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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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临走前还让我好好照顾虎仔。”胖婶想起陆老爷临走之前对他们母子的关心,悲从中来,抱着虎仔,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老爷还让我快点成家呢。”阿成一想到老爷临别前跟他说的话,伤心地用袖子擦眼泪。
“我伺候了老爷快五十年了,老爷死得太惨了,太冤了。”耀叔老泪纵横。
“老爷他呀,迟早是要舍生取义的,他是不会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良心,对不起黎民社稷的事的,从山田让他当那个维持会会长开始,老爷就抱着必死的心,我懂他,可是我阻止不了他。”
“伯母,大伯已经走了,你可一定要保重啊。”昱霆含着泪,拉着陆太太的手。
“昱霆啊,你是好孩子,霖儿和淑娴都不在家,你大伯的后事还得靠你帮着料理。”
“伯母,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操办好大伯的后事,让大伯能安心地走。”
陆太太走到陆轶翔的遗体前,用袖子拂去他脸上的灰尘,用手轻抚他的头发。
“老爷,昱霆办事向来稳重细心,让他来料理你的后事,你就安心地去吧。”
“玉蓉,你扶太太回房吧。”耀叔望着呆滞的陆太太,对玉蓉耳语了一声。
“太太,我扶你回房去吧。”玉蓉站在陆太太一旁,要去搀扶她。
“不用,我要陪着老爷,让我再跟老爷待一会儿吧,玉蓉,你去把鸣儿抱出来,让他也见见爷爷吧。”
“嗯。”玉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朝房里走去。
玉蓉把鸣儿抱了出来,鸣儿见到躺在门板上的陆轶翔,连忙跑过去,摇了摇他的身子。
“爷爷,爷爷,你醒醒,爷爷,你起来陪鸣儿玩好吗?”
周围的人见状,都掩面而泣。
鸣儿见爷爷没反应,连忙跑到奶奶身边。
“奶奶,奶奶,爷爷不理我,爷爷睡着了,摇都摇不醒。”
陆太太一把抱住鸣儿,嚎啕大哭起来,其他人也都悲从中来,哭天抢地。
“昱霆少爷,我看还是先把老爷入殓了吧。”耀叔擦干泪,望着昱霆。
“好,耀叔,你去操办吧。”昱霆含泪点了点头。
“阿成,跟我去取金丝楠木棺材。”
不一会儿,耀叔和阿成把一副金丝楠木棺材抬进客厅,同几个家丁一起把陆轶翔的遗体从门板上搬入棺材内。然后,耀叔和阿成还有昱霆府上的家丁开始布置灵堂。
闻讯赶来的秋莲望着陆逸翔的遗体,泣不成声:“大哥,大哥啊,你怎么也遭此横祸啊?嫂子!”
妯娌俩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正当陆府上下布置灵堂之时,陆府门口喧闹起来,一些广州市的工商代表和陆轶翔的生前的同仁好友,街坊邻里,厂里的工友,难民代表,还有一些普通的市民都纷纷前来吊唁。
一位乡绅模样的长者来到陆昱霆面前。
“贤侄,陆老先生生前是我们广州市的商界领袖,是大伙公认的陆大善人,何况陆老先生一身正气,死得轰轰烈烈,他的后事决不能草草了事,我们一些乡绅和商会的兄弟们刚刚都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要公祭陆老先生。由商界大佬们出资,有声望的名士主持葬礼,社会贤达作悼词,我们要把陆老先生的葬礼搞得风风光光。”
“多谢庄老前辈想的周到,请受晚辈一拜。”陆昱霆连忙双膝跪下,向庄熙卿老先生叩首。
“贤侄请起。”庄老先生转身向后面的人挥了挥手:“来啊,快把挽联和挽幅挂起来。”
从人群后走出来一群人,把一条巨大的挽幅和两条一丈开外的挽联挂在客厅外的横梁和廊柱上。
挽幅上是白底黑字四个遒劲的大字:“浩气长存”。而挽联上写的是:
誉满商海,扶危济困彰显铁骨侠情;名留天下,取义成仁昭示碧血丹心。
庄老先生率先向死者行跪拜礼,身后前来凭吊的达官贵人也紧随其后,纷纷行礼。
陆太太和昱霆,玉蓉,鸣儿,耀叔,阿成,胖嫂,虎仔等人都披麻戴孝,向来宾们叩首致谢。
第二天,广州的大大小小的报纸都报道了陆轶翔不畏强权,舍生取义的事迹。一时间,全广州都沸腾了,都在为陆轶翔的铮铮铁骨叫好,报刊杂志都连篇累牍地进行跟踪报道。民情激愤,民怨沸腾。
渡边和山田没想到陆轶翔的死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响,原本想要镇压那些前来祭奠的百姓,但因悲愤的人们声势浩大而被迫放弃。
陆太太因为哀痛欲绝而心力交瘁,一病不起。几天粒米未进,没过几日便已憔悴不已,形容枯槁。
入夜,陆太太忽然有了点精神,玉蓉连忙把她扶起。
“太太,你想吃点吗?我给你盛一小碗粥,好吗?”
