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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部分

希声-第3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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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两道黑黑亮亮,长长弯弯的睫毛,终将如烟的往事晦涩的情怀一并驱散清扫:“她叫袁来,原来的来。”

十七 老树新花() 
“方殷!拔出你的剑!”沐掌教虎目棱棱,威势赫赫:“起来!与我一战!”

    方道士不起来,也不想与他一战。

    “莫非怕了?莫非不敢?”沐掌教手持秋水剑,冷笑指点:“方大剑客,我呸!孬种一个!”

    方道士盘坐于地,舒服又惬意,一百零八正拿着一把梳子,认认真真地给他梳头。

    梳头,或说梳毛,就是一百零八最最亲热与爱的表达。

    “好好好,好你个小杂毛!”见他一味不理,沐掌教勃然大怒:“受死罢!吃我一剑!”

    天生地对,有教无类,沐掌教当然不服,这是向方道士发起挑战了。

    剑尖吞吐,光寒浸眉目,方道士视若无睹,一派高手风范。

    一百零八视若无睹,一派高手风范。

    九九带着小一百零八去采摘山果了,老夫子和宿道长在对对子,只有灵秀和尚是个闲人:“给!”灵秀递过一把剑,是老夫子的剑,怂恿道:“不怕他!和他打!”方道士打了个哈欠,一百零八冷笑一声。终于,青云看不下去了,青云的伙伴绝不能是一个胆小鬼,窝囊汉:“噗噜噜!”

    “好罢。”方大剑客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淡然道:“先说好,输了不许哭。”

    “啊哈哈哈哈哈!”沐掌教仰天狂笑,笑出了泪:“好大的口气!吹破了牛皮!来!”

    老夫子忽而得意一笑,以指作笔,一笔笔在地上勾划出一字:章。

    权又作妙对,又又少半双,左右也问你,半双怎分树。

    还是那个对子,这边也在比斗。

    老夫子不能不得意,这一回,老夫子可要赢了。

    转眼却见那妖道已然写出了十个字:早ri奉佳音,riri多一口。

    老夫子得意得太早,这一回,老夫子又要输了。

    一把名满天下的剑,此时便在方殷手中。

    灰鲨皮鞘已然磨损泛白,青铜剑柄及剑锷处亦有丝丝灰白锈se,许是年月已久使然。拔出细观,但见剑身呈深青颜se,及至中段淡青,及至剑首已是青白之se,望来锋刃如霜,烁烁微光。那是岁月的痕迹,那是风霜的打磨,这是一柄古朴而又平凡的剑,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一如眼前的老人,仁剑,隐儒。

    血染长河,大江呜咽,这一把剑杀过的人不计其数。

    “方大侠,留神了。”沐掌教微笑注目,却是再无一丝轻忽之se。

    仁剑之前,无人可以轻忽。

    而方殷的剑术,据说早已脱胎换骨。

    当然百闻不如一见,当然这是一个考验,沐掌教的剑术也很高,比上清教中任何人都要高。

    当然他这是在帮助方殷,当然他完全是为了方殷好,方殷心知肚明。

    全力以赴,打败了他,就是最好的报答。

    方殷出剑,三清剑法。

    盏茶时分。

    “吱吱叽吱!吱!”一百零八挥舞着棍子,追着沐掌教在打。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百零八这是痛打落水狗,沐掌教已经败了。

    看他胸前长短三道,那是剑划破的,肉皮都露出来了。

    方大剑客负手望天,一派绝世高手风范。

    青云微微点头,以示嘉许。

    三道一僧一儒,在场五人都使过剑,没有一个外行人。

    但真正在看的是灵秀,灵秀已经看出门道来了:“夫子,如何?”

    老夫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对子是宿道长先对出来的,续上:高低还看我,一口就成章!

    其间,沐掌教共使出三十三套剑法,方殷只以一套三清剑法,那一剑夹杂其间。

    如同以往,无一不中。

    风起青萍。

    奇招,诡步,无论如何能与沐掌教一争长短,这值得方殷骄傲。

    “轻灵有余,凌厉不足,机变有余,厚重不足。”还是早已弃剑多年的灵秀作出了评点:“方施主,沐真人能够迫得你出尽全力,你却伤不到沐真人,这一场是你输了。”方殷点点头,长吁一口气:“我知道,是他让着我。”一百零八打不到沐掌教,直累得呼呼大喘瘫坐在地,满脸都是不服。沐掌教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小杂毛儿,你服不服?”

