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7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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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谨想到徐秀娘就头疼,他下诏免了徐胜的差遣,又安排范同这些,无非是向徐家施加压力,倒不是针对徐胜徐良,而是希望徐婕妤能知道轻重,甚至不是要她认错,只要她服软就行。哪知道,她虽是个女儿身,性情却如此刚烈!
刘皇后见皇帝不言语,继续鼓动道:“徐婕妤强硬便也算了,有官家宠着她。可那徐良,一连串事情下来,他连个表示也没有,仍旧装聋作哑在中书理政,着实可恨。他该不是也以为,这朝廷离了他就不行?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自请外放了。”
皇帝听到这里,在榻上坐了起来,想一阵,摇头道:“罢了罢了,秀娘非要倔着,就由着她去。但是,这后宫和前朝还是不要牵连着了。毕竟,这里面的是家事,外头的是国事。”
刘凤娘听皇帝这意思好像是说事情就此打住,哪里肯依,当即道:“官家,当初召折彦质入朝就是为了对付徐良。如今有这机会,何不趁势”
赵谨不等她说完就把手一挥:“唉,趁什么势?徐良历经三朝,声望极高,朝中大臣支持他的不少。若是真将他怎样,朝中势必震动,何必寻这些麻烦?”
刘凤娘仍旧不依:“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徐良怎么说也只是个臣子,何至于让官家如此忌惮?官家若不趁这机会削了他的权,只怕养虎为患。”
赵谨叹一声,闭着眼睛道:“坐天下的是朕,但治天下的是大臣。祖宗早就说过,与士人共治天下,不是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语至此处,他停了停,继续道“当初召折彦质入朝,是因为担心徐良独相多年,怕尾大不掉。如今他已经有了掣肘,何苦多事?若真依你,罢了徐良的相位,又能怎么样?谁来接任?那些朝中支持他的大臣又怎么办?都贬了出去?他上台执政以来,功绩是摆在那里的,若是没有个说法便罢了相位,天下是要议论的!”
从这些话里,再傻的人也应该听出来,皇帝并没有要打倒徐良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他一家独大。刘凤娘是皇帝的枕边人,她自然也了解皇帝的品性。这位赵官家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只希望大家太平。你若是让他大刀阔斧,他没有那个魄力。
但是,你没有那个魄力,我推你一把就是!
“怎就没有说法”
“哎呀!那些莫须有的拿不到台面上来,趁早休提!”赵谨知道她要说什么。
刘凤娘毫不气馁,继续道:“徐良他一直力主对金强硬,数次倡议北伐,这与陛下的心思相左,难道不是说法?”
“这怎么叫说法?他力主对金强硬,要北伐中兴,这难道是错的?朕拿这个去罢免他,朕不成昏君了?传出去,天下人都要骂朕!行了行了,这些事你少管。”赵谨不耐烦地说道。
皇后见他这态度,也不再一味用强,只叹道:“臣妾一门心思为官家着想,到头来,倒落了不是。臣妾知罪,以后在慈元殿闭门思过就是。”
赵谨听她这么说,作难道:“朕也不是怪你,而是罢了,不说了不说了。这几日,朕不都想上朝,下面呈上来的事,让沈择来报朕。”
刘凤娘此时只得退去,但心里终究不甘。她极力想整倒徐良,倒未必是出于门阀之间争斗缘故,更多的是因为个人私怨,必欲除之而后快!但皇帝明显是护着徐良,这倒不好办了。
出了宫门,正碰到沈择捧一叠奏本过来,待行了礼后,刘皇后问道:“朝中可有甚要紧的事?”
“回娘娘的话,并无甚要紧事。倒是有川陕徐郡王的本。”沈择回答道。
刘凤娘直接伸出手去:“拿来本宫看。”
沈择竟也毫不犹豫,从中捡出徐卫的本子呈上,皇后接过打开一看。太原郡王向朝廷报告称,辽军拿下了河清军东胜州,金宁边州向神武右军投降,金肃军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向川陕宣抚处置司投降,得降卒七千余人,器械物资若干。
刘皇后对军事没有兴趣,将本子递回去,口中道:“官家保着徐良,没奈何。”沈择好似有什么话想说,但此处又不是说话的地方,遂没再言语,恭送皇后走后,便捧着本子进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没心思过目,便都叫他读,若不是十分紧要的,也懒得去想,便都问他。草草把本子都批了,赵谨困乏,便叫他不必伺候。沈择正中下怀,下去换了行头,竟直接出了宫去。他是皇帝的皇后面前的红人,宫中跺一跺脚,那地也上震上三震的人物,谁敢问他出去干什么?
