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兵二连-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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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兵四连的卢指导员,和二连的梁连长、指导员、司务长来自同一单位。与他们所不同的,是卢指导员两口子都来了三线。卢指导员的爱人在学兵三连,也就是女学兵连,任副连长,却不是中共党员。在中央文件尚未传达到党外时,卢指导员悄悄将文件内容透露给了妻子,他妻子却在学兵三连说漏了嘴。女生们本来就爱喳喳,学兵三连又与团部住邻居。不经意间,团部知道了此事。于是,让卢指导员心服口服地背了个处分。
虽不是二连的指导员,可二连学兵仍为卢指导员感到惋惜和不平。有人说:卢指导员也真是,你晚两天告诉妻子,不就没事了?可马上有人反驳:晚两天还用他告诉?反正早晚要向群众传达,何况他妻子还是学生三连的副连长,早两天知道又算啥?偏要给处分!
可处分就是处分,这是党的纪律。
宣讲中央红头文件的,是军代表张少志。
文件里附有林立果的《五七一工程纪要》。张少志显然对这部分最感兴趣。学兵们同样也想多知道。于是,张少志就添油加醋地来些注解,捎带把自己的一些评论也掺杂其中。
“林立果这小子,六五年入伍,和我是同年嘛。我现在才是个排长,而林立果呢,却已经是总参作战部的副部长了。作战部相当于什么级别?至少是军级嘛……”
张少志显然对此最耿耿于怀,愤愤不平。没想到,他这露骨的表露,却引起 了学兵们对他的议论纷纷:“嘿!他个瘪三,还想跟林立果比?”
“林立果他爹是副统帅,你张少志算什么东西!”
严克勤在掰着指头计算“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军长……不算副职,共七级。从排长到军长……一、二、三……不算副的,还得六级。去求!干脆一头碰死算了……”
他算得走了神,最后一句不仅脱了口,还将他那背头夸张地向下一甩,似乎真要碰死,逗得四旁“嘿嘿”直笑。
“安静点,安静点……大家先不要议论,注意听。”
张少志不知人在议论他,还以为是他添油加醋的效果,宣讲起来更自鸣得意。
“他们给毛主席的代号是B52,大家知道,B52是美国的巨型轰炸机,威力极大。这说明了什么?啊!一方面,说明了他们狼子野心,何其恶毒;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他们对咱们的英明领袖毛主席,十分惧怕。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用威力极大的巨型轰炸机作为毛主席的代号呢?说明他们还是害怕毛主席嘛!就凭他们几个跳梁小丑组成的“联合舰队”,还想跟毛主席 的B52轰炸机抗衡?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嘛!”
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摆出一副微笑,希望获得喝彩或掌声。他脸挂微笑,向下注视了半天,可惜没有反应,只好收回笑脸,继续宣讲:“……毛主席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林彪所乘的三叉戟飞机,一头载在了外蒙古的温都尔汗……三叉戟飞机,是一种性能非常可靠的大型客机,可全天候飞行。也就是说,哪怕最恶劣的天气,也不会影响它的飞行安全。
那么,它怎么会掉下来呢?”
张少志突然停住,卖个关子,吊大伙的胃口。这着果然管用。他见下面停止了悄悄议论,关注的目光都盯向了他,这才——“据说”,刚说出这两个字,又忙向大家解释,“这只是据说,啊,文件上可没有。据说……”他神秘的几乎要闭气:“据说飞机腹部,有个三十公分的洞……”
“什么洞?”“什么洞?”“是不是导弹打的?”
“是咱们导弹打的,还是苏修导弹打的?”
果然惊得下面纷纷提问。
“这文件上没说,我不能瞎议论。而且,刚才给大家透露的,也只是据说,啊!大家要理解,只是据说。好了好了,文件就传达到这里。看连长、指导员还有什么指示?”
