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紫菀 作者:紫夜未央(晋江2012-07-04完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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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提起这个,眼里透着柔和,我也不禁感叹,“先皇是个好父亲。”
“其实这不过是民间习俗,父亲给女儿送玉镯,是希望圈住女儿的心,让她偶尔念家念父。每个女儿玉镯都是一模一样的,表示父亲不偏心。不过难得父皇这般九五之尊,也能记得习俗,为女儿定制玉镯。”
厷玥朝原有这样的民间习俗么,看着自己手腕,可惜,我的父亲却没有这般心思。等等!我手腕套着的碧绿玉镯,我记得,太后送我时,说是爷爷在她出嫁时送她的。若也是因了这个习俗,那宁倩身上的玉镯,应是我某个姑姑的。除开小姑姑,我再没听说萧家还有其他小姐,可,怎么会和小姑姑有干系…
…
饭菜已经入桌,我晃开脑中疑虑,陪同二嫂一起入席。却不想,才拿筷子,衍卿阁却迎来一位罕见“贵人”。
“平莳也在呢,看来今日来得赶巧了。”皇上大步走进,看着桌上丰盛晚餐,“恩,菜色不错。”
我呐呐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让座,却已见淡眉添了一副碗筷。
“别拘谨,不过一起用膳罢了。”
一餐饭,我有些食难下咽。听着皇上偶尔和二嫂的谈话,我只发呆想着,皇上怎么来了,这个月,是他第一次踏足衍卿阁。
不知发呆了多久,听着轻咳声,我才抬头,正对上皇上含着笑意的眼眸。慌张下左顾右盼,却已看不见二嫂,甚至她何时回去的,我都记不得了。苏玖和淡眉亦不在房内,我有些心慌,是皇上让她们下去的?
“朕的德妃,原来有发呆的毛病。”皇上笑着走近,“那日对着宜妃,不是斗志昂扬么,怎么见了朕,又蔫了。”
果真,后宫任何事情,都瞒不住皇上。他不过问不代表不知道,大家的动作,皇上心里如明镜般,只是不太计较罢了。
“皇上说笑了,宜妃姐姐是宫里老人,梓菀怎么敢。”
“哈哈哈哈,老人?让宜妃听见,可要气岔了。梓菀还是如当年般幽默啊。”
皇上难得开怀大笑,记得初见他时,我讨巧说了句:皇上的两撇胡子很可爱。那时的他也是这般笑着,笑得开怀肆意。我不知道,为何在他面前,我总是拘谨出错,这便是人们说的皇帝威仪么。
“别傻愣着了,朕还有许多奏章要批阅,你给朕研墨挑灯吧。”说完几步走大书案前坐下。
我果然看见桌上放着厚厚一叠奏章,赶紧上前,帮皇上研开墨汁。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就这样站在一旁,始终保持一个姿势。皇上的字大气磅礴,然而每一个回笔却细腻多变。一行批阅下来,遒劲自然的字体却让人赏心悦目。
我想起十二岁那年,为了皇上寿辰,我模拟太子笔法,帮他誊抄了百册经书,否则,单靠太子,何年才能誊写得完。那时,皇上夸了太子书法,然而与皇上比起来,我们可真是孩童之笔了。
看着皇上如此专注的神态,我不禁理解了姐姐对他的爱恋。这样专注的眼神,刚毅的侧面,不苟的精神,恰恰最是吸引人。德光帝,怕是厷玥朝历代以来,最勤恳的皇帝。
不知不觉,眼皮有些沉重,下手也不太有轻重。我听见皇上起身的动响,猛然强睁开眼睛,奏折批阅完了?
