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烟雨行-第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镇上街北有一家“芙蓉客栈”,距二人最近,只奔了片刻,已到了客栈。
店伴见深夜了,还有客人来,听说两人要住店,满脸堆笑:“小店今日当也是生意兴隆啊,开店以来,还是头一遭呢!”低头哈腰,殷勤地在前引路。
上了客栈二楼,径直朝东首倒数第四间走去,推开房门,站在门边,欢笑道:“也真凑巧,我们客栈只剩下这一间上房了,便如特地给二位,咳咳,给二位安排的。”
鱼幸眉头一锁,他从未与怀中这女子见过面,别说是共住一屋,即使是同桌进餐,也是不可。正要出口拒绝,怀中那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好,便住这一间吧!”
鱼幸再也不耽搁,问明了价钱,从那女子的荷包中取出一块碎银子,掷给店伴,吩咐他不可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那店伴望他一眼,又看她怀中的姑娘一眼,陡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鱼幸挤眉弄眼地坏笑,嘴里连忙答应,迫不及待将银子收回怀中,转身去了。
鱼幸对他一笑摸不着头脑,也是一笑置之,当下不容思索,大步跨入,扶那女子坐在床上,把抓来的药放在桌子上,问道:“姑娘,这怎生用法?”那女子道:“劳烦你去叫店伴将这两味药煎了,多给他些银子就是了。”
鱼幸问道:“那你呢?”那女子道:“你给我输了不少真气,少说也能捱上半把个时辰。”鱼幸心下一疏,应了一声,拿着药下去找店伴煎了。
那少女听得脚步声响,心里起伏不定:“这人同我素不相识,却怎么让我如此心安?”想及这里,脸上竟然发烫得厉害。
那店伴收了鱼幸的银子,喜得迷花眼笑,不消一会,将药煎好了,盛给鱼幸。鱼幸道:“多谢了。”店伴嘻嘻笑道:“不用,公子的娘子病好了,才是谢天谢地呢。公子的娘子可生的好看得很哪!”
鱼幸一怔,霍然明白,原来那店伴竟以为那姑娘是他的娘子。心想与这等人解释,定是白饶口舌,越抹越黑。可心中不禁发笑:“我与那姑娘萍水相逢,见她受伤,不过急人所难,连她的容貌也不曾看清,姓名也不知道,这店伴真也好笑之极。”
随口忽悠了几下,端着药回到了房中,却迟迟不敢喂那女子服药。那女子讶异:“怎么?待会儿药都要凉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寥寥数字,竟然已将意思表明。
鱼幸彷徨也无计,将心一横,端药给她给她喂了下去,扶她侧身躺下。
给她拢上被子,随即远远退开,找一张椅子坐下。过了一会儿,药性发作,那女子已入睡,尤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鱼幸心中一喜,忖道:“难道这两味药当真能治她的掌伤么?”
忽然忆起方才店伴的那几句话,不禁放目朝那女子的脸上扫去。
烛光之下,但见她面容娟秀,未施粉黛,五官细致,棱角分明。秀目紧闭,长长睫毛铺在其上,便如同荷花卧水,芙蓉安睡,犹如画中人儿一般。年纪约比凌苏雪小一些,看来十七八岁左右。
之前他仅念存救人,竟未发觉这女子是个罕世难逢的美人,先前在破庙中时,觉得凌苏雪好看,这时心中突然将两人放在一处对比,竟然不分上下。惊鸿一瞥之下,不由得心猿意马。
蓦地窗外一阵寒风吹来,弄得窗棱扑突作响,鱼幸陡然回过神来,只觉脸上发烫,暗暗自责:“我此刻意在救人,怎能有这般想法?我堂堂七尺男儿,若对这姑娘存了旖念,与那市井流氓有什么分别?”