“好啊,玉蓉,给我盛一小碗来。”
玉蓉一听,喜不自禁:“哎,我这就去。”
玉蓉一小口一小口地给陆太太喂下了一小碗粥。
“玉蓉。”陆太太支起身子,拉住玉蓉的手:“玉蓉,我时日无多,有件事我要拜托你,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
“太太,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玉蓉决不推辞。”
“玉蓉啊,你去灵堂,把昱霆叫来。”
“好,我马上去。”
灵堂内,昱霆戴着重孝,望着伯父的遗像,把一把把纸钱扔进火盆里。
玉蓉把在灵堂守灵的昱霆叫到陆太太床前。
“伯母,你找我?”
“昱霆。”
陆太太叫了一声,忽然一阵咳嗽,昱霆连忙给伯母拍背。
“昱霆。”陆太太拉着昱霆的手,又拉起玉蓉的手,把两只手搁在一起:“玉蓉,你已经二十五六了,该嫁人了,昱霆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你跟着他,不会受苦,我也就放心了,鸣儿我就拜托二位了。”
陆太太说完,用尽气力从床上爬起,跪在地上,向昱霆和玉蓉磕头。
昱霆和玉蓉见此,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太太,太太,你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不是要折煞玉蓉了吗?”
“伯母,你快起来,您是长辈,您不该给我们小辈行礼。”
“昱霆,玉蓉,霖儿和淑娴逃亡在外,生死不明。鸣儿是我最最放不下的,他是霖儿的唯一血脉,你们一定要把他抚养成人。”
“伯母,我答应你,你快起来。鸣儿就是我的亲骨肉,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他培养成人。”昱霆把伯母搀扶到床上。
“太太,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玉蓉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鸣儿不再是你的小少爷,他是你的儿子,你就是鸣儿的娘。你也是啸儿,吟儿的娘。玉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我懂,我懂。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太太,您就放心吧。”玉蓉锥心泣血,明白陆太太用心良苦,临终都不忘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昱霆,给鸣儿找个好的归宿。
陆太太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交给玉蓉。
“玉蓉,这簪子都跟了我三十多年了,是霖儿的奶奶给我的,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作为你的嫁妆。”
“太太。”玉蓉双手捧着玉簪,哭得像个泪人。
“好了,这样我就能瞑目了,我要到泉下找老爷去了,我要跟霖儿他爹会面去了。轶翔,我来了,你等等我。”
陆太太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嘟哝着,没过多久就咽气了。陆太太眼里含着泪,嘴角却挂着笑,也许她真的看见老爷在向她招手,她和他再也不分开了。
昱霖和淑娴分头在香港为解救这些文化名人而奔波。
一日,他在报摊上看到一则《数万广州市民自发前往陆公馆凭吊商界领袖陆轶翔先生》的新闻,他顿时惊呆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给报贩,抱着一大堆报纸回到寓所。
陆昱霖翻看一张张登载着凭吊他父亲的照片的报纸,泪水刷刷直流。
“爹……”陆昱霆声嘶力竭地悲号一声,晕倒在地。
第五十二章 营救计划
淑娴回到寓所,看见昱霖昏倒在地,又看到散落在房间的报纸,拿起一看,顿时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昱霖,你醒醒,醒醒呀。”淑娴连忙把昱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脸颊。
昱霖睁开眼睛,见是淑娴,夫妇俩抱头痛哭,忽然,一口鲜血从昱霖的嘴里喷涌而出。
“昱霖。”淑娴见昱霖口吐鲜血,一阵惊慌。
“淑娴,我爹没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我爹最后一面。”昱霖伏在淑娴的肩头,涕泗横流。
“昱霖,你冷静点,我们现在是日本人追捕的逃犯,我们回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我不管,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哪怕我就是死在我爹的坟前,我也要回去。”
昱霖不管不顾,像个孩子般的嚎哭不已,淑娴抱着昱霖,也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忽然有人敲门,淑娴警觉地跑到门口。
“谁?”