    方殷点头道:“服。”

    老夫子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该我了。”

    方殷的剑法,是有三样致命破绽,其一,根基犹不足。

    其二,御气不为使。

    其三就是灵秀所说的,花架子,小伎俩,不入大雅之堂。

    当然这里使剑的第一高手是孔老夫子,孔老夫子的剑才是返璞归真化腐朽为神奇的剑。

    当然这不公平,孔老夫子是隐儒,剑已入道,与哑僧定海齐名。

    一根枯枝,仅尺许长,以示公平起见。

    当然这也是不公平,真正的高手拈花飞叶即可伤人,何况一根枯枝。

    所以限定,一个回合。

    方道士,对,老夫子。

    当然这还是不公平,老夫子老而弥坚,是不会让着方道士的。

    公平不公平,本就是两说,孔伯伯这是要指点方殷了,方殷知道这个机会是有多么难得。孔伯伯在眯着眼笑,脸上的皱纹比手中干枯的树枝还要多,可是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清亮,闪烁点点睿智一点顽皮的光。沐掌教,宿道长,灵秀师父都在看着,他们都对方殷很好,方殷果然是一个有福之人啊,是的!还有青云,还有一百零八,方殷年轻气盛同样有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来来来,比一比!方殷已经跃跃yu试了!

    且看。

    “呛!”仁剑出,方殷抢攻,刚猛凌厉,一剑斜劈!

    取的左颈,老夫子便抬右手,以枯枝格挡。

    朽木之于jing钢,断得?断不得?

    断不得,方殷倏地收剑,飞退,竟是畏之若蛇蝎!

    那是错觉。

    枯枝已然平平,直直刺出,并无一丝花巧,极缓极缓。

    就像花朵静静绽开,生动舒展无时不在,却是肉眼不得辨,当知一朝有觉——

    花已盛开。

    退不及三尺,枝头于颈窝轻轻一点,方殷几无所觉:“哈!”

    败了。

    一格,一刺,一竖,一点,岂不一个“卜”字?

    一快极,实化虚,一慢极,虚为实,这一剑不止动静之机,更有虚实之道。

    一个回合,已经足够。

    方殷在沉思,冥思苦想,然而想了又想,一无破解之法。

    “不用想了,想也没用。”宿道长坐在那里,摇头笑道:“他处处胜过你,你又怎能不败?”

十八 钧天() 
上清峰。

    一峰如笔,书天之广,群山如棋,弈地之阔。

    师父师父,还要你背我!

    那峰仍似高不可攀,那峰几若入云参天,霭霭云雾中,就像一个梦。

    坠落!坠落!梦里花开花落。

    老仙人死了。

    或说仙逝,或说羽化升天,或说老死了。

    是那路,还是那一条曲折山路,级级兀立,形如巨蛇逆鳞;阶阶而上,状若登天云梯。

    沐掌教在前,老夫子在后,最后方道士。

    想到老神仙,方殷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方殷以为他还活着。

    半是清醒半糊涂,不争朝夕守仙株,也许他才是天底下最最快乐的人。

    一路无话。

    沐掌教说,要送给方殷一把剑,剑在上清峰顶仙剑楼。也是合情合理,每一个上清弟子艺成之时都可以在仙剑阁中挑一把剑,方道士也不例外。恪吾剑断,还有墨练,其实方殷不想来。剑本凡铁,哪里又有甚么仙剑,仙剑楼只是一个名字而已。然而老夫子却是很有兴趣,这是跟着来给方道士挑选宝剑了,老夫子说,你眼力不行。

    观云台。

    观云台,立人志,此为观云台,此为观云意。

    万般气象尽收眼底,云山云海大地苍茫,复望天颜,终知身之渺也。

    而心之为大:“yu得我术,先明我义,方殷——”

    ——拯世人于水火,匡天下之正义!你,能否做到?

    ——成!

