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烟雨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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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未冷奋力一拽,将何少陵与南剑飞往左移开一步之遥。赛雪盈这一抓登即落空,正要退回,却觉一股力道往自己的五指粘来。
她自觉身不由己,只得催动内力,粘在墨柱之上抵御。那墨柱就此停下,既未催前,也不退缩。
如此一来,铁杖无生何少陵、冷面观音赛雪盈、玉箫子南剑飞三人并肩作战,便又僵持了片刻。
秋狐,余青,曲凌三人在旁观战,并不上前相助。“淮阴七秀”名头既大,自也不愿意一拥而上,乘人之危,倚多为胜。何少陵和赛雪盈扑飞而上,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过了盏茶功夫,只听弓未冷哈哈哈大笑了数声。笑声骤歇,四人之间的墨柱又朝他移了半尺。
何少陵三人只觉身子一搐,忽而全身冰凉凉的,寒气不断袭来,忽而又全身像如火烘,热汗汩汩而下,溅在楼板之上,后背上热气腾腾,牙关却是寒颤得很。
秋狐眼见二哥三姐四哥受挫,急道:“六弟,如何是好?”
她虽是余青的五姐,却无甚主张,兼之她素来对余青深有情愫,是以危难关头,就向余青询问计策。
一九章 泼墨且从梅花香(六)()
余青也是心中彷徨,束手无策,眼角斜扫,见之前弓未冷震落在地上的一把筷子,看似有二三十支,当即单足横扫撑出,踢向地上的筷子。
他迅捷转动之下,筷子受力,直飞而去,径打弓未冷身前“足少阳肾经”二十七个穴位中的一十一个穴道。
从“俞府”、“彧中”始发,至腹中“商曲”而止,分打俞府、彧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腹通谷、阴都、石关、商曲十一处穴道。去如飞蝗,迅猛无比。
“足少阳肾经”之中穴道,一旦与外物击中,经络不畅,全身真气断然涣散。
弓未冷与何少陵、赛雪盈、南剑飞三人比拼,已握胜算,此刻若是击中,必然反胜为败。
念及此处,不慌不忙,下身一沉,拼较内力之小臂沉下六寸,小腹吸气一鼓,最先打向步廊之下的六支筷子陡然斜射而出,打朝窗外的梅树去。
梅花正凌雪傲然绽放,一给即中,簌簌落在雪地之上,梅枝扑扑颤抖不已。
脂墨香醇,梅花暗香,若不是楼上诸人拼死搏斗,倒也是别有雅致。
余青早料此节,是以打向弓未冷神封上的五支筷子较使了十二分力气。
“嘭嘭嘭”地响了一阵,好似敲鼓,五支长筷不偏不倚,恰好打中弓未冷五处穴道。
哪知弓未冷却安然无事,哈哈大笑道:“洛笛书生,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原来弓未冷沉身之际,暗暗屏住真气,将身前所有的“足少阳肾经”穴位移宫过位,打乱了其固有位置,是以五根筷子打在身上,仍是毫无损伤。威怒之下,力道疾催。
余青大吃一惊,他送去力道何等厉害,却给他不痛不痒地接了下来。
当下低声道:“来仪万千,去势如风,横扫千军。”他一言道出三招名字,便即手持了一支筷子,作笛子模样,全身力道尽都灌注在一只手臂与筷子之上,纵跃之间,一招“去势如风”点向弓未冷臂上“青灵穴”。
秋狐与曲凌听他一说,登都会意。
他见二哥三姐四哥已然抵敌不住,不得已长话短说,言下之意是说:五姐,你使一招“来仪万千”,七弟,你用腿扫他下盘,使“横扫千军”。
力道所至,草木皆为利刃。弓未冷此时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只得硬接。
“噔”的闷响,筷子尖端方一触及弓未冷手臂上截,余青身子一颤,只觉寒气逼人,体内真气却是源源不绝地向外泄去。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时身后风声响动,秋狐与曲凌已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攻到。余青本欲出言抑制,奈何牙关紧闭,说不出话来。
银光闪闪,秋狐玉手之中的短银枪戳向弓未冷右眼;曲凌扑地席卷而来,使的是“六合八卦腿”中的“横扫千军”。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招,弓未冷凛然一骇,粘住余青的手臂突然提过眼前,秋狐手中的短枪若是再刺他右眼,定要先将余青刺个对穿。
秋狐大惊,在空中一旋,短枪硬生生收回腋下,终究力道过甚,难以控制,粘在余青身盼,短枪“啪”地掉在地上,无法脱身。
她脸上一阵羞红,只觉得余青虽然消瘦,但他的背脊却能令自己温馨无限。一时之间,心猿意马,不知是喜?还是忧?
