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为王-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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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雍哈哈笑道;“放心,我还是有些心胸度量的。今日问起只是好奇而已,你只管如实说就是了,今晚之事,我绝不放在心上。”
赵信将信将疑道:“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赵信这才挠了挠头,想了会才支支吾吾道;“想是想过,不过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
“哦?”赵雍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继续说下去。”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父亲每次拿祖先的事情来激励自己,说不能玷了襄子大人的威名。那时候我就常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禅位的话,恐怕我们现在还是锦衣玉食,不用过着穷苦日子。”
赵雍仍不肯罢休,依旧问道:“那现在呢,可否想过?”
“这个真的没。”赵信老老实实的说道;
“一来根本不可能了,襄子大人到我这代已历六世,余脉皆已断绝,只剩我家这一支而已。你们这支却是枝叶繁茂,繁衍遍了整个赵国,我们凭什么跟你们争。”
说罢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主父,犹豫了一会又小声嘟嚷道;“再说当赵王有什么好,我跟在主父你身边可没觉得你过得很好。”
赵雍皱眉道;“这话可是听得新鲜。为王者,手握侯爵,口@含天宪,他人的功名富贵全然决于他一人,你竟然觉得不好?”
赵信扬眉讪然道;“主父,可是你说的今晚不论说什么都不论罪的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赵信这才放心道;“你看,王位只有一个,为了这个王位你争我抢,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却变得反目成仇,刀兵相向,末将看着是心寒的很。再说权力越大也就意味着活着越是拘束,你看大王如今的模样可是快乐?我可不觉得他很想当这个赵王,倒是被逼无奈居多。”
赵雍身躯一震,目露沉思之色,想了半响缓缓点头道;“也就你敢说实话了。的确如此,何儿当初当上赵王是我强加给他的,却从来没问他愿意不愿意,如今看来他不愿意的成分是居多的。”
赵信随之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主父你也要体谅一下大王,我是觉得凡事以和为贵,尤其是你们父子情深,更应该如此了。”
“还轮不到你小子来教训我。”赵雍没好气的瞪了赵信一眼,又抬眼看了眼他道:“到是你,既然功名富贵不是你所求,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赵信低头想了想,目光中露出了迷茫之色,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要真的有的话,那大概是能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强迫着我去做任何的事情。”
赵雍哑然失笑道;“还以为你真的淡泊明志了呢,没想到你想要的比当王更加不可能。”
“随心所欲,无所羁绊,听着似乎很是简单,可这世间能做到的又有谁呢?即便是我,从小在宫中也要遵守规矩,即位后也要看他国脸色,哪里能做到随心所欲,无所羁绊。”
赵信嘿嘿一笑,心想主父说的话到是和师父有些相像。
主父举袋饮了一口酒水,仰头望着星空,半响才叹道;“其实我年幼之时,想要的也是和你一样,过上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主父你也觉得活得拘束吗?”
