放,谢天谢地,他现在成了少数派,日益缩小的少数派。”
“你欢喜最高法院的方针,是不是,塞林杰先生?”卡拉汉的表情又是喜来又是恼。
“确实如此。”
“你是不是属于标准的、赤胆忠心、为国为民的美国人中的一分子,巴不得那个老杂种一觉睡去便氏眠不起?”
教室里有几声轻轻的嬉笑。现在笑出声来可保平安无事。塞林杰心里有数,这回可不能直言不讳。“我不能对任何人有这样的想法,”他说道,几乎觉得窘迫。
卡拉汉又在踱方步了。“很好,谢谢你,塞林杰先生。我一向喜欢听到你的议论。你也一如既往地给我们提供了外行人的法律观点。”
笑声响得多了。塞林杰两颊通红,缩在座位里。
卡拉汉没有露出笑容。“我倒是乐意把这次讨论的知识水平提高一步,可以吗?现在,肖女士,罗森堡为什么同情纳什?”
“第二修正案准许人民拥有和携带武器。罗森堡大法官认为,要按字面不折不扣地执行这条规定。任何武器都不可禁止。如果纳什想要有一支AK…47,或一枚手榴弹,或者一管火箭筒,新泽西州都不能通过一项法律予以禁止。”
“你同意他吗?”
“不,也不只我一个人不同意。这个决定是八票对一票通过的。没有一个人赞成他。”
“另外八个人持何理由?”
“那是显而易见的。各州都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禁止销售和拥有某些类型的武器。新泽西付;的利益比纳什先生的第二修正案的权利重要得多。全社会不能允许个人拥有灵巧先进的武器。”
卡拉汉认真地看着她。迷人的法律女生在图兰大学是难得见到的,但是他只要发现了一个就会马上下手。以往的八年间,他倒是相当成功的。多数情况下都不费劲。进到法学院的女生都很解放,也很随便。达比却不一样。他头一次在图书馆里盯上她是在一年级下学期,可是花了一个月功夫才跟她吃上一顿饭。
“谁写的多数意见?”他问她。
“鲁尼恩。”
“你同意他吗?”
“是的。这是件简单的案子,说真的。”
“那么,罗森堡又怎么了?”
“我觉得他跟最高法院的其他法官不能相容。”
“因此他便投票反对。”
“常常是的。他的意见越来越站不住脚了。例如纳什案子。在罗森堡这样的自由派看来,枪支管理的问题再简单不过了。多数意见本来是应该由他写的,要是在十年前的话准是他的手笔。1977年的一件案子,福代斯诉俄勒冈州,他对第二修正案的解释还是严格得多。他的自相矛盾简直叫人难堪。”
卡拉汉忘掉了福代斯。“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罗森堡已是老朽了?”活像一个因为饱尝老拳而头脑晕眩的拳击手一样,塞林杰又跌跌撞撞走进拳击场打完最后一轮。“他已经神志不清,你也知道这一点。你无法为他辩解。”
“不尽如此,塞林杰先生。至少他还安坐在最高法院。”
“他的身体坐在那里,他的脑子已经死亡。”
“他还在呼吸,塞林杰先生。”
“是啊,靠机器呼吸。他们得把氧气泵进他的鼻子。”
“那就行了,塞林杰先生。他是最后一位法学界的前辈大师,他还在呼吸。”
“你最好打电话去问一声,”塞林杰没等他话音消散便抢着开口。他说得够多了。不,他说得太多了。他低下头,教授睁大眼睛盯着他。他简直要躲到笔记簿底下去了,并且开始觉得奇怪,他干吗要说这些话。
卡拉汉盯得他缩下身体,然后又踱起方步。昨晚的醉酒真难受。
3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看起来像个上了年纪的农家主人,头戴草帽,身穿干干净净的带前襟工装裤,熨烫得笔挺的卡其劳动衬衫,脚登长筒皮靴。嘴里嚼着烟草,朝码头下面黝黑的海面吐口水。他的轻型运货车,虽然是最新的型号,却已显得久经风雨,浑身尘土。北卡罗来纳州的车号牌。它就停放在百码之外,码头另一端的沙地上面。
星期一半夜,这是10月份的头一个星期一,夜凉如水,一片漆黑,码头附近,行人绝迹,他得待在这儿等上半个钟头。他倚伏在栏杆上,细嚼烟草,心情凝重,眼观海面,全神贯注。这儿就他一个人,他知道只会是他一个人在这儿。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此刻的码头向来不会有人到来。偶尔有一辆汽车的头灯闪烁着沿海岸线疾驶,但是在这个时辰头灯绝不会停下。