耳闻得余青呼吸浊重,突然醒转,心下万分谴责:“大敌当前,我怎可有这般念头?”慌忙收住心猿意马,运功急抗。
弓未冷脸露得意神色,“青灵穴”之上一阵急收。霎那之间,铁杖无生何少陵只觉力道大的出奇,源源不绝,心肺犹如油煎般上下翻腾。
眼见余青和秋狐呲牙咧嘴,心下陡然明白:“糟糕,他施展的是‘移宫换羽’的功夫,以五妹六弟之力,来对抗我三人力量!五妹六弟要不是运功抵抗,早已受了内伤了!江湖上果然有这一门功夫!”
想到这里,不禁魂游天外,伈惧萦在间。
与此同时,弓未冷下半身风声凛冽,曲凌已然袭扫而至。弓未冷比拼内力的掌力蓦地一收,贯在两只脚下。
他真力乍收,墨柱向他身前移了寸许,何少陵等人骤得松懈,暗叫不妙,同时大声叫喊道:“七弟,当心,快退……”
话音未落,曲凌已如断线纸鸢般飞向墙角,瘦身子尚在半空之中,张嘴“哇”地喷了一大口鲜血。
何少陵等人本是要说:“快退开!”哪知“开”字还未出口,曲凌已砸了开去,弓未冷劲道又恢复到两只手掌之上,排山倒海地压来。“开”字未出,被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眼见曲凌就要砸在墙角,说时迟,那时快,东首一条人影闪动,快如闪电,就在电光石火间,也不见他如何变换,将曲凌接了下来。
楼上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眼见那人睡眼惺忪,醉态兮兮,竟是东首那伏着的醉汉。他之前一直匍在桌子之上,众人未曾留心,都没发觉,哪里料到他功夫如此高深?
那醉汉轻轻将曲凌放在地上,低声说了一句话。曲凌身受内伤,不能答话,脸上露出微微一笑。
只听那醉汉高声吟唱:“一入酒门空四海,自称吾是酒中仙!住手罢斗吧!”
双脚一前一后,滑向那根墨柱之间,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弹,两股雄浑力道俄然向几人之间横切而去。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楼板震动,墨柱自中断开,波地一声,泼墨飞向窗外,击在一棵碗口粗细的梅树之上,力道大的无穷,那梅树禁受不起,“咔擦”折断,带着漫天墨珠,犹如一幅泼墨梅花图。
墨柱下落,些许溅喷向弓未冷手下那抬轿子的十二个轿夫。那十二人退步一致,让开泼墨,黝黑的墨水溅在雪地之上,像宣纸上的涂鸦。
墨柱既断,六人之间力道登时消弥。何少陵退了一步,赛雪盈与南剑飞各退了两步,而弓未冷仍是凝立原地,一动不动。
秋狐只觉力道一收,身体轻飘飘地向后跌去,身在空中,蓦然腰下一实,已给余青拦腰接住,随即放足地下。
如此功力一较之下,已分出高低。
但那醉汉悄无声息,指力刚猛无俦,却颇出人意表。弓未冷略微骇然:“这人功力好生厉害!”正要开口询问来人,淮阴六秀早齐声叫唤:“大哥!”声音中盈满无限的喜悦。
南剑飞等回想适才,不禁望向赛雪盈,都想:“原来三姐早知道大哥来了。”
弓未冷讶异之间,只见那醉汉伸手在脸上一抹,立时换了一个模样,露出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庞来。
来人正是诸赫林。他外号叫作“八臂千面”,八臂指攻击敌雔之时,双拳、双腿、膝盖、手肘同时使出,有如八只手臂,又称“八臂拳”。后来暹罗(即泰国)国的拳法,追根究底,也是从此中幻化演变而来。
江湖人称他“八臂”,乃是指他功夫高强,而千面是指说他易容之术独冠天下,举世无双,因此江湖中人又称他为“千面虎”。
弓未冷心下一颤,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诸大侠来了。诸大侠悄无声息,是何时到的,老夫眼拙,竟没能看到,见谅见谅!”
他这招叫作先入为主之计,给诸赫林事先到了楼上之事矢口否认,他初时上楼之时,哪里料到伏在桌子上扯呼的竟然就是淮阴七秀中的‘八臂千面’诸赫林?
