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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学兵二连-第26部分

小说: 学兵二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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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兵二连的榨菜坛子几乎被王副连长包了圆,也在学兵二连落了个响当当的外号——王坛子。
  鸡吃腻了,又想吃猪。但猪可不是几个空坛子能换来的。也凑巧了,偏偏这天,附近老乡家养的一头肥猪死了。按当地风俗,不吃病死的动物,就挖坑埋了。偏偏埋死猪时被王副连长看见了。他去炊事班借了一把利刀,绰把锨,趁农民刚走,赶快挖出死猪,剁了一只后腿拎了回来。剥了死猪皮,依旧架在他那小铁桶里炖,炖猪肉的香味又飘得香且浓。崔三角、赵老电几个常陪王坛子喝酒的,闻香也来想油油嘴,却被王坛子挡了驾:
  “哎,哎,伙计们,你们可不敢吃,这是死猪肉。你们还没结婚,万一吃出了毛病,绝了后,我可担不起责任。我无所谓了。我已有了后代,百无禁忌,吃死拉倒!”
  馋得几位赖子咽着口水离去。但王副连长邀请同样已有了后代的连长、指导员和魏副连长共享美味时,却遭到了婉言谢绝。
  尽管王副连长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总的说来,与学兵们的关系还算融洽。第一任军长表,也就是现在的王参谋,虽受大家尊敬,却过于严肃。第二任军代表张少志,则与学兵们互相瞧不起。唯有这位背地里被学兵们称为“王坛子”的王副连长,却能嘻嘻哈哈与学兵打成一片。加之他军旅生涯较长,经验丰富,鬼点子又多,即便对付让连长、指导员一贯感到头疼的赖子,他也有办法。
  出早操,遇到想偷懒不起床的,他可不叫卫生员量什么体温,而是亲自去,一把掀掉被子,揪住耳朵就将其拎起。而被拎起者大都是他平时的酒肉朋友,不好发作,只得乖乖出操。
  到了操场,也就是公路上,他照样有一套极富个性的说词:
  “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现在是兵,不是民。兵和民的最大区别在哪里?我告诉你,兵,就要像个兵的样,走起路来,要像大姑娘尿尿一样——刷刷地……”
  下面一片笑声。
  “不许笑,严肃点!像你们这样吊儿挎皮的,哪像个兵的样?现在听我的口令:立正——!向右——转!跑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学兵二连如是被他调教的,果然又跟前任、王副连长在时差不多。
  施工中,他虽不身先士卒,但他经验丰富,点子多,和连长配合得十分默契。可以说,他的怪点子和连长的鬼点子相得益彰。学兵二连这段时间在施工中的突出表现,几次获得营首长的表扬。
  当然,智者千虑,或有一失。他虽经验丰富,怪点子多,可也有失手的时候。
  随着桥墩的节节增高,脚手架也得层层加高。那时的脚手架,全用杉杆或毛竹,用8号铅丝捆扎。尽管部队也有严格的操作规程,可王副连长自恃见多识广,为了加快进度,将操作规程撇在脑后,用了一种简易的办法搭脚手架。刘大胡子技术员几次来工地检查,让王副连长整改。可王副连长根本不把刘大胡子放在眼里,还反唇相讥:“你经的事多?还是我经的事多?你那纯粹是书本知识,我看你这臭老九的毛病也得改改了。”
  噎得刘大胡子说不出话,只好向孟副营长反映。孟副营长主管施工,来工地一看,确实隐患颇多。就叫来王副连长,命他拆了重搭。
  “嘿嘿!我一猜就是刘大胡子告的状,我猜的没错吧?嘿嘿!我说孟副营长,你咋也信臭老九的那一套?不是吹,我吃的盐,比他吃的面都多;我过的桥,比他走的路还多!一个臭老九,还在我跟前指指划划,你说我能听他的?”
  王副连长嘻嘻哈哈,还振振有词,听得孟副营长直皱眉头。
  “王副连长,请你不要左一个臭老九,右一个臭老九的,这样不好!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提的意见对,我们就要虚心接受:他提的意见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他说的做吗?怎么能因为刘技术员是知识分子,我们就排斥他的正确意见呢?而且刚才我也看了,你们搭的这个脚手架,确实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是要出事故的。所以我希望你认真听取刘技术员的意见,立即拆了重建!”