当下收心摄神,挺直腰板,运功打坐。一时间,只觉得灵台空明,半丝杂念也无,四肢百骸舒适无比。他双目虽闭着,但仍能够感觉月渐西斜,已过中夜。再行两遍行功,心中更是舒坦,忽听得床上那少女“哼”地一声,似极为痛苦。
鱼幸大惊,慌忙睁眼,只见床上的她身子不住颤抖。鱼幸骇不可遏,一步跃上前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那女子挣扎一下,突然左手上舞,鱼幸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但觉湿漉漉的,手臂上竟然冒出了这许多汗水来。
蓦然只觉得她“阳池穴”上一阵真气冲来,不备之下,犹如给针刺了一下,又见她脸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螓面上滑落,登时张皇失措。
她“阳池”上来的真气更疾,愈加乱撞。正无计可施之间,忽听得窗外有人叫道:“阳池穴!”隐隐约约中,听得是个女人的声音。
鱼幸大吃一惊,何时门外来了个人,自己却作不知晓,听那人并无恶意,说了这三个字,再无声音。鱼幸本想出去探个究竟,可急于救人,也就作罢,听到“阳池”一穴名称,蓦然觉得好生熟悉,忽然想到郝先生唱的最后一句“大醉阳池顺六阳”,脑袋中灵光乍现,登时明白过来,伸出食指,一指戳在她腕处“阳池穴”上。
乍给戳中,那姑娘体内的一股真气骤然退了回去,她身子的颤抖也渐渐缓了下来。鱼幸额上汗珠急出,反复念:“阳池顺六阳,顺六阳?阳池属手少阳三焦经。难道是要将她的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以真力缕顺?”
言念方及此,忽听得门外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自阳池而去,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
声音细若蚊蝇,却一直附在耳旁。鱼幸应道:“小子幸得门外君子指导,多谢了!”那人并未回答他的话,也是就此没了声音。
鱼幸万急之下,别无他法,只得将那女子扶起,依照门外那声音的指导。运起全身力道,分握她左右手上的“三间穴”,徐徐输入真力,助他这“六阳”穴道循环。真力进入她体内,只觉畅通无阻,在她体内如顺波行舟。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已打通了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三处。这三处行通之后,她心脉渐趋平常,看来这法子果然行得通。
鱼幸再复运劲又过了一个时辰,时趋丑时,又将另外的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三处行通。
鱼幸运真气间,只见她脸色由苍白转青,又由青色转为红润;呼吸由浑浊转为清晰。再检视她左肩的创口,黝黑已变为红色,且已合拢了。
鱼幸虽不懂医术,却知这是愈合的兆头。当下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接着走至小轩窗边,推开窗子跳到庭中,举目四望,只见一轮月亮挂在天边,侧耳倾听,虫鸣声音啾啾不断,却哪里有什么人影,更别说能够听到别的声音了。
五四章 惊鸿曾是,笑语欢颜(三)()
鱼幸心道:“当真奇哉怪也,方才说话之人深懂治这姑娘的掌伤的法子,想来绝非庸人,也无恶意,可到底是何用意?当真是匪夷所思。我鱼幸初出江湖,并无相识之人,难道,难道她是这姑娘的故人?”
复提气绕了整座客栈数圈,都没发现人影,只好作罢,从轩窗里跳将进来,过去搬了一张椅子在过来,坐在床头,深恐有变,也好出手相助。心里头却觉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过去了一个时辰,已可闻那女子的细微鼾声。这下大是放心,心头大石头缓缓落下,可却思绪万千,无法入睡。
他本来以为这女子是凌苏雪,却哪知阴差阳错,急难之中救了她。破庙中一别,凌苏雪去了哪里?
又想起方才出言相助之人,听似个女人的声音,却又是何人?
一会儿又想起师父平素对自己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可玉蝶楼中一别,师父销声匿迹,不闻踪影,从“云内鬼愁”韩云的口中,得知师父原来是威震江湖的大侠,却又是什么原因,心灰意懒,不问世事?
又是什么原因,收自己为徒?而又是什么缘由,师父与那老贼弓未冷是师兄弟,弓未冷说自己是什么赵昺……
一会儿齐倩临死的样子历历在目,不知怎么,每每忆起,都是怦然心动,难道……难道自己与这个妹妹有什么牵扯?
