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华第-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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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脸上看出这样的着急的表情了。
庾璟年道:“张公公,皇伯父可在勤政殿?”
张士德道:“皇上正在殿内和大臣们议事。这都议了一个时辰了,半点要结束的意思都没有,皇上那个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一忙起来,连饭都可能不吃了。奴才劝您还是下午再来吧!”
庾璟年一皱眉道:“我有急事要见皇伯父!这样吧,我到偏殿里等着他。”
张士德道:“也好!”带着庾璟年去了勤政殿旁边的偏殿,又派了两个小太监上茶上果品,自己不敢多留,悄悄返回了勤政殿。
今天勤政殿内在坐的都是高官,议论的也的确是一件非常至关重要的大事。谁也没有想到,旻文太子给皇帝上了一封奏疏,要与大晋结盟,提议共同出兵对付北魏,事成之后两国平分北魏的疆土。
这件事实在牵连太广,元帝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广召大臣前来商议。
如今以国势来看,自然是进行了府兵制改革的北燕最为强大,军队也最为厉害,如今北燕和北魏的战争如火如荼,若是不出意外,早晚有一天,北魏必然为北燕蚕食殆尽。
北魏占据黄河流域的广大领土,大晋曾经的都城神都洛阳就在北魏的控制下,元帝对于北魏的土地自然是垂涎三尺,若是答应了旻文太子的条件,自然能够分得一杯羹。开疆拓土,是每一个有抱负的君王的终极梦想,元帝自然也是极想有所作为的。
不过没有了北魏的缓冲,大晋就要独自面对北燕的威胁了。那时候北燕统一了北方,势力再上一个台阶,大晋能不能抵挡北燕的百万雄师,那可就难说了。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北魏,也犹未可知。
总而言之,这件事有利有弊,皇帝思索了良久,终究不能决定,今天便请了王谢沈桓四大家族的宗主,以及朝中的重要官员到勤政殿商议。
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不论赞成还是反对,理由都还比较充分。众人吵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元帝听得两耳嗡鸣,心中万分烦乱,心知再这样议论下去,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两天也议不出结果来,主战和主和的,各大家族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以家族利益为第一出发点,元帝想想就觉得生气。
其实大晋的实力并不比北燕差,只可惜上上下下一盘散沙,皇族和士族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元帝便停了朝议,叫大臣们先散了。
张士德亲自端了一碗参茶过来:“陛下,议了两个时辰的军国大事,您也累了,喝碗参茶提提神吧。”
元帝接过参茶慢慢喝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看见张士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张士德正在纠结要不要和皇帝说庾璟年还在偏殿等他的事,皇帝累坏了,按说应该好好休息的。不过皇帝既然问起来,他便说道:“庾将军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正在偏殿里等着呢!”
皇帝听说庾璟年来了,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不少,“既然来了,就叫他进来吧。”
庾璟年在偏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张士德打发了一个小太监来请他,他就跟着小太监进了勤政殿。
给皇帝行了大礼过后,皇帝给庾璟年赐了座,道:“这么着急跑来见朕,可有什么要事?”
庾璟年窘得脸色微红,嗫嚅了一下,“有件事,请皇伯父成全!”
皇帝一看庾璟年的神色就猜中了三分,他笑着对张士德道:“没想到老五也有脸红的一天,呵呵呵……”他心情一下子愉悦了不少:“老五,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不管是谁,只要和你门当户对,朕定然说话算话,满足你的心愿!”
庾璟年吭哧吭哧道:“皇伯父……”
皇帝哈哈大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吧,谁有这个福气,做朕的侄儿媳妇,朕也有几分好奇呢!”
庾璟年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御座之下跪了下来,朗声道:“侄儿心慕兰陵沈氏三小姐沅钰的人品才学,愿聘其为妻,相守终生,为我生儿育女,请皇伯父成全。”
他这话一说出口,张士德就已经变了脸色。
皇帝全身巨震:“你说什么?你想娶谁为妻?”
