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权色-第6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其实鹿鸣宴有两层意思,一是对高中举人的考生表示祝贺,二就是谢师宴了,太祖早有规定,凡是进士及第的考生,与当届主考不可有师徒关系,而是统统被列为天子门生。因为这庆祝中举的鹿鸣宴,成为唯一有机会拉近关系的宴会。
到得府学,厅堂,满座举子,唯叶宇最为年少,也最受大家欢迎,至少在场面上是如此。十八岁的解元,自太祖开国以来,也是屈指可数。
宽敞的大厅里,仅仅有十余名举人,着实显得有些冷清。换成以往少者也有二三十,多着可达百人之多。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此次恩科的考试的阅卷之严苛。
叶宇刚大厅不久,岳霖与范成大两位主考先后走了进来,众人垂首行礼以示恭敬。
范成大挥手示意众人不必拘礼,随后面向众人沉声道:“诸位都是年轻峻拔之后生,将来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不知诸位可知,当日秋闱科考之上,本官发一份空白试题,是为何意?”
“额……”
范成大如此追问,倒是让在场的十余名举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那道空白试题,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但众人的目光,大多说是投向居于上位的叶宇,因为叶宇是今科的解元,最有资格也最有实力回答这个问题。
叶宇感受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又见居于首席的两位主考投来的殷切顾盼,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得不出面说两句。可就在他推动轮椅,准备上前回话时,席间走出一名年轻男子。
此人先是向二位主考行了一礼,随后恭敬道:“学生孟桐,以学生愚见,定是主考大人有意警示我等学子,若是他日为官,定要如白纸一般一尘不染!”
“哦?孟桐?今科秋闱第二名,嗯!你所言倒是颇有几分道理!”范成大轻捻短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接着道:“但依旧未能明悟本官之深意!”
“这……”
孟桐闻听此言,神情不禁有些尴尬,方才还自信满满的他,此刻脸色微红的退了下去。
“岳琛,你可知其中深意?”范成大将目光锁定到了黄脸书生的身上。
与范成大共居于首席的岳霖,闻听此言却摆了摆手道:“范兄,犬子不过是名列第七,且是侥幸中举,你询问犬子岂不是徒劳?”
范成大却不以为意,含笑道:“岳兄过谦了,令郎的文章范某可是看了,文采斐然,岂能说是侥幸中举?”
这时岳琛有些犹豫的步入厅中,随即郑重道:“学生岳琛,并不知那空白试题究竟何意,因此一字未答留了空白……”
什么?留了空白试卷?岳琛的话音刚落,顿时引来厅中的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之中,流露对此次科考公正性的怀疑。
进士科,考的是帖经、墨义和诗赋策论,最后一场诗赋策论岳琛交了白卷,竟然能够名列第七,这让名列其后的五名举子多少有些意见。
虽说他们也不知道,最后一场的白卷究竟是何意,但是相比于岳琛一字未答,他们至少费了不少笔墨答题。
岳霖看着厅中众人议论纷纷,他身为主考本有呵斥之权,但是碍于是岳琛父亲,因此避嫌,遂将目光落在了范成大的身上。
“如此喧哗成何体统?”范成大冷冷的环视众人,随即冷叱道。
一声呵斥,众人纷纷屏气凝神的安静了下来,范成大这才接着叱问说:“本官知道尔等会心中不服,认为本官与岳大人暗箱操纵有失公正,是也不是!?”
“学生不敢!”
“哼!不敢?本官不妨告诉尔等,进士科三场考试中,最后一场诗赋策论,本州一千多名考生,仅有一人答对考题!”
“而你们,之所以能够高中举人,不过是因为前两场帖经、墨义优秀罢了!试问,尔等第三场挥毫泼墨洋洋洒洒数千言,文不对题,又与岳琛的空白答卷何异?”
嘶!