其实,宫中有人知道,这沈都知在外头置了房产,而且还买了丫头仆妇,作起老爷来。这自古以来,阉人因为身体上的缺陷,都不可能成家。但上天生出男女来,自有他的道理。宦官虽然生理上不能成家,可心里到底还是盼着能像正常人一样,娶个媳妇,过过日子。所以,宫中长久以来,便有太监和宫女“对食”之说。当然,这都是下面的人偷偷摸摸作的事,像沈择这种级别的,大可在宫外安个家,甚至还可以娶几房妻妾过过干瘾。
沈都知的私宅,在杭州最繁华的东华门内,一溜青瓦砖墙,门户并不轩敞,里头也只有两进一出。毕竟,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太高调了不好。
沈择回了家,府里的丫头都迎出来,接的接帽,端的端茶,因天冷,又有拿来暖炉的。沈老爷惬意地享受着生活,末了还问一句,今晚家里吃啥?却听说郑仲熊送了年货来,那厮,倒真是个机灵人。
在厅上茶吃足,手烤暖,困劲上来,正想去打个盹,听得外头门人报说:“秦相公来拜。”
得,这盹是打不成了,沈择强作精神,便叫请了进来。秦桧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轻车熟路,一进来便笑道:“我本还担心沈都知不在家,可好,来得正巧了。”
在公,秦桧是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大员,而内侍省最高只是五品,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因此沈择须得起身上前执礼道:“相公大驾,未曾出迎,恕罪则个。”
秦桧笑道:“都知何必如此客气?桧也不是头一回登门,倒见外了。”
沈择也不再饶舌,便分宾主坐下,而后问道:“不知相公此来,有何见教?”
“非得有事,才登都知的门?不瞒你说,如今我虽作得御营使,说着好听,主管全国军务。其实,军队都在大帅们手里握着,有我什么相干?终日坐在衙门里,不过吃茶看书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到都知这里窜窜门的好。”秦桧笑道。
“欢迎之至。”沈择轻笑道。不难看出,一个是曾经作过副相的一品大员,一个只是内侍省区区五品都知,但沈择对秦桧,只是表面上的尊重,而秦桧,却是打心底里对沈择的笼络巴结。
说了一会儿闲话,沈择忽然想起先前在宫里碰到皇后那事,遂道:“相公,眼下倒有一桩事,想听听相公的意见。”
“都知但讲。”秦桧点头道。
“近来后宫和前朝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徐婕妤逐出了绣春堂,看模样,是回不去了。前朝呢,徐相接连碰了几回壁,可终究是稳如泰山,没有反应。娘娘为这事很烦心,今天看徐卫本子的时候,还对我说没奈何呢。相公有甚法子?”沈择道。
秦桧其实不消他说,对朝中局势了若指掌。他跟徐良这么些年,深知其为人,不到万不得已,徐六是绝计不会主动辞职的。如果要罢他的相位,官家下不了决心,又没有什么事实,不好弄。所以,只有把徐良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才是唯一的法子。但是,徐良在朝中根基甚深,想逼他到绝境,谈何容易?
听沈择这么问,秦会之也是一时不语,而后问道:“徐卫的本子?说什么?”