    当年那一字斩钉截铁,然而此时再也说不出口,不知为何,只得沉默。

    方殷从来都不是一个理想远大的人,从来都不是。

    方殷的视线落在石龟之首,那是方殷从悬崖上掉下去的地方,望来仍是心悸难言。

    活着,已经很好了。

    国难方殷,国难方殷,方殷也只不过是一个名字。

    “他不像你,像他。”老夫子一语道破:“你看,越来越像了。”

    他是宿长眠。

    这不是一件好事,宿野道孤老山中,这几年是越来越神道儿了,妖里妖气的。

    方道士才不要像他:“行了行了,恁多废话!”

    仙剑楼。

    楼是阁楼,不过斗室。

    七步深,八步阔,左右前方三条长案,案上都是剑。案上摆的是剑,壁上挂的是剑,高高低低长长短短,林林总总大同小异,直有上千把。多半有鞘,形容古朴,天光半投,其se幽幽。亦有无鞘,锋芒毕露,一点蒙尘,不掩本se。方殷在看,眼花缭乱,方殷不知这里的剑多为上清历代先人所用,千年所蓄代代相传,并非新铸之剑。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方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剑。

    最适合自己的剑,就是最好的剑,恪吾剑断剑鞘还在,方殷一直带在身边。

    最适合方殷手中剑鞘的剑,就是方殷要找的剑。

    方殷想要再找一把恪吾,恪吾很结实,方殷使惯了,很好使。

    当然,这也是一种情结。

    嚓、嚓、嚓,哧、哧、哧,一把一把试,无关眼力,这是一个好办法。

    老夫子,本就不必跟着来。

    嚓、嚓、嚓,哧、哧、哧,沐掌教哈哈大笑,老夫子摇头叹气。

    且由他试,藏经阁就在左首第一间,里面尽是古籍道经功法剑谱,二人结伴而去。

    夫子爱书,甚于爱剑。

    过了很久。

    “孔伯伯——孔伯伯——”方道士忽然大喊大叫,似乎发现了稀世珍宝:“掌教师叔——老杂毛儿——”

    “哈哈!”老夫子进屋,手里拿着几本书。

    沐掌教一眼看过,同样眉开眼笑:“果然!”

    方道士果然有眼力,老夫子和沐掌教都没有猜错,是那把剑。

    一人有一道,一剑配一鞘,没有第二把恪吾,适合方殷的剑方殷却已找到。

    因之平凡,所以错过。

    因之不同,所以没有错过。

    在试完了阁楼里所有的剑之后,在错过了一次又一次之后,最终方殷的目光还是要落回到它的身上。

    准确地说,这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支顽铁。

    入手便就是一惊,因为冷,冷冰冰,长剑通体是铁,无余物。

    拎起来又是一惊,因为重,是很重,好重的份量,重到几乎拿它不动。

    是一柄大剑,剑长五尺,柄长一尺,六尺长,三寸宽,无尖无脊,无锋刃,无杂se。

    无鞘,亦无剑穗,通体墨se。

    似是太素神剑,不及其长其大其宽其锋利,只厚重有过之。

    这是一把奇怪的剑,方殷很是奇怪,试着挥舞几下,其重不能当,立足也不稳。

    奇怪的是,这样的剑,怎生使来?

    “此剑名为钧天,重三十斤。”沐掌教笑道:“好小子,有眼光!”

    方殷不知,这一把剑,是为青云祖师早年所使。

    “钧,三十斤也。”老夫子摇头晃脑道:“钧,平也。为四方主,故曰钧天。”

    是很平,平平无奇的平,平凡到了极致,反而奇异另类。

    “此剑相传为天外陨铁所制,外物不容加身,锋刃不容打磨。”沐掌教注目而视,笑叹道:“只有一样好,坚不可摧。”

    既然坚不可摧,这把剑,就是天下所有剑的克星。

    然而无论坚不可摧还是无坚不摧,厚失其利,重失其快,若不能使又有何用?

    钧天,三十斤,不要开玩笑了。

    恪吾重一些,不过二斤半,这剑由人使来就像老鼠拉车,也就看着拉风。

    “哎!”方殷叹一口气,将剑放回案上。

    怎能不自量力,当有自知之明,方殷已不是白ri做梦的年纪。所以说方道士眼力不行,所以老夫子要跟他来:“若是你用这剑,使出风起青萍,可以和孔伯伯一战。”就是这把剑,沐掌教也认定了:“若你能用这把剑,再给老杂毛儿这么划上一道——”便就大手于胸前斜斜一比,哈哈大笑道:“以武入道,可说大成!”

    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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