  “嗨!我说孟副营长,我说咱不听刘大胡子那一套。凭我多年的经验,我敢保证万无一失。再说,这个桥墩马上到顶了,拆了重建多费工?我看凑和凑和,凑和着把这个桥墩建完。建下个桥墩时,我一定听刘 大胡子的,你看行不行?”
  “不行!”
  孟副营长看这家伙好说不听,只好来硬的。
  “我命令你,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拆了重建!”
  王副连长一楞,没料到孟副营长会来这手。但转瞬笑又堆了一脸,他一个立正,一个敬礼,说了声:“是,遵命!”
  看孟副营长走远了,朝着孟副营长背影:“呸!你才穿破几套军装?在老子面前充大毛!”
  孟副营长和他是同年入伍的兵,所以王副连长对他,内心里一直不服。
  没想到,还没等到第三天,就在第二天,就出事了。
  其实,假若这天顺利地浇铸完混凝土,这个桥墩就封顶了。假若不要心急,第二天再浇铸完,也不会出事。问题就出在王副连长心太急了。他恨不得马上就能浇铸完,派上去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兵力,上混凝土的数量和速度也加快了一倍。他心想,我今天加把力,把桥墩建完了,再拆脚手架,既不违抗命令,还显得自己正确,这多风光!可他却忘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这天王副连长的兴致特别高,说着俏皮话,夹着歇后语,给部下们加油打气。
  “赵老电,你小子别磨蹭!咋像个娘们,不敢放开手脚干?”
  “刘秀松,人都说你是一条虫,我今天要把你变成一条龙,给我上!”
  “嘿!胡国庆,好样的!下来我要为你请功。”
  他连咋唬带吆喝,学兵们干劲十足,十分卖力。眼看浇铸快要到顶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还想再大声吆喝几句,忽感到嗓子干得直冒烟,忙跑去营部找水喝。
  就在他离去的这片刻,脚手架突然一声脆响,接着脚手架上的施工平台,就像船舷,向一边倾斜。先慢,后快。平台上人立脚不住,纷纷开始往下跳。好在云溪桥不高,桥墩下面又有沙堆,跳下去的大多没受伤。可怜十班长杨文选,开始时不敢跳,等想跳时已太晚。随着倒塌的脚手架,一头攮进了沙堆里,成了真正的“倒栽葱”,沙堆中只露出无头的躯体在挣扎。
  王副连长刚到营部,一口水还没顾上喝,就听工地出事了。忙放下茶杯就往回跑。跑回工地,首先就看见一具无头的躯体在沙堆中挣扎。赶快指挥大家动手,连刨带拽,把杨文选的头弄出了沙堆。杨文选已近窒息,灰头土脸的不省人事。王副连长忙又口对口地做人工呼吸。折腾了半天,杨文选总算苏醒了,王副连长长出了一口气。
  潘营长、杨教导员、孟副连长、郑副连长以及刘大胡子闻讯全赶来了。孟副营长和刘大胡子,看着一脸无措的王副连长,不知说什么好。等潘营长知道了事情的缘委,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骂得王副连长低头哈腰,心想这回可给当众风光了个够!