可这意识却缥缈得很,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
他伸手放入袋中,将她临死前托付给自己的那个鸳鸯吊坠拿了出来,又将自己的那个凤凰吊坠拿了出来,看了数下,心烦意乱,茫然自失。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少时候,突听得啼鸟脆鸣,窗外嘶喧,人声鼎沸。睁开眼睛一看,不知不觉间,眼前发亮,黎明已过,日光透过纱窗,照映在了地上。
鱼幸朝床上看去,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双妙目正看向自己。但见她面色红润,与在那个小山洞之中时判若两人。
鱼幸一惊,慌忙将椅子往后挪了几步,说道:“你,你醒了?”那女子“嗯”地一声,见他手足错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随觉失态,问道:“是你救了我?”鱼幸道:“我见姑娘伤得极重,冒昧出手,姑娘见谅。”
那女子露出含贝之齿:“你救了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你这人好有趣。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鱼幸悻悻道:“我姓鱼,我叫鱼幸,名字是我师父所起。”那女子“哦”了一声,道:“我叫陆秋烟。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的秋,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的烟。是我爹爹给我起的名字。”
鱼幸将这四句念了一遍,知道是南宋词人吴文英景定时受知于丞相吴潜,往来于苏杭之间时所作的一首《唐多令》,不自禁念道:“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
陆秋烟奇道:“咦,你竟也会这首词。”鱼幸道:“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师父叫我背的。师父说了,武以健体,文以修身,还说腹有诗书气自华,由是每日教我习武之后,又找些诗书来叫我学习……”
眼光瞥处,见陆秋烟双目直盯着自己,不由得面皮一烧,说道:“过去的事,便不说了。陆姑娘,你的掌伤感觉怎么样了?”
陆秋烟微微一笑,道:“那可不是,我爹爹妈妈也经常嘱咐我要多学习古人的东西。呵呵,你煎的药真神奇,好了两三分了。”
鱼幸暗想:“听她之言,竟尔不知我昨夜替她输顺六处脉络之事。窗外提醒我之人不知是敌是友,但常言有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个,有益无害。”
陆秋烟掀开被子下床,鱼幸正要起身扶她,她道:“不劳你啦,我自己能行。”寻张椅子坐下,脚步已沉稳得许多。陆秋烟见他不言不语,问道:“对了,鱼……鱼大哥,呃,我叫你鱼大哥,你不会介意吧?”
鱼幸见她天真烂漫,叫自己“鱼大哥”,那自然是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便道:“你叫我鱼大哥,我心中高兴,自然不会介意。”
陆秋烟不禁莞尔,道:“鱼大哥,谢你给我抓药,给我疗伤。”鱼幸道:“举手之劳,你无需挂齿,再说了,我能救你,都是别人之故。”陆秋烟一双妙目上下转动,示以询问。
鱼幸道:“我是寻找一个姑娘,误认成你是她了。”陆秋烟疑道:“一个姑娘?”鱼幸道:“是啊,我和她分别已两天了。”陆秋烟追问道:“这么说,那姑娘对你是极为重要的人了?”鱼幸不明她为何会问这个,便道:“也不是,不过她方罹丧父之痛,一个人孤苦无依,再说了,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她现在知道了杀父仇人的名字,急巴巴地去追寻仇人的下落,我担心她安危,所以急切地要找到她。”
陆秋烟双目紧盯着他,问道:“是凌九姑娘?”鱼幸讶异道:“你怎么知道?”陆秋烟道:“在那山洞之时,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这四个字,便猜上一猜啦。”鱼幸眉目低垂道:“是呀。”
陆秋烟含笑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一个守礼君子,有情有义的人了?”
鱼幸料想“守礼君子”是对于昨晚远远避开她之故,说道:“什么情义之事,我也一概不知,不过师父说了,万事须对得住自己良心,也就是了。”
陆秋烟讶然道:“我在岛上见过许多人,如你这般的,却是头一个呢。”又问道:“那你师父呢?”鱼幸神色一黯,道:“我师父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得去寻他。”见陆秋烟天性纯真,便将自己如何昏迷,师父不知所踪之事简略说了一下。
陆秋烟疑惑大减,又看他一眼,说道:“当初我从未下岛之时,妈妈常对我说,世事险恶,坏人多的很,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