刚才还神情欢悦的皇帝音调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杀机,庾璟年不由愣住了。长这么大,皇伯父对他一向优容有加,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态度对他。
庾璟年却是寸步不让:“侄儿看中了文安县主沈沅钰,请皇伯父成全。”
庾璟年又说了一遍,皇帝这一次听清楚了。一瞬间就像无数的小刀狠狠戳在他的心窝上。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离、死、别、爱别离、求不得、怨长久、放不下。
曾经的那个精灵一般的女子慕容雅,就像是元帝心中的一缕执念,“爱别离、求不得、怨长久、放不下”,四样都占全了。沈沅钰的出现,就像是黑暗中亮起了一盏明灯,给了他得偿自己心愿的最后一点希望,在他心里,一直想把沈沅钰纳入后宫。
他到了这个年纪,早已不像年轻人那样,可是慕容雅就像是修行中的一个坎,他必须得到慕容雅,不然这一生,哪怕作出再大的功业,都不算完满。哪怕沈沅钰和慕容雅只有四分相像,哪怕沈沅钰只是一个替代品。
之所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他有很多顾忌。太后和皇后不会容许另一个慕容雅进入后宫,沈弘也不愿意把嫡女嫁进来给他做妃子,这么多年来,沈家女不为后妃,乃是沈家的惯例,如果皇帝开口像沈弘要人,沈弘只要这一个理由就能将他搪塞回去,所以皇帝一直没有轻举妄动。
他拂逆太后的意思,让沈沅钰认了宁德长公主为干外祖母而不是干祖母,就可见他的心思了。
只是庾璟年并不知道这些内情。
皇帝在御座上长时间的沉默着,庾璟年的心却一直在下沉下沉,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皇帝终于说话了。“老五,”他的声音悠远而又飘渺,他的语气那样复杂,复杂到庾璟年都无法辩驳。
“老五,”他说,“沈沅钰并不适合你,还是换一个人作你的妻子吧。朕可以立刻给你一道圣旨,名字那一栏给你空出来,除了文安县主,任何人的名字你都可以填在上面,朕都遂你的心意。如何?”
庾璟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一直以来皇帝都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就算他捅了再大的娄子,都有皇帝给他兜着。庾文泰不疼他,他就把皇帝当成父亲一样尊崇。本来上次他和三皇子来找皇帝要恩典,皇帝答应得好好的,只要门第合适,不论谁,只要他看中了,就给他赐婚,可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庾璟年抬起头来,目光和皇帝一触,皇帝竟然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庾璟年脸色一片坚定,“皇伯父,您也知道侄儿是个死心眼,看中了什么东西,就绝不会改变,侄儿此生非卿不娶,若是皇伯父不肯成全,侄儿宁愿终生不娶。”说罢重重磕下头去。
“咚”地一声仿佛敲在皇帝的心窝上。皇帝忍不住身子抖了一抖。庾璟年说的没错,这孩子就跟他一样,不是一般的执拗。他从小爱吃鳝鱼,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什么山珍海味,都改变不了他的口味。
元帝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又何尝不是,他看上了慕容雅,这么多年了,无论经手多少美丽的女子,比慕容雅更漂亮的不是没有,可他心里就是只有一个她。
为什么庾璟年偏偏和他看上了同一个人?
“请皇伯父成全!”不过就是在心里转个念头的功夫,庾璟年已经咚咚咚一连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得乌青一片。
皇帝是真心疼他,怒视张士德道:“你个狗奴才,还不赶紧把你五爷扶起来。”
刚才两人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庾璟年别看是在那磕头,可这意思十分明显,那是在向皇帝施压呢。这两位都是犟驴,张士德哪敢掺合进来。
得了皇上的命令,张士德急忙上前去扶庾璟年。庾璟年却不肯起来,扬声道:“若是皇伯父不肯答应,侄儿就不起来。”
皇帝本来就心乱如麻,不由怒了:“好好好,你这是在胁迫朕吗?”