  气归气,骂归骂,好在没造成人员伤亡。而且浇铸了一半的混凝土还未捣固。若不及时处理,势必给桥墩造成质量隐患。所以,当务之急,需赶快派人上去捣固。
  王副连长为了立功赎罪,也为了赶快躲开潘营长的臭骂,自告奋勇,绑了云梯,亲自带人上去捣固。
  由于缺少震动棒,捣固全靠人力。脚穿胶靴用力踩,手持木棒使劲杵。刚浇的混凝土,捣固还较容易。而现在的混凝土,虽还没有凝固,可捣起来已十分费力了。王副连长现在哪还顾上这些,仗着自己的胖体重,使劲往下墩。上去的学兵见王副连长如此卖力,也都不惜气力,拼命地捣。在混凝土完全凝固前,总算完成了偌大个桥墩的捣固任务。
  此后,王副连长又龟头缩脑地在连部呆了几天,不敢到工地去。而且这几天,也没见他再用铁皮桶炖小鸡。
  不过,事故归事故,总的说来,学兵二连这次任务完成的相当出色。团首长来二营工地视察,对云溪桥墩的质量赞不绝口。听说是学兵二连独立完成的,更是赞叹不已。并决定以该桥为样板,开个现场会,让各建桥部队的领导都来参观,还要让学兵二连的领导介绍经验。
  王副连长一听,又感到“屁股后头绑扫帚——尾(伟)大”了。一把抹去满脸的愁容,兴高彩烈地跑去找营长,自告奋勇要向各部队首长介绍先进以验。却被潘营长碰了一鼻子灰:
  “给我一边去!上次骂温副参谋长,我没处分你。这次不听刘技术员和孟副营长的规劝,差点出了大事故,我还没处分你。咋的?现在看到有荣誉,你小子癞蛤蟆翻跟头——想露脸啦?给我一边去!露脸也轮不上你。”
  碰得王副连长灰溜溜又踅回了连部。
  学兵二连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云溪桥墩施工,受到了团部的通报表扬,全连士气旺盛。加之王副连长的一番整治,军容风纪大为改观。可以说,此时的学兵二连,战斗力正强。所以,营长和教导员商议,想再派学兵二连进洞。因为几个月来,担任主攻任务的七连,平均掘进速度,还赶不上当时的学兵二连——这段隧道的地质情况实在太复杂了——杨教导员也感到以前对学兵二连的讽刺挖苦,有点过分了。奇怪的是,与当初在全营大会上宣布撤学兵二连出洞的命令相比,这次决定学兵二连进洞的命令,却没有当众宣布。其实当潘营长和杨教导员有了这个想法后,心里并没有底,决定先叫梁连长和王副连长来谈谈。没料到梁连长答应得比谁都坚决,甚至有不拿下这主攻任务,誓不罢休之慨。这令营长、教导员大为感到。他们没料到,这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地方干部,竟有如此大将之风!
  其实自打上次出洞,连长心里憋的那口气,可说是比谁都重。堂堂七尺男儿,又身为连长,如此不光彩地灰溜溜出洞,怎能使人不生卧薪尝胆、重振雄风之慷慨?所以一听说让学兵二连重新进洞,不禁大喜过望。但他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惊喜,只是向两位营首长郑重表示,决不辜负首长的期望,一定坚决、圆满地完成任务。从营部回来,晚饭已开过。他无心吃饭,简单向指导员和魏副连长通报了一下营里的决定,然后就命郝平,吹响紧急集合号。
  听到紧急集合号声,全连迅速集结在了连部后面的公路上。深秋的傍晚,已觉寒冷。阵阵秋风,吹得人瑟瑟发抖。被紧急集合号声召来的全连学兵,在瑟瑟秋风中站了半天,见连长阴沉着脸一声不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有点儿紧张,好像心也随着秋风在瑟瑟发抖。
  其实连长心中,此刻正是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只感到周身血液沸腾,阵阵秋风掠过,使他心中升起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终于,他开口了。
  “弟兄们。”
  他一改往日“同志们”或“同学们”的文皱皱称谓,而是学着王副连长,将全连学兵称“弟兄们”,而且声调异常的低沉凝重。
  “弟兄们”,他顿了片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这才开始接着说:“今天下午,营部决定,学兵二连,从明天开始,重新进洞施工。”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句话。
  听完这句话,全连官兵全楞住了,似乎人人都屏住了呼吸。此时哪怕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到它的响动。但仅仅过了十几秒钟,全连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狂呼呐喊。这狂热的呼喊声足足持续了三分多钟。许多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有人看见,连长那眼镜的镜片后面,也有泪花在闪动。
  见持续的呐喊声开始衰减,连长这才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声调依然低沉凝重。
  “弟兄们,同志们,同学们,”他一连用了三个称谓。“这次进洞,是重塑我连荣誉的机会。我们要努力工作,干出成绩,上对得起毛主席,下对得起家中的父母姐妹,更要对得起自己,如果一个人,连荣誉都不要了,那还叫人吗?”
  说到这里,他开始有些激动。他又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态,接着说。
  “如果以前我有哪些对不住大家的地方,我现在向大家郑重道歉。我不希望,因为对我,或对我们连的其它领导有意见,而损毁你们个人的荣誉,损毁我们全连的荣誉。我希望大家应象珍爱自己生命一样,珍惜自己的荣誉,更要珍惜我们全连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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