余青等人正待辩驳,诸赫林右手下伸,作一个逐客之礼,喝道:“楞特大师,请回吧!”
弦外之音乃是要请他遵守诺言,回到大都,金盆洗手,从今而后,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弓未冷目光瞥向远处,眼中冷光闪烁,冷峻地问道:“你说什么?”诸赫林道:“弓先生请便!”
弓未冷“嘿嘿”笑了一声,道:“老夫脚力略胜一筹,先到得玉蝶楼中,这场比试那是赢了,哪有退堂之理?”
南剑飞哂笑道:“我家大哥早已到了楼上,这是有目共睹之事,岂容你三言两语,说你先到了,便是先到了?”
弓未冷道:“有目共睹,谁看到了?”目光如炬,朝唐虞川等人望了一眼。
那大师兄等人立即会意,躬身齐道:“太师父神行千里,无人能敌。到了这座玉蝶楼之时,楼上一个人也没有!”弓未冷脸溢洋洋,盯着淮阴七秀。
诸赫林大吼一声:“强词夺理!”
双手微微作动,右手一扬,三枚事物分上中下钉向弓未冷。弓未冷见来势汹汹,不敢丝毫怠慢小觑,疾向后蹬了一步,身体中部突出,两头弯缩,三枚东西陡然打空,破空响动,嗤嗤嗤声音之中,尽都打在梅花之上。
他身形未定,只听“啊呀”“哎哟”呼声不断,缘墙而立的四个徒孙脚上头下,扑跌在楼板之上。
原来诸赫林出击弓未冷之际,另一只手倏然发难,出其不意打倒了唐虞川等人。
二零章 泼墨且从梅花香(七)()
唐虞川眼见诸赫林左手底下探出四枚事物,毫无兆头就朝自己打来,正要闪身避过,只觉小腹上“气海穴”一麻,已给掷中。
气海穴是人身麻穴,一给击中,顿时气息不顺,霎时之间头昏脑胀,头重脚轻,尚未反省,头内体外,已倒在墙角。
这一下不由得好生泄气,只觉天旋地转,什么报仇雪恨与自己相差十万八千丈。
都怪自己学艺不精,武功不济,心中想道:“淮阴七秀无缘无故害了师父性命,我本满腔热血,只待杀了七人,为师父洗刷冤屈,好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得以安宁,可这七人武功独步天下,我一个跳梁小丑,欲言报仇,却要到猴年马月?我要是有这蒙古弓未冷的功夫,就可杀了淮阴七秀了!”登时思绪混乱,胸中气息乱走。
弓未冷震怒不已,喝道:“好呀,淮阴七秀和老夫是较劲上了!”
诸赫林道:“是又如何?”弓未冷道:“好,好,那今日便来分个高下,看看名震江河的淮阴七秀是货真价实的好家伙,还是招摇撞骗,不足以信的三脚货色?”
诸赫林性子火急,隔空两拳呼呼发出,拳风凌厉,四面生风。
淮阴六秀退在一边。
就刹那功夫,楼中四只手掌如惊涛骇浪般翻滚,二人早已斗了二十来招。
此番打斗,只令人触目惊心。惊得天地响,泣得鬼神声。弓未冷掌下阴阳变化,颇有摸不着头脑之感,而诸赫林手足齐施,攻守有序,时而合身扑上,时而退守全身要害,掌下走的都是阳刚路子。他每使出一招,都是喝声不断。
外面冷月无声,积雪如霜,寒梅傲雪,溶溶风光,加之楼上斗得正起劲,顿生诗意盎然之感。
玉蝶楼早被弓未冷派人雇了下来,掌柜早先得了吩咐,无论如何,都不许上楼察看情况。当天正午,就已经带着他的小老婆回娘家去了。
此刻天色向晚,楼中掌风扑面,天光更是昏暗,仅凭借楼外积雪微光,忽明忽暗中但见两条人影时离时错,正斗到了要时。
楼板上并不震动,元是两人掌力凌空搏斗,全身力量尽皆运至上身,脚下却不较。
诸赫林性子急躁,久斗不下,已萌生浮躁之意。蓦地里诸赫林大喝一声,不啻平地一声雷。喝声乍歇,只见他左奔右走,运起轻身功夫,驰骋游斗,守护功夫全然化为攻打,一拳一掌,气吞山河,力震八方。
弓未冷凝在原地,将全身要害之处封得若一只大铁桶般水泄不通,抽隙回击。
如此一攻一守,又斗了十余招。淮阴六秀在旁,十二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