皇上指着桌上摊开的奏折,“你看看,好一滴墨汁啊。”
果真,奏折批阅处沾上了一滴墨汁,额,是刚刚我不小心用力太大洒出来了么…心下愧疚,忙跪地领罚。
“朕可以不罚你,但这个奏折,你可得替朕解决了。”
我愣住,这个,要我怎么弄…看了桌上奏折,我大胆提笔,就着墨汁勾勒几笔,一个字完好出现在奏折上。
皇上上前看完,沉思好一会,道:“德妃很会模仿笔迹。”
“臣妾不才,幼时酷爱书法,有些研究,不过皇上字体隽秀潇洒、笔触细腻,实难模仿一二。”
皇上只静静看着我,半晌才道:“你姐姐很了解你,她选对人了。”
我诧异抬头,皇上明白姐姐心思,为何还任由姐姐如此做。任何帝王,怕是都不喜欢别人算计他的皇位,即便是亲密如斯,不也会忌惮么。
“夜深了,替朕更衣休息吧。”
一句话,震惊到我,看着皇上伸开双臂,我只能咬牙,缓步上前,为他解开蟠龙扣,卸下腰带。当龙袍缓缓退去时,我心跳如雷,等着皇上下一步举动。
只见他大步走近床榻,就着里边躺下,许是看我半天没反应,才回头道:“德妃不累?有光亮,朕睡不着。”
“啊,好。”我慌慌张张吹灭烛火,才想起,自己妆容还没有卸,这黑灯瞎火,可怎么是好。
踌躇半晌,随后坐在茶桌旁,撑着脑袋,静静呆着,窗外一抹月光透进,将整个屋子笼上一层淡金色。床上皇上安然入睡,清浅的呼吸时不时传人耳畔。这样一位帝王,每日操劳,朝堂后宫,他两相掌控。难怪能沾床就睡…
夜色愈浓,我抵不住困意,走到房间西南角,这里有一张长榻,是“洞房花烛夜”后,我命苏玖备好的,其实,我内心依然抗拒,可,总归有一天,我得接受。皇上如今纵容我,是顾及太子顾及姐姐,亦念在看着我长大的份上,然而,这些情谊,能顾念多久…
侍寝,多么陌生恐惧的字眼,也许,我该学会接受。
☆、第27章 薨逝
转眼便到寒冬,窗外雪花簌簌飘落,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有些迟了。想起那时入宫,正值初秋,御花园还百花盛开着,如今,白茫茫一片,只几株寒梅傲立风中。
待雪花停止时,我裹了狐裘皮袄,披着厚长段罩,捧着袖珍暖炉,便想出去景园赏雪。由着昨夜与今早的鹅毛般雪花,如今外边已是银装素裹的一片,分外纯净。
“今年寒梅开得艳丽,一株株的,竟红如血滴。”我回头问向苏玖,“民间寒梅,可有这般漂亮。”
“回娘娘,在奴婢家西面,有一片梅林,里头寒梅开得最盛,从深秋开起花骨朵,再到来年春天才谢,不少管家小姐喜爱去那赏梅。才子佳人,谱出不少佳话。”
“哦,竟比宫里开得更艳?”
“宫里梅花色泽鲜艳,花香浓郁,本是极好。可惜,这的赏花人心情,少了份欣喜娇羞,多了份安之若素,不及那片梅林的观者。”
我点点头,也是,赏花赏花,赏的不止花色花香,还有心情。“淡眉自幼进宫,怕是没有见着宫外头的梅花吧。”
“自然没见,不过,也因着没见过,才觉得,这宫里梅花开得最好。”
一番对话,赏梅心情更好了。观赏事物,总是要有伴儿才乐趣,看着苏玖淡眉,都是女儿中聪慧的典型,一次让我遇着俩,倒也福气。
一路走一路赏,将这几月宫里的烦闷渐渐抛洒在雪中,风吹过,雪花掩盖。
…
才赏梅不久,便看着迎面而来两人,本想转身错过,毕竟难得的轻松心情,莫要被些人给搅合了。
“臣妾见过德妃娘娘。”
身后的礼拜声只让我叹息,这人眼睛坐实尖细。看来今日的惬意心境,只能如此短暂了。
我转头,打量了眼前之人,原是那弹得一手好琵琶的张婕妤。识音之人,果真多一份雅兴。
“张婕妤素来低调,听宫里姐妹们传,婕妤性情堪比此梅花。”说着扶上身边一株梅花,果断折下一支把玩。
她只是低头,“臣妾性子不讨喜,姐妹们怕是觉着臣妾孤僻了。”
“孤僻与孤傲,可不等同。孤僻一词,只污了梅花,然孤傲,却很是贴切。”我笑着走进几步,“妹妹弹得一手好琵琶,不知我可否荣幸,改日邀得姐姐一道切磋音律。”
“姐姐谬赞了,若姐姐相邀,妹妹自然无二话。”说完微微抬头,眼神带着几分灼热。