他观看着离海岸线远处的航道灯光,有红有蓝。他看了看手表,头也不动。天低云厚,如果不是来到码头的近边是看不见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轻型运货车不是北卡罗来纳的车子,农户主人也不是那儿人。车号牌是从达勒姆附近一个废钢铁堆放场的破烂卡车上偷来的。轻型运货车是在巴吞鲁日偷来的。农户主人的来历不明,偷盗不是他的所为。他有他的本行,小偷小摸的脏活儿都有别人去干。
20分钟过去了,一个黑影朝码头的方向浮来。轻轻的、掩抑的引擎声变得响一点了。黑影显得像是一条小船模样,一个伪装的黑影埋低了身体在摸弄马达。农户主人一动不动地迎候着。引擎声响停歇,黑色的橡皮筏停在宁静的水面,离码头30英尺。此时海岸上已不见汽车头灯的亮光过往。
农户主人小心地拿一支香烟放在嘴唇间,把它点燃,连喷两口,立即把它扔掉,落在与此筏之间的一半距离的水中。
“什么香烟?”水上的人朝上面问。他看得见栏杆上的农户主人的轮廓,但是看不见他的脸面。
“幸运牌,”农户主人回答。这两句接头暗号真够得上是蠢把戏。这么一个时辰,恰好在这么一个古旧码头上,能盼望到多少别的黑色筏子从大西洋上漂流进来?奇蠢无比,不过,噢,又是多么重要。
“卢克?”船上发出的声音。
“萨姆,”农夫说。来者真名叫卡迈尔,不是萨姆,再有五分钟卡迈尔就可以停妥筏子。
卡迈尔没再答理,按照约定已经不需要了。他麻利地发动引擎,把筏子驾驶到通向海滩的码头边上。卢克在上面看着跟着。他们来到轻便货车上会合,连手都不握一下。卡迈尔把他的阿迪达斯运动包放在两个人的座位中间,小货车便沿着海岸线开走了。
卢克开车,卡迈尔吸烟,二人互不理睬对方,配合默契得天衣无缝。他们连眼光都不敢对视。卡迈尔胡须浓密,戴一副墨镜,穿黑色的高领套衫,一脸凶相,却又无从辩论。卢克根本不想看他。他在接受任务时就已听到吩咐,除了迎接这位海上来的陌生人之外,还必须避免正眼看他,这还不容易。此人是九个国家悬赏缉拿的人。
驶过曼托大桥,卢克又点燃一支幸运牌,此时他可以肯定先前与此君见过一面。就他记忆所及,五六年前,在罗马机场曾经有过一次短暂而时间精确的晤面。没有任何介绍。地点是在厕所里。卢克当时穿一身精致的美国经理套装,把一只鳗鱼皮的公文包挨着洗脸盆的墙边放下,他慢腾腾把手浸入水中,一眨眼间皮包就不见了。他在镜子里看见一个人晃了一下——就是这个卡迈尔。就在那一天,30分钟过后,那只公文包便在英国驻尼日利亚大使的两腿之间爆炸。
卢克常常听到他的黑道兄弟在小心翼翼的耳语中说起这个卡迈尔。他有许多名字,许多相貌和许多种语言,一个出手快速、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一个四海为家、无迹可寻的登峰造极的杀手。他们在夜幕下向北疾驰,卢克低低地仰靠在车座上,草帽的宽檐快要遮住鼻子,手腕在方向盘上蠕动,他想起听到过的关于他身边这位乘客的令人拍案惊奇的恐怖杰作。1990年17名以色列士兵被伏击已经算在卡迈尔的帐上。在1985年的一件汽车炸弹谋杀案中,一位巨富的德国银行家全家遇害,卡迈尔是唯一的嫌疑人,传闻那一次行动的收费为三百万现钞。大多数内行人士都相信1981年谋刺罗马教皇的行动是他主谋的。不过,话得说回来,几乎每一件侦破不了的恐怖袭击和暗杀事件都归罪于卡迈尔。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没有人确实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卢克觉得激动。卡迈尔行将在美国大地上有所行动。卢克不知道目标是谁,但是喷洒鲜血的人不会是寻常之辈。
拂晓时分,被偷的农场货车停靠在乔治城31街和M街的路口。卡迈尔抓起他的运动包,口也不开一声,便跳上了人行道。他向东走过几个街口,来到四季旅馆,在大厅里买了一份《华盛顿邮报》,若无其事地乘电梯上到七楼。7点15分,他准时轻叩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门。“是谁?”门内有人问道,声音透出惶恐不安。
“我找斯内勒先生,”卡迈尔说道,口音是无懈可击的全国通用的美国话,同时用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