范成大这一席话在场的众位举人愕然不已,他们万没有想到自己洋洋洒洒数千言的策论,竟然是文不对题作零分处理。
而叶宇坐在席间也是大吃一惊,他是没有料到整个滁州接近两千名考生,竟然几乎在第三题上全军覆没。唯有一人答对了那无题试卷,莫非……
这一刻叶宇想到了自己,因为这个人若不是他,这第一名解元应该也不属于他。与此同时,在场的人,也将目光落在叶宇的身上。因为他们也认定这个唯一答对无题试卷的,就是解元郎叶宇。
当叶宇向首席的二位主考投去询问的目光时,范成大已然开了口:“叶宇,你作为今科秋闱解元,也是本官口中那唯一一人答对无题试卷的!”
哗!
猜测是一种心情,而这个猜测得以确认,众人又是另外一种心情。这其中不乏有羡慕与敬佩,当然也不有一些人暗自腹诽与不屑。自古文人相轻,虽然明知不如对方,却仍旧一副不屑的样子。
“学生惶恐!侥幸窥探其中玄机,也是偶然!”
“当初岳大人曾说你秋闱必定位列前三,本官还抱有怀疑!如今看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今日在这鹿鸣宴上,你代本官向在座的众位学子讲解,那份无题试卷究竟何意……”
“是!”
叶宇领命之后,随即将轮椅转向众人,组织了下语言,继而沉声道:“所为无题试卷,其实是有题,不过此题并非在纸上!当日第三场开考之时,本应鼓鸣一通,便可开考做题!但当时却连续鼓鸣三通,其中的不合理,此刻诸位想必已然猜出了答案……”
叶宇把话说到这里,就等于点醒了众人,一直寒着脸的孟桐沉声开口问道:“你是说,主考大人所出之题就在这‘鼓’上?”
“叶解元,莫非这题目就是‘羯鼓三通’?”岳琛突然间恍然大悟,喜忧参半的向叶宇问道。
第89章 青出于蓝()
“岳兄果然聪颖不凡,不错,主考大人第三场出的题,就是‘羯鼓三通’!羯鼓乃源于外夷的羯族乐器,其后被中原所熟悉,既是一种靡靡乐器,也是明旌助威的金戈铁马之声!”
岳琛被叶宇的夸赞略显尴尬,但随后却拱了拱手佩服道:“岳某不过是后知后觉,与叶解元相比,可谓是相差甚远!”
二人话音刚落,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懊悔当时为何粗心大意,竟没有听出这鼓声的不同,否则这秋闱的解元郎不就是自己么!
孟桐略作沉思,心中颇有不服,于是上前向两位主考施礼求问:“请恕学生不予苟同,以学生愚见,既然是科举取士以试题考校学子,那就理应考题源于试卷,二位主考如此不循科考规制,学生觉得实为不妥……”
“哦?你是在质疑本官了?”范成大闻听此言,眉头微微蹙动,声音清冷略显不悦。
“学生不敢,学生只是就事论事!若是主考大人以空白试卷暗藏试题,这并不违背科考规制。然大人您却以三次鸣鼓作为考题,学生以为大人您这是……”
“是什么?为何不说下去?”范成大见孟桐欲言又止,于是冷哼道:“觉得本官这是在暗中藏私,误人子弟是不是?”
“学生不敢!”
一席话使得厅中一片哗然,众人窃窃私语,又觉得孟桐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在试题上作弊是有些难度,但是以‘羯鼓三通’为题,若是事先有所提示,岂不是轻松猜中试题。
况且这种不流于书面的试题,也很难让人信服。毕竟在众人看来,这并不是做学问,而是一种以运气为主的取巧手段。
“哼!迂腐不堪!”范成大听完孟桐的讲述后,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叶宇,你以为本官此举是对还是错?”
“对!”叶宇斩金截铁的回应道。
这块烫手的山芋叶宇本不想去接,毕竟这是主考官出的题目,自己不过是个考生。但既然范大成将这个山芋抛给了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哦?何以见得?”范成大饶有兴趣地问。
叶宇恭敬回应道:“科举取士,取得是聪颖机智之才,而并非拘泥于书本之人!若凡是都拘泥于书本,便成了书的奴仆,终生则无进步!试问这等读书之人,将来又如何为朝廷社稷革新献策?”
