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第6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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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白的,就穿灰的。
没有灰的,就穿黑的。
实在不行,头上扎朵小白花,腰间系上白布条儿,也成。
当然京城里,也有贫民窟,比如五柳巷。
五柳巷,巷口五棵柳。
五柳巷里有有一户人家,一家四口。户主李老大,媳妇儿王春花,大闺女叫李施施,还有个小儿李易易。
李老大家,就特别穷。
怎么穷的就不说了。反正就是穷,李施施五岁的时候就差点儿给李老大卖了,如果不是人家嫌长得不好看的话。
也是实在,没办法。
当天下午。
李老大回家,进门,说孩儿他娘啊。外头人人都披麻戴孝,去东郊给老侯爷送终,你说咱家去不去呢?
去啊!王春花就说,说这种事儿,怎么能就不去呢?
李施施。李易易,意见一致,去!
可是,衣服不够。
李老大家,一共只有一身儿半衣服,平常李老大就穿一件儿单裤。
还一身儿,李施施和他娘轮着穿。
被子也只一床,一床被。娘儿仨盖,李老大就穿着裤睡。
当然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李老大没本事。是个人都知道,在穷苦人家,肚皮永远比脸皮更重要。
这年李易易五岁,李施施十岁。
李易易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说你们都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看家。
李施施裹着被子。光脚下地,就笑了。
说就咱家。柜里没有一根针,缸里没有一粒米,你看甚?你看甚?
这可真是开玩笑了,李易易,也懒得搭理她。
哪有柜?哪有缸?
门儿都没有!
可怜的孩子,要说疼儿还是娘,王春花穿戴齐整,口水梳妆,说,说将军府,方家老侯爷的丧事儿,那操办起来,别说大米白面了,就是鸡鸭鱼肉——
我去!
这就,对了。
李易易之所以不去,只是因为嫌光着屁股,丢人。
站住!
李老大皱着眉头,拦在门口,说你光着屁股去送终,是不是有些个不检点?不隆重?
隆重?
这个词,李易易不是很懂,说姐,什么是检点,什么又是隆重?
应该说是,庄重。
李施施又笑了,说弟啊,姐有一个办法——
就是,蹭!
巷里有墙,墙上有白灰,李施施的办法就是,去墙上蹭。
李易易,就去蹭。
蹭白了。
就像,穿上衣服一样!
旁边娘儿俩,趁此时机,也自拿手蹭,往脸上擦,互相打扮。
李老大不蹭。
白灰已经不多了,墙都快给蹭黑了,李老大要省着用。
就此一看,无能大仙都弱爆了!
这个才是,真讲究!
且不说无能大仙,无能大仙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说过,京城仅余一方净土。
这时候,巷子里,走着过来一个人。
是一贵公子。
贵公子白衣飘飘,无所事事,随处闲逛,恰好逛到五柳巷。
就,看见了。
走过去。
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话说这个贵公子,长得那可真漂亮,画里人物,天仙也似:“哇!”
几个人,都惊呆了!
好在李老大见过世面,李老大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公子爷,您老见笑了,俺几个这是要去京郊,去给方家老侯爷行个礼儿。”
话是不卑不亢,李老大这个人,别处都不硬,就是骨头硬!
“行礼?”那贵公子,就奇怪了:“行礼不穿衣服?行礼裹个被子?行礼又这里蹭,蹭,咦?”
这就,露出本质来了:“这小姑娘,好漂亮啊!”
说话上前,动手动脚,王春花横里拦住:“公子爷,请自重。”
话也不卑不亢,王春花这个人,别处都不软,就是心肠软:“小妹妹,今年你几岁?”
这时候,李施施,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李易易奇怪地看到,他的姐姐,惨白的脸上开出两朵桃花:“可曾是,许了人家?”
“没……”
李老大,王春花,张大嘴巴,互视一眼。
“开个价罢。”这是公子,向来如此干脆痛快:“开个价。”
语落处,李老大和王春花是并肩而立,一般横眉,立目:“俺儿不卖。滚你的罢!”
“一百两。”
“一千两。”
“一万两。”
“十万两。”
这是老套路,只不是公子是第一次用:“一百万两。”
公子,停顿了一下。
李老大,忍痛!
王春花,猛掐!
只不说话。
古人心足。蛇可吞象:“一千万两。”
当时王春花想要开口,李老大却又打个哈哈:“公子爷,您老好大口气,不知这许的是真金,还是白银?”
“一百万两。”
“啊?”
“十万两?”
“这……”
“卖了!卖了!俺卖!俺卖!”王春花,当先反应过来:“十万两就成!十万两就成!”
接下来。自是一万两。
再不说话,钱就没了:“都成!都成!金子,银子,都成!”
这个人是慕容公子。
李老大本就见过,王春花没有见过也猜到是他。在京城,没有人不知道慕容公子。
所以忍得住。
所以不说话!
只因——
慕容公子笑道:“只可惜,我没钱。”
哎呀!
本就知道,这位爷,是来消遣的,李大苦笑道:“公子爷啊,您老要是说自个儿没钱呐,这天底下。谁个还敢说自个儿有钱?”
“哈!哈!哈哈!”王春花惨笑:“俺就说嘛,可不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公子爷哟。这是来寻俺们这苦哈哈儿的,开心喽!”
“应该说是,穷开心。”是的,公子本就,只是路过。
“我不要钱。”李施施,忽然说道。
“你要甚?”公子笑问。
“我要跟你走。”李施施。跪了下去:“你带我走,我不要你一文钱。”
“凭什么?”公子一笑。极为不屑:“你道白给,可我得要。你当我来捡破烂的?”