“是我,淑妍。”
淑娴把门打开,淑妍和明峰还有许恒亮一起进来了。他们见满地的报纸,知道昱霖已经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
“昱霖啊,你爹的事我也是刚知道,这些千刀万剐的日本鬼子。你爹一身傲骨,一身正气,令人肃然起敬。”许恒亮抱着陆昱霖,泪水夺眶而出。
“昱霖,我们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我们来,就是协助你回广州,你和淑娴从珠江的密道口回去,船我已经安排好了。祭奠完你爹,我们再护送你回香港。”徐明峰拍了拍昱霖的肩膀,想给他一点力量,让他振作起来。
昱霖紧紧地握着明峰的手,点点头,同意明峰的安排。
“我也要去祭奠一下陆兄。”许恒亮擦干眼泪。
“爹,你回广州之后,就留在陆府,我们会派人接你去我们抗日游击队。”淑妍提议。
“不,明峰,淑妍,香港的那批文化界人士我比较熟,还是让我回香港,协助昱霖淑娴他们。”
“也好,就按爹说的办吧。昱霖,淑娴,我们在香港等你们。”
当天夜晚,昱霖和淑娴,许恒亮就坐着小船沿深圳河溯流而上,一直行到珠江密道的出口处,三人登岸后,搬开密道的口的石块,便从密道内走进陆府的佛堂处。
玉蓉听到佛堂内有声响,连忙过来查看,发现声音是从密道里传出,连忙叫阿成和耀叔搬开供桌,掀开盖板,昱霖和淑娴还有淑娴的爹一块儿走了出来。
“少爷,少奶奶,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太太都走了。”玉蓉见到昱霖后,泣不成声,抱着他哭诉着。
“什么?我妈也……”昱霖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一般,怔住了。
“太太是昨晚病逝的,她这些天太伤心了,粒米未进,昨天喝了一小碗粥之后就殁了。“玉蓉边擦泪,边叙述。可那眼泪就像是掉了线的珍珠似的,掉个没完。
”妈……”
昱霖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疾步跑进灵堂,那里放着两副棺材。昱霖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
大家慌忙把昱霖扶起。
“昱霖,你醒一醒,醒一醒。”
昱霖睁开眼睛,望着昱霆。
“大哥。”兄弟俩抱头痛哭,难以自已。
淑娴跪在公公婆婆的灵柩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玉蓉抱住淑娴,悲痛欲绝。
耀叔拿来孝衣,让昱霖和淑娴穿上。给许恒亮拿来一根孝带扎在腰间。
“昱霖,你要节哀,大伯和伯母都希望你们能好好地活下去。你可千万不能垮了。”
“是啊,昱霖,淑娴,你们可一定要挺住,陆家再也经不起了。”秋莲抱住昱霖,怜惜地安抚他。
“婶婶。”昱霖抱着婶婶,哭哑了嗓子。
“昱霖,淑娴,来,给你爹和你娘上柱香吧。”
昱霆把两柱香分别交给昱霖和淑娴。
昱霖和淑娴扑通一声跪在父母的遗体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把香插到香炉里。
“爹,娘,儿子媳妇不孝,我们来晚了。”昱霖和淑娴跪在那儿,泣不成声,悲号不已。
大家把昱霖和淑娴搀扶起来。
许恒亮也点了一炷香朝陆轶翔和肖如琴夫妇的遗体行礼。
“亲家公,亲家母,没想到你们身体这么硬朗,却走在我的前面了,陆兄,你在爱群酒店的陈词振聋发聩,已经引起广州市民的共鸣,大家都在悼念你,你的死再次唤醒了民众,大家都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你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昱霖,淑娴,自打伯父去世之后,渡边就把你们的通缉令贴在广州的各个车站,码头,你们还是要尽快离开广州。”昱霆不无担忧地提醒昱霖和淑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