叶宇此言一出,犹如火上浇油,岳霖与范大成二人是神色皆喜,但在座的十五房官、内外帘官,以及一众举子皆是一片哗然。
“叶解元,若是如你所说,那我等学子又何必读书?而你也是读书之人,岂能说出这般自相矛盾的话来?”孟桐冷冷一笑,当众指出叶宇的弊端予以反驳。
“自相矛盾?叶某可不敢认同,书乃是我华夏文化传承之载体,我等后人若要继往圣之绝学,这书中精髓又岂能不学?但我等后人若凡事皆以继承先人之理论,而不思进取,试问又何以将其发扬光大?
想必孟年兄对荀子的《劝学》应耳熟能详,其中有‘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的讲述。因此我等后人,在学习书本文字的同时,要有进取之心,而不是原地不动固步自封!”
一番言论之后,辩得孟桐是哑口无言,但随后却反驳道:“即便如你所说,但也须得有文字书本以为载体,而今科秋闱,主考大人不以文字为题,叶解元,这你又作何解释?”
叶宇看了一眼孟桐,见此人很是清秀,从抬起的手臂处,能看到手腕处挂着佛珠。于是他便突来飞智,有了计较:“孟年兄可是信佛之人?”
孟桐不知叶宇究竟何意,但既然对方相问他也不能失礼,随即沉声道:“家母信佛,孟某也颇为懂得禅理!”
“哦!那好,《法宝坛经》想必孟年兄看过,其中一段,叶某记得是:禅师从黄梅得到佛法,回到韶州曹侯村,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当时,有儒士刘志略,非常礼遇。刘志略有姑姑做尼姑,名曰无尽藏,常读《大涅盘经》。
禅师一听经文,就知道其中妙义,尼姑于是就拿经卷问字,可禅师却说自己不识字。当时尼姑大惊曰:‘字尚不识,焉能会义?’。禅师却平淡道:诸佛妙理,非关文字……”
“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孟桐回忆起这八个字,似乎若有所思。
叶宇随后面向众人道:“既然诸佛妙理、非关文字,那两位主考大人,在试题之上不留文字,又有何错?若是问题皆以书面文字表达,岂不是落入下乘?”
一番侃侃而谈原来沸腾的大厅渐渐趋于安静。而居于首席的岳霖与范大成,却是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而从彼此的眼中,均看到了惊愕之色。
“以在下之见,二位主考此举,其意是让诸位懂得,凡是绝非一成不变!让我等学子勿要读死书,死读书!读书乃只是修身,然治国安邦的学问却在书本之外!如此用心良苦,诸位难道还不明悟吗?”
“……”
“我等有愧,辜负恩师良苦用心!”众人沉默了片刻后,齐声向二位主考施礼谢罪。孟桐虽不予苟同,但大势在前也只得默然不语。
范大成先是欣慰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环视众人道:“诸位能明白其中良苦用心,也不枉本官与岳大人辛劳一番!好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欢聚时刻,我二人就不掺合了,免得尔等难以释怀!”
随后范成大与岳霖二人便出了厅堂,也让众人不由得放松了心情。随后鹿鸣宴开始,歌《鹿鸣》之诗、作魁星之舞,筵席直至申时方散。
走出府学的范成大与岳霖,听着厅中喧嚣声,岳霖不禁摇了摇头自语道:“我二人看来真的不该在里面逗留!”
“呵呵!方才厅中范某越俎代庖,还望岳兄莫要见怪才是!”
“诶,范兄何出此言,犬子身在今科举子之列,岳某为求避嫌理应如此!不过方才叶宇的一番话,倒是让岳某吃惊不已……”
范成大闻听此言,爽朗的大笑起来:“何止是你,范某也是颇为惊讶!你我二人共拟考题,当初只是让这帮学子懂得推陈出新的道理,将来不作朝中那帮迂腐之辈接班人!”
“是啊,你我正为此事,思量该如何有理有据的秉承朝廷!却不曾想,叶宇这小子竟然以佛理阐述作为论证!如此一来,倒解决了你我的烦忧!”
“此子经商有道,且听闻太史令杨辉大人,此子登门收徒!而初次科考就荣登榜首,这本就让范某惊讶不已。如今竟然对佛理也是得其精髓,难道此子全才不成?”
看着范成大一脸惊讶的神色,岳霖却讪笑道:“是否全才,你我二人拭目以待便是!”
……
新科举人相约明日在酒楼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