“自然。”
赵雍笑道;“我三岁的时候就被立为储君,当时赵国正和齐魏激战正酣,父王极少有心思来教导我,多半就将我扔在王宫中令人严加看管,后来我长大了些才准许我出宫狩猎。每次我策马在草原上奔驰时总是拼命的挥着马鞭,只是想不停的跑下去,直到跑到天际的尽头,离开这束缚我的王宫。可最终侍卫们还是会追上我,拦下我的马跪着求我回宫。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王宫就像一座束缚住我的牢笼,很大,却很冷漠。”
赵雍目光闪烁着异样的神色,面露微笑,显然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赵信在旁也不出言打扰,只是睁大眼睛安静的听着。
又听见主父娓娓叙道;“后来我当上了赵王,原本以为可以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却发现能束缚住我的不再是皇宫,而是赵氏十代人的基业。很重的担子,压的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应该知道,我即位的第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信点头回道;“我知道,是五国会葬之事。肃侯性情刚烈,在世时英雄了得,曾与魏、楚、秦、燕、齐连年大战,致使魏国霸业衰退。所以魏惠王对我们赵国恨之入骨,肃侯一去世他便即联合楚、秦、燕、齐四国以会葬为名,各派精兵,趁我赵国新君年幼之际,俟机图赵。”
“可最后主父你不是还是从容应对,先是令各地赵军严加防备,以强硬之态禁止外军入内,随之联络宋王和韩王,以此牵制魏齐,又重金贿赂越王无疆侵扰楚国,最终化解了此次危机。”
赵雍听到自己当年的得意之笔,面色不由露出微笑,又道:“哪里来的从容应对,我当年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赵国的存亡完全在我一念之间,我若示弱则赵国必然割地贿敌,我是强硬则难保宗庙社稷不会毁于一旦。我这人自小不肯服软,心想左右是受辱,当时就想着要不拼个鱼死网破。到底是魏王胆小,见我强硬终究还是退却了,不敢冒险和赵国生死大战。”
“从那时开始我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万事皆是凶险万分。既然当上了这赵王,要么功成名就,要不粉身碎骨,除此外再无出路。”
“我素来不喜待在邯郸,因为在邯郸总是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唯有在草原戈壁上纵马奔驰时,我才能摆脱掉这种压抑感。所以我为王的二十七年里,真正待在邯郸的时间不过就那数年而已,我用这二十七年时间,踏遍了赵国的大河南北,塞北漠南,邯郸的王宫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处落脚的地方罢了,唯一无边无际的天地才是我赵雍真正的家。我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此处奔驰撒野,除了赵国外,没有任何事务能羁绊处我的心。”
赵雍说道此处忽然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的道;“直到她的出现为止,我才有了羁绊,有了牵挂,会开始怀念邯郸,开始想念王宫。”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沙丘之变(七)
赵信顺着主父的眼神望向身后的墓碑,缓缓开口问道:“主父说的可是先王后?”
赵雍笑了笑,神情中却满是苦涩,虽未回答,其意却已经不言而喻。
这天下,能羁绊住主父心的,除了孟姚,还能有谁。
“你相信命理天意之说吗?”赵雍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不相信。”赵信摇头道;“我命自在于我,与天命何干。”
赵雍听罢赵信的回答,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我原来也是不信,可我遇见她后便信了。”
“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赵雍闭目,面露沉醉缓缓念道。
“这是我在梦中遇见的佳人为我鼓琴随唱,而我在舞剑伴舞,那种奇妙的感觉,别人永远不会体会到的。我从未如此沉醉过,如此的放纵自己任性所为。”
“所以我在亲眼看见孟姚的那一刻起,我就坚信这是上天为了补偿我赵雍,才将她送入我的梦境,送到我的身边。那时起我开始留恋邯郸,二年未曾离开邯郸,那座冰冷的王宫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不再变的冷漠,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陪伴在她的左右对我更是重要了。”
说道此处,赵雍忽然笑容有些奇异,又道;“以前我读史时,每每看到夏桀、商纣和周幽之事时总会拍案大骂,心想堂堂天子,竟然为了一女子抛弃江山社稷,岂是男儿所为,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妹喜喜好裂帛之声,夏桀便时常派人在她面前撕裂锦帛,若是孟姚愿意,我亦能如此;妲己索要酒池肉林以纵其情,在我看来无非小事一桩;褒姒不喜言笑,幽王则为其点燃烽火戏弄诸侯以博美人一笑。若是换做孟姚是她,即便将整个王宫点燃,我也愿意换取她的嫣然一笑。”
赵雍说起此话时神情坦然,丝毫不以为忤。此话若是被外人听道,定会瞠目结舌。堂堂的赵国主父,以武功盛名于世的赵雍,竟然会有如此亡国之念!说出来恐怕天下无人相信。
可这话真真切切就是赵雍亲口说出的。
赵信暗叹,心想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夏桀和商纣早期也是有为之君,四处征伐武功极盛,幽王虽然文弱,但也甚是明理。可是为了取悦佳人,竟用了整个天下作为献礼。与他们相比,主父算的上幸运很多了,他最爱的人非但不是倾国倾城的妖女,而是知书达理,温婉淑贤。
主父在夜幕中凝望着银白色的墓碑,眼神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就放佛看见了当年婷婷袅袅站在自己身前的孟姚王后一般。
忽的低声喃喃问道;“你尝过爱一个人的滋味吗?”