姿色倒是清秀,不过比起玉美人,还是少了几分美艳。我还记得那日在玉美人处,她出声相帮。心思这样藏不住,实在不可取。后宫里没有无缘无故的朋友,我不管她是想讨好我还是要算计我,这后宫,我可以利用人,却不会被人利用。至于与人为友,更不可能。若真想与我一阵,还需资格的,没有背景,心思浮躁,此人与我,不是一路。
我呵了几口气,笑而不答。只转着话题道:“果真化雪最冷,才出来会,骨头都打颤了。姐姐就不扰妹妹赏梅雅兴,先行回去了。”
才转身,便听见身后一丝叹息,缓缓一句:“承德郡主果真记不得我了。”
这句话没有宫里的尊称谦语,自然流入着丝丝情怀。我不禁好奇,想探究,却没有机会探究,因为此时几名宫人匆匆跑来,我认得,他们是子宸殿的下人。
几人气喘嘘嘘跑到我面前,嘴里断断续续,却道出让我惊愣的话语,我耳朵嗡嗡作响,只停顿一秒,便扔下暖炉,急切大步往子宸殿跑去。
冷风呼呼刮在脸色,如刀割般生疼生疼,眼角因着寒气,逼出几滴泪水,一遇冷气,化成冰雾。然而这都抵不过我心上的疼痛,那几名宫人的话,此时正入钝刀缓缓割着我心肉。
皇后娘娘怕是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无限回音在耳边、在脑海,如今,我只恨子宸殿为何如此之远,怎么总跑不到…
…
子宸殿一如之前的肃杀,药香弥漫。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踏入,姐姐寝殿里,除开几名宫人,便只有齐珩。他冲我摇摇头,我便明白,姐姐生命将要走到尽头。
我挥退众人,只咬着唇,缓缓上前,握住姐姐的手,叫道:“姐姐,梓菀来了。”
姐姐睁眼,看着我浅浅一笑,抬头抚上我的脸颊。姐姐的手冰凉冰凉,可我的心却渐渐回温,至少现在,我能如此真实感知着姐姐。
“对不起。这个道歉也许苍白无力,但,是姐姐欠你的。”姐姐的声音已然微弱,面色苍白吓人。
我摇摇头,欠这一字,在我们姐妹间,如何算得清呢,割不断的,总是那相同血脉,舍不掉的,都是那至亲至爱。
“可是,姐姐还想求你,延翕…”
“我明白,我明白,姐姐放心,梓菀答应你,只要梓菀活着一日,便保证无人能妄想觊觎太子的东西。”
姐姐面色终是安然,即便到这一步,姐姐依然惦念太子,有时我分不清,姐姐到底是因为皇上而疼惜太子,还是因为太子而更在意皇上。在她心里,这两个男人,分量应该一样吧,或者,延翕更重一分。
我就这样静静坐在姐姐床边,两人再无话。我知道死亡的气息逐渐笼罩,姐姐撑着最后一口气,是在等他,等那个她爱了一生,守了一生的男人。
脚步声渐渐靠近,我回头,看着皇上缓步走进。严肃的容颜带着几分哀戚,眼神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愧疚,是哀伤,或是遗憾…
我起身给皇上行了礼,便退出了房内,此时的姐姐,只想皇上静静陪他最后一段吧。关门前,我看着姐姐回眸凄婉的笑容,她的一生,应该是不遗恨的。
我静静站在雪地上,不知站了多久,只感觉天际雪花又开始飘荡,簌簌落在我肩头,臂膀,脚边。
浑身冷得麻木,直到苏玖靠近,撑着伞为我挡雪。我却看着身侧的淡眉,她一人站在雪中,双眼死死盯着姐姐屋子的方向。她跟了姐姐十余年,抛开我对她的嫌隙,她其实是个好丫鬟,有智慧,又衷心。
我吩咐人给淡眉也撑了伞,今后,她真的只剩下我了,即便我不能全然信任,却不可否认,我不想缺失了她。
许久,房门打开了,我看着明黄龙袍出现在视线里。盯着他的眼睛,只需对视一眼,我便全然明白,心越来越凉,感觉一切都在轰塌,他无声地告诉了我,姐姐,不在了…
感觉鼻头很酸,眼睛很涩,却怎么都流不出泪水。我与皇上对视了许久许久,我本想问,姐姐走时说了什么,她走得可安心,可还有哪些遗愿…可这些,问了又有何意义。我想,我懂姐姐的。
子宸殿渐渐来了许多妃嫔,我没有细数有哪些,因为我知道,她们不过来看个热闹,几人真心哀戚?而我在皇上面前,第一次如此任性,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