连长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说。
指导员站了起来。
“安静,安静,请大家安静。”
见下面渐渐安静了,指导员接着说:“同志们,林彪反党事件的发生,更加充分说明了阶级斗争的复杂性和严酷性。所以,我们一定要牢记毛主席的教导,时刻不忘狠抓阶级斗争。我们要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密切注意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千万不可麻痹大意。现在中央文件只传达到了战士、学兵、民兵和基层的革命群众中,对外并没有完全公开。所以,还应注意保密。下去不许随便议论,更不许对外通信时提及此事。要吸取学兵四连卢指导员的教训。好了,现在散会。”
文件传达完了,冯援朝仍有些稀里糊涂。听了半天的“抢班夺权”呀,“宫廷政变”呀,“仓皇外逃”呀等等,可他总不明白,林彪为什么急于“抢班夺权”?从六九年修改党章,确定林彪为正式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迄今还不到两年。以毛主席的英明,怎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再说,这明明是争权夺利的“宫廷斗争”嘛,怎么又成了尖锐的“阶级斗争?
由于不许私下议论,冯援朝的疑问只能闷在心里。而且,他发现,阶级斗争,确实丝毫也没放松。批林批孔批《水浒》,又将阶级斗争推向新的高峰。并且还在加紧查处“五、一六”分子。
那天他们去构元买粮路过大桥局工程队驻地,见几位衣衫褴褛、戴自眼镜、模样斯文却神色黯然的大桥局职工,在一块荒地上,挖坑埋死人。据说这伙人就是“五、一六分子”,死者是其中的一位。因不服革命群众的无产阶级专政,而畏罪自杀的。埋人的整个气氛是麻木。没有仪式、没有哭泣、没有讲话、没有亲属、甚至连口棺材都没有。破席卷着尸体,几人毫无表情地在挖坑,状如埋死狗。
林彪事件后,唯一显著的变化,是不用“天天读”了。而且每天至少一次的“敬祝我们的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永远健康,永远健康”的祈祷仪式,也总算取消了。不过,向毛主席他老人家表“忠”心的“忠字台”,仍在各连的显著位置,如灵堂牌位,被供奉着。
学兵二连 第三章 青春年华
秋天,南瓜丰收了。大大小小的南瓜,多得厨房堆不下,不得不盖了间小库房,专门贮存南瓜。从此,学兵二连常弥漫在炒南瓜、烩南瓜、炖南瓜、焖南瓜的香味中,偶尔来次牛肉罐头烧南瓜,那沁人心脾的香浓,更是浓得经久不散。
这年的秋雨,也非常多。但秋雨也挡不住频传的捷报。中国恢复了联合国的合法席位,成为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全国人民深感扬眉吐气。
那几天的报纸,登的几乎全是第三世界国家驻联合国代表的发言,以及各国首脑向毛主席、周总理发来的贺电、贺信。还有许多国家共产党向中国共产党发来的贺词。
在那秋雨连绵的日子里,二连学兵整天就坐在屋子里读报纸。读得耐心细致,几乎逐字逐句,一篇不落。冯援朝印象最深的,是许多国代表的发言,都引用了毛主席诗词。看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已传遍了全世界。实现世界一片红,也为期不远了。可是有个小问题他总也不明白。许多国家共产党的署名后面都加了个括号,内注“马列”两字。难道世界上还有不信仰“马列”的共产党?
不过,尽管世界形势一片大好,尽管还有问题不明白,但是,他们目前正肩负的三线建设任务,似乎仍赶不上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战略要求。襄渝线建设还需加快速度。为此在86团和47团之间,又增派来了23团。于是,47团和86团就以相互接壤的构元渡口为界,分别向上游和下游收缩,给23团让出施工地盘。
二营奉命向下游小棕溪一带转移。军令如山倒,天雨路滑,道路泥泞,施工困难以及生活的不便,均不能影响军令的执行。于是,在连绵的秋雨中,学兵二连随着二营,开始了艰辛的转移搬迁。