也是,施施又脏又臭,生得又丑,便就倒贴,公子也是不要的。
“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只要你管我一口饭吃。”施施不敢抬头,话已带了哭腔:“施施会做饭,还会洗衣服,还会,还会……”
“我吃的饭,你是不会做,我穿的衣,从来不着洗。”公子摇头,叹道:“想要给我当牛做马的人也多了去了,轮,也轮不到你!”
说话,走人。
施施起身,跟上。
走一时。
至无人处,公子回头,笑道:“我只奇怪,你这一走,你这爹娘,怎也不闻不问?”
施施跪下,恭敬答道:“施施这一走,家中少一口,施施的阿爹阿娘,开心都是来不及的。”
“你识字么?”
“识得几个。”
公子,想了一下。
又走。
施施起身,跟上。
走一时,又回头,怒道:“死皮赖脸,烦是不烦!”
施施跪下,恭敬答道:“公子说过,轮,是轮不到施施的,施施就只好死皮赖脸往上凑了。”
“你多大了?”
“不到十一。”
公子笑道:“你走便走,怎又一步,三回头?”
“施施家中,只有一床棉被。”原来不是破烂,而是一个人才:“施施想要,送回去。”
“你想起来,却也晚了,你想回头,又怕我走。”公子笑道:“可是?”
“是。”
“哈!哈!哈哈哈哈!”公子大笑,又走:“不必问了,我不会等。”
走一时。
一回头。
却见蜡黄干瘦,光着屁股一小妞儿,跪在地上,风中瑟瑟颤抖~~
很好,有个性!
公子点头笑,脱却衣袍,给她披上,温言道:“好孩子,穿上衣服,回家去罢。”
此衣值得,黄金万两。
施施不辞,亦不受,只道:“施施说过,要跟你走。”
这小女娃,竟也极富心计,这让公子想起了小苏殊,便又想起了他的纪之……
一时心中烦乱,再也不作理会,将身一纵,消失无踪。
施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半晌。
“施施,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公子递过一物,正色道:“办完之后,去朝云楼。”
……
……
……
施施低头看去,却见圆滚滚,沉甸甸,好大一枚铜板,印得是双鱼龟蛇。
翻过来看,写得是天下太平,千秋万代。
握在手心,余温犹在。(未完待续)
八十一 舍得()
是黄昏。
东郊。
方殷在等。
多少人来过,多少人去过,多少人跪过,多少人拜过,方殷记不清。
一直就,没有断过。
只待棺材打好,许是两天,许是三天。
旁边堆着,一堆木料。
松香袭鼻。
老元吉说,要晾一下,晾上两天。
那就晾好了,方殷等得起。
皇上回宫去了,留下三花公公,是有许多人陪着方殷,许多许多人。
方殷不说话,谁也不搭理。
劝,是没有用的。
安慰也没必要,方殷想得很开,一点都不悲哀。
京城里的人,谁都可以来,只有两个人不会来,正是那一对儿父子——
一个姓于,又不姓于。
一个叫于深,又叫于藏海。
天黑了。
篝火燃起,火把点起,整个皇陵,灯火通明。
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很担心。
方小侯爷,变成了一块石头。
石头是不会说话的,石头也没有表情,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理人,那分明又是一个一心等死的方老将军,只不过是坐着。
“喂!”谁也没有办法:“喂喂!”就连牡丹都没有办法:“喂喂喂!”
“啪!”唯一的办法就是抽:“啪啪!”抽他:“啪啪啪!”
没用的,石头不会疼,手会。
哀莫大于心死,灵秀都没有用,这种情况无能大仙就是来了也没办法:“方殷大哥?方殷大哥?”
可惜无禅不在。
好在南山不远。牡丹就主动请缨,自行决定,骑着胭脂去南山禅宗搬救兵了。
这哥儿俩,一个疯了,一个傻了。给他凑到一处,想必会有奇效。
当然也是借口,牡丹也想无禅。
数十万兵,齐跪,共陪。
一般,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理人,那分明又是一个一个又一个,一心等死的方小侯爷。
据说。还有数十万兵,正自从四面八方全国各地源源不断赶来——
那就是,奔丧了。
闻丧归,并服丧,话说这个时候,等闲人是进不来的。
只有兵,兵和将,文武百官。文的都等靠后,寻常百姓便就披麻戴孝来了,也进不来。
也只能是。遥遥而拜。
惟有静默。
有序。
忽一处火光闪动,微有躁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姐!姐!官爷——官爷——不是不是,俺几个不是来……”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这里闹事?
“咳!”
当时吴三甲和成文清都在,二人一般。心情恶劣:“拿下!”
拿下。
绑将出来,一家四口。
当时李易易。心情也是极不好的了,被人捆成综子。犹自挣扎分说:“哪有白米大面?哪有烧鸡烤鸭?骗人!骗人!你们都骗人,都是大骗子!”
当然李老大和王春花已经跪下了,面色死灰,泪眼相望,尚不知这一把赌得对是不对——
“放开我。”李施施,平静道:“是公子,是慕容公子,要我来的。”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但见白衣胜雪,柔美华贵至极,虽说大不合身,衣摆拖在地上——————
“咦?”话说这慕容公子,白天大闹庶天府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吴大人,你快看!”
“唔~~”吴大人,早就看见了:“放开她,让她过来。”
过一时。
李施施,终于看到了,传说之中的,方小侯爷。
面无表情,了无生气,李施施当时就很害怕:“你,过来。”
这话一说,众人大惊!
这是方殷来了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不料竟是对着一个腊黄瘦弱的小女挂:“慕容公子,要你来做甚?”
“他,他要我,给你,给你这枚——”李施施跪在地上,双手过头:“铜,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