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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宋阀-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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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不一样,能爬上去也在意料之中。

    何灌端起茶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这本是他的家事,外人不便多问。但此子自己着实喜欢,年纪虽轻,却有才干,为人又稳重。更难得的是,不但能干,还能苦干。这年头,埋头做实事的人实在太少了。自己不能坐视有人给他使绊而不管呐。思之再三,还是说道:“我记得你父辈三兄弟,都投身军旅为大将,乃行伍世家。如今你伯父已然谢世,只余你父你叔相互扶持,令人感叹啊。”

    徐卫也来了一个笑而不语。不过他是苦笑,还互相扶持?三叔和父亲已经是形如陌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不过这是上一辈的事,轮不到自己去管,也没那个闲心去管。

    何灌见他如此模样,立即追问道:“哦?莫非你叔你父不睦?”

    徐卫点了点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己没有必要细说。再者,自己到何府来,可不是来谈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谁料,何灌随后来了一句:“这就难怪了”

    听出了苗头不对,徐卫问道:“太尉这话从何说起?”

    何灌目视着他,正色道:“你可知道,你此次立下的功劳,若按惯便,可升几阶?”对于宋代的官制,徐卫现在还是一知半解,闻言遂摇了摇头。

    “多的不敢说,至少可以跨入六品之列,授观察使以待升迁。可上头评估你的战功时,有人左右阻挠,对你与金军野战之功横加质疑,只转一阶。又说你不是正经的禁军军官出身,不宜破格任用,还需磨炼才是。我辈武臣说不上话,但黄潜善在官家面前替你叫屈,最后仍是维持原定。你可知此人是谁?”何灌说道。

    这还用问么?必是三叔徐绍无疑。只是,他这是出于什么动机?仅仅是因为与父亲不和,就迁怒到自己身上?这一点可能性不大,如果他真是这么一个小肚鸡肠之人,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么高的位置。再者,自己与他没有利益冲突,他是二品大员,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军官,犯得着么?

    见徐卫神情有异,何灌也颇为义愤,哼道:“徐枢密公报私仇,况且你还是他的亲侄儿!就因为与你父不睦而阻挡你的前程,这实在是”

    徐卫沉思半晌,试探着问道:“三叔他升官枢密副使,想必是官家对他十分器重吧?”

    何灌冷笑一声:“可不就是?今天朝上还褒奖了他。”听完这话,徐卫就明白其中原因了。

第101章 问婚() 
三叔之所以这么做,家族恩怨的因素不说没有,但几乎可以忽略,肯定另有原因。试想,他是赵佶一朝的老臣,已经做到签书枢密院事。新君登基,必然会对旧臣老臣进行一定程度的清洗,在朝中安插进自己的人,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以三叔的年纪、资历、背景来看,即便赵桓不动他,恐怕升迁之路也已经走到尽头,如果不出差错,将会以“签书枢密院事”致仕退休。

    而终宋一朝,无论文官武将,干到七八十岁的大有人在。三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会甘心就守着现在的地位一直到致仕,必会通过各种渠道,动用各种手段以求得到新君的认可。现在他做到了,成为枢密院的二把手。可他还不放心,担忧地位不稳,这个时候自己从前线来到京城,还立下了战功。对武臣的叙功升赏是枢密院的事,于是乎,他就来了一出“大公无私”,让人看到,即便是我徐绍的亲侄儿,我还是秉公办事,秉公到近乎苛刻。

    此时,何灌见徐卫久久不语,也和种师道一样,担心他心里不痛快,会有什么想法。宽慰道:“徐九不必烦恼。你还不到二十岁,仕途上还有好几十年的光阴。说句不中听的话,战事一起,正是我辈杀敌报国,搏取功名之际。乱世出英雄,以后机会多得是。”略停一下,低着头若有所思,仅片刻之后,郑重说道“金军一路打到黄河北岸,河北河东部署的禁军部队几乎全部被打残打散,朝廷当务之急,是重整这两地防务,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替你留意一下,有合适位置,自会替你周全。”以步帅的身份,对一个后生晚辈,七品军官做出这样的承诺,何灌对徐卫的看法,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欣赏”就能说得过去的。即便何灌是军人出身,豪迈奔放,不像文官那样机关算尽,城府极深。可爬到三衙长官之列,能是普通人?官做得越大,就越圆滑,越虚伪,他现在对徐九可谓是开诚布公,就算是欣赏他的才干,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徐卫倒不郁闷,官场上互相倾轧,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哪怕就是亲爹老子也一样,君不见蔡京蔡攸虽为父子,却搞得水火不容,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么?徐绍虽然是自己的亲叔叔,可那又怎样?