“大约是说金辽战事,辽军把金国河西的地盘拿下了,然后金肃军和宁边州两处走投无路,向徐卫投降了。”沈择道。
听到此处,秦桧笑了:“办法就在这了。”
“哦?”沈择来了精神,身子往前一探“愿闻其详。”
“不是秦某自夸,我随徐相多年,最是清楚他的品性。要扳倒此人,靠官家是没有办法的,只能逼他自己辞职。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这一步。要逼徐良,与其抓他把柄,还不如破他的政纲。之前,我就曾经提议过,与金人重新缔结和约,划定疆界,断了徐良北伐的念想。可惜,麟王不肯。如今,倒有一个法子。”秦桧卖起了关子。
“请相公明示。”沈择假意作个揖道。
“徐良之所以执意北伐,倒不全然是脑袋发热,而是他有所倚仗,那便是他这位堂弟。想必都知也清楚,川陕当年何其凶险,金军一度快打到四川了。四川一完,金军就可沿长江进攻襄汉,进而取江南。但就是这太原王,硬是撑起川陕一片天,非但把金军赶了出去,连河东也几乎全境光复。正是有他在西部,所以徐良有侍无恐,因为徐九时刻威胁着金国。要副徐良,此番,须在徐九身上打主意。”秦桧道。
沈择本以为他有什么良策,搞了半天,是想动太原郡王?趁早收了此心罢!他连连摆手道:“相公休提这事,太原王那是轻易能动的?他一面防着契丹,一面防着女真,有他,川陕才安宁,南方才得安宁,要是动了他,岂不乱套?”
“哈哈!”秦桧闻言大笑。“都知以为秦某如此糊涂?这么说吧,相较起来,要动徐良易如反掌,但要动徐卫,却是难如登天,我还没有蠢到去捅这马蜂窝!罢,我也不卖乖,直说了吧。”
喝了口茶,秦桧继续道:“之前圣上不是亲自下了御札给徐卫么?”
“是啊,有这事,叫神武右军不要介入金辽战事。”沈择点头道。
“这就是了,金人与我们有和约,辽人虽说弃了同盟,但到底也不能去得罪,所以我朝中立,不介入战事。但太原王居然接收了金国的一州一军,还接纳了金军降卒,这怎么说得过去?这能是保持中立?我们大可拿这事作文章,奏请官家下诏,命徐卫把这一州一军,以及金国降将降卒交还女真。”秦桧道。
沈择听了半信半疑:“这能打击到徐良?”
“都知有所不知,多年以来,川陕一直是自治,无论行政、兵务、财政,中枢都不直接干预。又特别是兵务,全由徐郡王自己裁夺。此番,只要官家诏命一下,便十数年来头一遭,二徐焉得不惊?徐良在朝中,必然动用一切手段阻拦,但只要我们把这事促成,对他的打击可谓不小!”秦桧自得地笑道。
沈择听得频频点头:“嗯,确是这个理。官家仁慈,素不喜征伐之事。若是告诉官家,徐郡王接收城池降军,便会结怨金国,想必官家会同意的。”
“那就要靠沈都知多多费心了,我一个坐清水衙门的,在圣上面前说不上话。”秦桧道。
沈择看他一眼,笑道:“相公何必自谦?当初若不是麟王横插一杠子,首相之位,早已是相公囊中之物。不过,官家也没有忘记相公的好处,时常与我提起,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秦桧作个揖,感激道:“承受圣上不弃,臣才得以效命君前,要不然,早被人撵出朝了。”
“你放心,徐良但凡要是出了朝,次相的位置,舍你其谁?”沈择随口道。
秦桧却是上了心,正色道:“若果真如此,桧必不忘都知好处!”
“好说,好说。”沈择点头道。
沈择将秦桧这法子转告了刘凤娘,皇后一听,大喜,直夸秦桧不愧是作过副相的,到底有见识!便让沈择将消息传给前朝的人,让他们照此办理,又让沈择去劝赵官家。
果然不出沈择所料,本不当回事的赵谨,一听说极可能结怨女真,便坐不住了。他或许不怕女真,但他怕麻烦,怕生多事,怕战端再起。要是为那么一两个城池,千把降兵,导致宋金关系急转直下,那就真得不偿失了。
但又一想,这回是金军主动向徐卫投降,若是交还回去,会不会不太合适?他自己拿不定主意,没办法,只得重新上朝,让大臣们讨论。
这一日的朝会,一开始气氛就不太对。秦桧那一伙早就知道了底细,因此作了准备,反倒是徐良和折彦质两系人马浑然不知,还以为皇帝是走出了痛失爱妃的阴影,振作起来呢。
皇帝升了座,群臣大礼参拜毕,殿头沈择也不喊有事早奏,只听赵官家道:“日前,收到川陕宣抚处置司徐卿奏报,言金辽战事已有结果。辽军攻陷金人之河清军,东胜州两处。那宁边州和金肃军的金军,见走投无路,便向神武右军投降。得城两座,降卒七千余。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朕想来,亦有隐忧。想我朝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