赵信一怔,脑海中闪过了冉敏那张经历脱俗的脸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赵雍有些诧异的望向他,面露不解道:“这是何意?”
“听闻邯郸令之女已经被指婚给你,你说的那人可是她,那你对她是何感觉?”
赵信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说道;“说不上来,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爱,只是有时候会想起她,会很想见她,可有时候忙起来又会顾不上想她。”
赵雍晒然笑道;“你这不过是青年人之间的喜爱好感而已,哪里算得上爱。”
“若是真正爱上一人,定会对她梦回牵绕,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兮。每次哪怕我只是离开王宫片刻,就会无比的想念起孟姚,想念起她的一颦一笑,想念起她的恰到温柔。于是整日半步不离她的身边,即便出巡也是将她带在身边。”
赵信带着一丝疑惑问道;“那主父你为何没有一直待在邯郸,据我所知,王后诞下大王后不久,你就重新返回了中山地主持军务。”
“这便是孟姚和他人不同之处,其他女子若是得宠,必然持宠已骄,恨不得时刻将大王留在身边。可孟姚不是,她时刻不忘提醒我勤于政务,而不是沉迷后宫。她说她不想做妹喜,不想做妲己褒姒,更不想因为自己毁掉赵国一个有为的的君主,成为赵人唾骂的对象。所以何儿生下后不久,她就坚持让我离开邯郸,重新回到中山前线。”
赵信叹道;“我对先王后了解并不是很多,今日听主父您这么一说,先王后倒是极为聪敏、识得大体之人,也难怪主父您对她梦回牵绕、念念不忘,至今不曾纳后娶妃。”
赵雍仰头灌了一口酒,面露苦笑道;“既已相识孟姚,其他女子对我又有何意。你小子若是以后爱上一人,便会体会到其中滋味了。情之一物,在于专一,心中有了所执之人。其他女子对你来说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赵信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喃喃道;“当真如此吗?”
赵雍点头道;“自是如此。”
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身后白色的碑文,面露痴情状喃喃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能遇孟姚,实是我赵雍平生之幸,失去她,大概是上天不想我太过幸福了。我过去从不曾相信天命,我以为我就是天,我的命只能我自己决定,即便别人的命也只能由我决定。可她走的时候,我却发现我是那么的软弱无力,我根本掌控不了任何人的命运,包括我自己的。”
赵信见主父面露悲意,心中不禁升起悲切之意,黯然低下头,半响才喃喃道:“主父,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人有离散,月有盈亏,这本就是天理循环,我想王后定然也是十分爱你的,否则哪个女子不想夫君在身旁陪伴,又何必要催你重回战场。”
赵雍低声道;“爱又如何,你可知我此生最悔恨之事是何,就是未曾见到她最后一面。她染了恶疾,前几日还在书信中与我报平安,不到三日的时间宫中就传来了病危的消息。我一夜疾驰,终究还是没能赶上见她最后一面,你可知我在宫外听见宫中只有在大丧时才会响起的丧钟时,我的心几乎已经死了。”
赵雍说及此事时,泪水已经涌出,拳头紧紧的握住,往事种种,犹如历历在目。忽然霍地站了起身,拔出佩剑仰天长啸。啸声穿过原野,在夜色中久久回荡,其中满是悲凉之意。也惊动了远处四散开来的赵国骑兵,骑士们纷纷勒马安抚胯下的坐骑,只是低头不语,似乎都已经感受到了主父心中的悲伤,皆是面露戚然之色、
赵信从未见过主父如此神情,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万念俱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