    但何灌的一片诚意,他还是感受得到,以恭敬的语气回道:“多谢太尉美意,只是眼下局势混乱,太尉身为三衙长官,就不必为我点小事费神了。知足常乐,我对现在的位置已经很满意。”他当然不会满意,可坦白说,这个安排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肯定,今年七八月金军还会再来,那时候局面会比现在更艰难。自己就算在哪位大将手下做个兵马钤辖,升个四品五品,可终究是受制于人。可能到最后也免不了兵败如山倒的下场。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以前,不要想着出风头,小心风头出多了,人头都没了。

    历史上的姚平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赵桓登基以后,因为听说过他的名号,遂召入宫中询问抗金退敌之策。可姚希晏大概被这种荣宠冲昏了头,自告奋勇率领精兵去夜劫金营。赵桓大喜,厚赐金帛壮其行,并许诺若得成功,保他一世前程。结果,劫营失败,姚平仲想到自己在官家面前夸了海口,这一回去不但没脸见人,恐怕还会受责罚。于是乎,只身一人骑着匹骡子连夜奔逃,一直跑到邓州才敢稍作歇息。可还担心离京城太近,会被捉拿,又仓皇逃窜。最后跑到后来的四川青城山道观,再钻入深山做野人了。他这一撂挑子不要紧,却直接导致赵桓抗金的信念彻底倒塌,北宋随后灭亡。

    何灌见他这么说,点头以示赞许。一阵沉默后,感觉话题太过沉重,徐卫又刚从前线回来,要商议军务日后有的是时间。随口问道:“国事多事之秋,你又带兵在外,想是连婚事也耽搁了吧?”徐卫已经快到弱冠之年,这个年代的男子,十六七岁成婚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他有此一问。

    徐卫闻言笑道:“卑职从前顽劣,被乡里视为周处之流,谁肯把女儿嫁我。所以拖到现在也不曾定亲,也就谈不上婚娶了。”

    何灌大笑起来,俗语说“宁生浪荡子,莫养孥钝儿”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未必就没有出息。若是从小就听说听教,安安分分,成年后也未必就能出人头地。徐卫还不到二十岁,已经做到正七品武官,而且不是“荫官”,在同辈人来说,已算是难能可贵了。

    “人无妻如屋无梁,这可是人伦大事,耽误不得。”何灌笑着嘱咐道。

    徐卫连连称是,希望赶紧敷衍过去,何灌自然看出他的意思,也不多说。反正这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当事人只需接受便是。

    又说了一阵闲话,何灌一拍双腿站起身来,说是还有事要忙,让徐卫自便。后者起身相送,可走到转角时,何太尉又停了下来,回首笑道:“当日你救下我妻女,夫人一直念着当面答谢,不如你去后堂见见如何?”

    徐卫心知这是场面话,听三姐和四嫂说,那位何夫人牛气冲天。自己救了她,还安置在家中休养。姐姐嫂子又悉心照顾,可何夫人从没好脸色。临走之时,一副打赏下人的模样,气得三姐直想骂人。但何太尉亲自开了口,他也不好推辞,遂答应下来。

    上次来何府时,他曾经游览过,依稀记得门路。待何灌走后,便自行向后堂而去。那府中仆妇丫头有些认得他,也不阻拦询问。就算不认得的,见他仪表堂堂,腰里还系条金带,谁敢去多嘴?一路通行,直走到后院那个池塘边上,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打望过去。

第102章 张九月() 
一个丫头刚从后堂转出,冷不防面前一个人影,骇得尖叫一声,连退数步贴在墙上。待定眼一看,脸上不悦之色一扫而光,换之以满面春风,福了一福,笑道:“恭喜徐官人,贺喜徐官人,丫头讨赏来了。”前一次见到徐卫时,她可从来没有好脸色,现在几乎判若两人。徐卫看着她那张笑得开了花的脸,从身边取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那丫头双手接过,连声道谢。宋时大多以铜钱流通市面,讨赏能得到银子也难怪她如此欢喜。