小棕溪位于长沙坝下游的十几公里处。两岸夹峙,山高坡陡。公路悬在离江岸约五十米高程的山腰,公路上面仍是五、六十度的陡坡。在公路的一个转弯处,公路下面有一段开挖出的铁路路基,可容营部驻扎。其余各连,只能在公路上方沿线摆开。学兵二连仍摆在了全营最东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要搬迁,首先要在这边建营房。而那边的施工还不能中断,直到23团来了接着干。届时二营所有的营房以及水池水管等硬设施,必须完好无损地向23团移交,使23团不必再为此再费时费工。整个工作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
工期紧,任务重。连长亲自带领二排、几顶帐篷、几名炊事员、行军锅以及粮油副食南瓜等,来到小棕溪,选了一段较宽处的公路,在路边安营扎寨,开始了又一次建房施工。
好在这次盖房,不再是以前费工费时的干打垒,而是新型的铁构件的活动房。所以此次盖房的重点,是在公路上方的陡坡上开挖房基。
连长搞测绘是行家里手,所以先为学兵二连的新营区设计了张漂亮的蓝图。根据图纸,学兵二连依山而建,分上、中、下三层。最上层是一至十二班的整排长房;中层是连部,包括卫生室、理发室、材料库及材料员室。西边为一小操场。说是小操场,其实仅够全连集合。跑操还须上公路。小操场的外缘是厕所。连部下面是厨房、炊事班、司务长室及仓库。西边设计了三间小招待所。层与层之间,有二十级宽大的台阶相连。下层与公路间的台阶,修成了“之”字型,既为减缓坡陡,也有“曲径通幽”之韵。纵览全图,群屋重叠,错落有致,宛如山城。
蓝图虽好,要成现实,还需实干。
到达这里的当天,二排各班先搭帐篷,再建一个如临时工棚般的小伙房。连长则带着二排长王普选,副排长靳雨生及通讯员郝平,拿着皮尺、白灰和图纸,冒雨上山去画线。等帐篷搭好,晚饭做熟,连长他们回来时,已淋成了落汤鸡。
第二天,仍下雨。下雨也得干。开挖从最上端开始。挖开不厚的土层,露出一层厚厚的风化石。风化石外观是石头,实质也是石头,只是经过千万年的风化,有些用手一捏,能成齑粉。但这层风化石,并不好挖。它和泥土 、硬石、巨石掺杂在一起。风化石本身软硬、大小也差别很大,遇上嵌于山体的硬巨石,还得抡起八磅锤,打钢钎、凿炮眼、装炸药,将其炸碎。而遇上碎石窝,一挖,则垮塌下一大片。所以上层开挖出的崖面,如狗啃般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反正将来要被房屋挡在后面,也就不必过于精心。
而上层与中层之间以及中层与下层之间,则用石块砌起了漂亮的挡墙。这不仅是为美观、坚固,其实也省工——挡墙的高度,相当于开挖的深度。开挖出的土石方填于垒起的挡墙内,等于上三角填于下三角,省工又实用——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省工省时的突击式做法,竟给日后埋下了致命的隐患。
修好了梯田般的三座平台,接着就是在平台上盖房子。这种新式的、用铁棍焊成的活动房构件,组合起来很快。费工费在用竹蔑或荆条,往铁房架上编篱笆。最费工的,是用土和泥往篱笆两面糊泥巴。糊泥巴倒不困难,困难的是泥土不好找。当地的泥土,严格说,其实就是风化了的石粉,捏在手里滑滑的,一点都不粘。而且还和石渣混在一起。不过筛,无法用;过了筛,只剩下一点。一连多日,连长、郝平、王普选和靳雨生,在附近山坡上到处跑,找土源。
尽管困难,可学兵二连的建房速度,仍是全营第一。提前原计划一星期,学兵二连搬迁完毕。尽管这薄薄的泥壁房不如干打垒保暖,尽管秋雨连绵,湿湿的墙壁还需用人的体温去焐干……
刚迁新址,需要干的事情很多。如营部的炸药库,营部招待所,高压水池,上下水管,架高压电线,埋变压器电杆,还要为全营盖一澡堂……
鞭打快牛。不用说,这些任务全给了学兵二连。而此时的学兵二连,士气正旺,又都是一年多的老兵,经验丰富,技术娴熟,干起来活来熟门熟路,真可谓多快好省。对于学兵二连这种“无须扬鞭自奋蹄”的精神劲,潘营长颇为赞赏。例如,修在山腰上当水塔用的高压水池,容积很大,所需水泥、砂石料很多,汽车又无法上去,所需材料全靠人往上抬。连长想了个奇招,每天在起床号前半小时,突然吹响紧急集合哨。全连紧急集合后,一级、二级装备都不要,每人只带上自己的洗脸盆,开始紧急拉练。漆黑的秋冬夜,学兵们不辨东西地跟着队伍,磕磕绊绊地满山跑。跑着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