庾璟年道:“皇伯父之前曾经答应过我,不论我看中了哪一家的女孩,都会给我指婚,皇伯父您是大晋天子,金口玉言,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当时您可没说不许叫我迎娶文安县主吧?”
这话只说的皇帝哑口无言。哑口无言之后就是勃然大怒,“反了反了!你这是怎么跟朕说话的。”
庾璟年抬起头与他对视,目光丝毫不让。“皇伯父若是觉得璟年冲撞了您,把我拉出去打板子或者干脆砍了我的脑袋,我都没有怨言,我只想知道,皇伯父为什么不许我娶文安县主为妻?”
皇帝冷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想知道!”
皇上看来是想彻底打消他娶沈沅钰的念头,吩咐张士德道:“你去把朕亲笔写好的御旨拿过来,给他看看!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张士德自然是知道皇帝要他去拿的是那道谕旨,他丝毫不敢怠慢,取来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打开后从中取出一卷黄绫封面的圣旨。
皇帝冷声道:“拿给他瞧瞧!”
庾璟年有几分疑惑地接过谕旨,徐徐展开,快速看了一遍脸色立刻变得一阵苍白。皇帝的笔迹他自然是认得的,这封谕旨的确是皇帝亲笔所书,之所以还没生效是因为皇帝尚未在谕旨上盖上玉玺。
叫庾璟年震惊的是这封谕旨的内容,皇帝意欲将沈沅钰纳入后宫,封其为贵妃。位份尚在生下了三皇子的桓淑妃之上。
庾璟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高速运转着。猛地想起了当初在御花园中,皇帝初见沈沅钰的时候,看向沈沅钰时,那怪异的神色。
他中意的女子,怎么就这么优秀呢?先是旻文太子想娶她做自己的太子妃,现在又是皇帝对她动了心思。庾璟年心里一阵苦笑,看来自己的眼光还真不错呢。
紧接着庾璟年的心就直沉入了万丈深渊。
有道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面对这晋元帝,庾璟年既是侄儿,又是臣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作臣子的,又是侄儿,怎么能和皇帝和伯父抢女人呢?看过这份谕旨之后,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不让步。至少从当时的道德角度出发,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不让步了。
只是庾璟年不甘心啊。他花了多少力气,好不容易沈沅钰那里吐口了。结果却出来这种事儿。
庾璟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勤政殿的。“将军,将军!”直到萧十三在他的耳边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萧十三却觉得脖子里直冒凉气,因为庾璟年的样子十分太怕人了。萧十三被庾璟年的样子吓坏了,他的眸子蓝幽幽的,仿佛点燃着两团蓝火,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萧十三觉得庾璟年身周三尺之内阴风阵阵,仿佛庾璟年刚才不是去了一趟勤政殿,而是去了一趟地狱。
“走!”庾璟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去哪?”萧十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东海王府!”
不论如何,就算他娶不到沈沅钰为妻,他都不能让沈沅钰嫁给大她几十岁的晋元帝。到了这关键的时候,他自然就想到了生死兄弟,要和三皇子好好商量商量,这个局要怎么破。
勤政殿里。皇帝坐在御座之后,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目光之中却是一片空洞。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张士德送了庾璟年出去,又悄无声息地走回来,他走路就像一只猫一样,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知道皇帝现在的心情不好,十分不好,他可不想撞到枪口上。
哪知皇帝虽然心情不好,却没有影响到眼神,他看了一眼张士德,问道:“老五出宫了?”
张士德连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皇上的话,五爷出宫了!”
“他,他心情如何?”
张士德腹诽道,自己钟意的女子眼看就要变成自己的伯母了,那心情能好得了吗?张士德字斟句酌地道:“五爷脸色苍白,似乎……是有几分伤心。”他可没敢说庾璟年脸色阴沉铁青,好像自己在皇帝跟前告状他对皇帝有怨言似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有多看中这个侄子了。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像他们这种整天呆在大内的,哪一句话说出来之前都得先在脑子里过三遍。
皇帝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