    “我奉太尉之命,前来拜见夫人。”徐卫直接说道。

    奉太尉之命?那要是太尉不开口,你还不想来?丫头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这徐卫如今立了战功回来,太尉似乎极看重他,今时不比往日了。仍旧满脸堆笑将他迎入偏厅坐下,又亲自奉上茶水,这才小跑着去请夫人。对于这种势利眼,徐卫瞧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安等一阵,便见那丫头扶着何夫人出来。刚起身,便瞧到何书莹紧随其后。

    “何夫人。”徐卫略微将手拱了拱,便算行了礼。对方看了他一眼,径直到主位坐下,才让他也落座。丫头自行离去,何书莹就陪在母亲身边,目不斜视。

    端起茶轻抿一口,何夫人才抬起头来将徐卫打量一番,目光在他腰间金带上停留片刻,开口问道:“听我家官人说,你在前线立了些功劳?”

    “都仰仗太尉周全。”徐卫轻笑道。

    何夫人听到这话,昂首斜瞄一眼,说道:“知道就好。我家官人从前在西陲统兵,后来调入东京,历年来不知提拔多少后进。哪个不是感恩戴德?便前些天,也有个甚么兵马总管到府拜会,礼数周详。”

    徐卫听得暗笑不止,我本是句客气话,你倒蹬鼻子上脸了。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怪我礼数不周?怎么着,我还该封大红包给你?那何夫人见他不回应,脸色微变,将茶杯放下,双手放在膝上,不冷不热地问道:“听说官家对你赏赐颇厚?”

    嘿,怪事啊,这何太尉怎么说也算是朝中重臣吧?怎么何夫人就没半点诰命夫人的风范?朝廷赏赐我厚薄与否,与你何干?这也是你该问的?你又不是我娘亲老子,咸吃萝卜淡操心。

    徐卫还没回答,那立在母亲身边的何书莹轻声说道:“娘,你怎么问”

    何夫人扭头盯了女儿一眼,含沙射影道:“少年郎心高气傲,就怕稍有功绩便得意忘形。你父累立战功,官至步帅,便是那金束带怕也有几箱子,算得甚么?”

    何书莹神情尴尬,偷望徐卫一眼,见他并无不悦之色,轻轻扯了一下母亲衣角,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何夫人却没闭嘴的打算,接着说道:“我这也是为他好,既是朝廷官员,凡事便该有个体统。最要紧的,便是懂规矩,讲礼数,否则与那乡里扒粪种田的粗鄙农汉何异?”

    徐卫一时为之气结,说老实话,就何夫人这样,如果不知道她身份,还真就跟那徐家庄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村妇一般。跟这老娘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也是太尉开的口,现在我人也见了,话也说了,还是赶紧走人,省得看着那张老脸来气。一念至此,便起身假笑道:“多谢何夫人教诲,等我回去便好好学习一下这体统规矩。”

    何夫人见他这么快就要走,怔了一下,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那是最好。”

    徐卫也不想跟她多费口舌,微微一笑,转身就往外走。何书莹柳眉紧蹙,等徐卫一出门,就跺脚嚷道:“娘,你这分明是为难他嘛!人家好心好意来拜你,你这副脸色给谁看?”

    何夫人朝着徐卫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不屑道:“有他这样上门的么?提篮梨就来了,我若不是念着他当日在夏津帮过一回,今天非让他把东西提回去不可!虽说出身宦官之家,可到底是乡间长大的,没半点见识!你父亲还把他夸得跟朵花一样,哼!”

    何书莹立马就不依了,反驳道:“他才二十岁不到,已经做了七品武职,父亲说了,他前途”

    “少替他吹捧!七品又怎样?不就是个乡兵勇头么?不入流的芝麻小官,路长着呢。”说到这里,何夫人突然昂起头盯着女儿。何书莹被她看得一愣,心说这是怎么了?

    “我说你急什么?你哥哥在河北吃了败仗回来,也不见你这么着急过。”

    何书莹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霞,争辩道:“女儿只是觉得母亲的做法不是待客之道,若传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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