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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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未想到我和二嫂子还有这么多像的地方呢!”半躺在廊下的湘妃椅上嗅着茶香,弄影和妙莹已相谈甚欢,弄影甚而有些悔意,觉得在常氏那儿下的功夫莫如早用到这二少夫人身上就好了,这一路,妙莹明褒暗贬的可是说了容琳不少话,听得弄影心里畅快不已。
“妹妹抬举我呢,”妙莹笑容可掬,原以为这弄影和那杜容琳是水泼不进的好姊妹,几句话探下来,却断定不过是面和心离做给人看的!“你是那么个天仙似的人儿,连夫人都夸的——她可是轻易不赞人的!我哪能和你相提并论?”
“二嫂子别臊我了!”弄影的得意和自怜一半儿对一半儿,“你可是朝廷命官的夫人,说到哪儿都被高看一眼的,我哪能比得了你?”
弄影这话可就泄了她自个儿的底,妙莹心中嗤笑,脸上还是一片诚挚,“妹妹你这说的什么话?就你这模样、身家,试问有几个能比得上的?将来上门求亲的人还不得踏破门槛?到时你二哥那上不得台面的闲官还能入得了你的眼?!”
妙莹说得谦逊又和气,由不得弄影不对她说出心里话来,“踏破门槛有什么用?左右不过是那些开商铺、走四方的人家!间或一两个家世说得过去的,自个儿又是不成器的,哪有能让人看上眼的?说起来都让人灰心,二嫂子还这么怄我!”说时不住地叹气,也不知徐兴祖那一头改主意没有,沾上这么个应不得、拒不得的主儿,可真是她的梦魇了。
“呵,妹妹,你才几岁,就为这眼前的烦恼上了?没听说‘耗子拖木锨——大头在后头’?指不定哪一天,老天爷就赐给你个如意贵婿,那时……”
“二嫂子,你以为京中是平卢、任谁都能和名门望族结下亲?”弄影哂笑,“京中的世俗可不比这儿,再怎么没落了的也都把‘士农工商’四个字看得性命似的、分毫不肯错了门第的!就算我们家再怎么样,也是最末的那个‘商’,谁会真把我们放在眼里头?”知道妙莹也出身商家,弄影就不避讳地说出这些话,富庶的家境能给她们锦衣玉食,却不能给她们威仪权势!富而不贵,那份儿不得志非身临其中的人不能体会……就像堂姐她们,哪一样能比过她?只因着伯父是大学士,亲族里头便都说她们的好、反说她林弄影不能容人,真真是一群趋炎附势之徒!她倒要看看有朝一日她飞上枝头时他们可拿什么嘴脸来对她!
弄影的话乍听着像是说平卢池小水浅才使妙莹这样的人得嫁豪门,这令妙莹心生不快,顾不得听她底下又说了什么,先笑了一声道,“妹妹也别这么说!终究什么人什么命,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可不是!我就是那福浅命薄的!”妙莹虽是语带讥刺的,只弄影说先头的话时并不是对着她的,故而也未觉出她的话有何不妥,反顺着接下去道,“平素里谁都说我是个好样儿的,偏到了这样的时候,谁都不记得我是个好样儿的了,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我这儿塞、倒似我已到了恨嫁的年纪!”
妙莹看她恨恨的模样,也觉好笑,倒不挑她起先那不入耳的话了,“那要把探花郎说给你,你还不愿意!”
妙莹提到振轩,弄影迟了那么一霎,末了摇头,“他自个儿倒是挑不出什么不好,可别的就提不起来了!白丁人家,就剩一个寡母!亏了姑母提携,方和尚书家攀上亲。二嫂子没听说吧?他姑母是杜尚书的三夫人,就是我那姐姐的三姨娘!你说就这么个亲戚渊源,尚书家又能帮他多少?这样儿的要在仕途上出人头地,没有个后台根基的帮衬着,单凭一个人拳打脚踢,什么时候才能有所建树?”
妙莹笑道,“人家是皇上御赐的巡边大员,怎么还说没有建树?”暗暗咋舌,这位小姐真是有心,竟把别个的底细探得如此清楚,连前程都思谋到了,亏得还是闺中的女孩儿,这要嫁了人,还不知恣肆成什么样儿!
“我问过巡按大人了,那不过是个虚差,做不得准的,将来回京复了命,还不知怎么样呢。”弄影说得兴起,便未做保留。私心里她确曾想过振轩的事,却抵不了早早的那个念头、那个人……若一辈子见不着面也就罢了,偏天赐良机让她到了这里,那便她说什么也要再争一回了!
妙莹听她把问巡按大人的话都说出来了,知她是未对自己见外,却不免暗嘲这位小姐太穷行恶状不顾身份了些,口中笑道,“妹妹,你这眼界可太也高了,又要人才好、又要家世好,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
“怎么没有?”弄影截口,“远的不说,就平卢这儿我的几位兄长,哪一个站出来不是让人赞叹的?!”常氏既指望不上,妙莹这儿便要抓住了,总得有个人替她把话说出来的……
妙莹听她这话有些蹊跷,轻轻挑着眉笑起来,“你说的倒是!不过他们都……”猛然醒悟,惊笑,“妹妹,你竟是为了他来的?!”抚额笑道,“看我糊涂的!竟连这个都没看出来!家常里我还说该给老四说亲了,不成想现成的一门儿亲……”
“二嫂!”弄影涨红着脸,“啪”把茶盅往几上一顿,茶汁溅到手上也不管,“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到老四了?我便宁肯一辈子不嫁也不要李昊瑱那样的!你趁早死了心!”天天被那么个人冷嘲热讽的,她还不如死了!
她小姐脾气一发,倒把妙莹气笑了,什么叫“你趁早死了心”?听着倒像是她提的话头、非要做这跟她没什么干系的媒的,岂不知是她大小姐自己露出那个口风儿!看她的气恨不像是做作的,应确是未想到昊瑱身上的,那么……妙莹忽觉脊上有了丝丝寒意,勉强笑着道,“妹妹,既不是昊瑱,嫂子可猜不出来了,老五还小,其他的……”
“二嫂!”弄影恨不能上去抽她一耳光,看她又惊又笑时还以为她明白了,正自暗喜,结果她扯出老四、此时又这么吞吞吐吐的,让她如何是好?“谁怎么还非得嫁到你们李家不可?只管这么老四、老五地浑搅?!我不过是说那么个意思!要嫁得嫁个好样儿的!”
“那好样儿的要是都娶了妻呢?”妙莹微微冷笑。
弄影一窒,忽发狠儿道,“那有什么要紧?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
(六)萍末(一)
“弄影今儿又不回来用饭?”看沐云带人把饭摆在卧房外的厅中,昊琛随口问。
“是,”容琳神色如常,“说是二嫂留在那边儿了,告诉不用等。”
“她这一向倒和那边儿走得近!”昊琛若有所思。弄影的事,他本无意过问,只筵席那日后,昊瑱时时在耳边聒噪,说仅凭弄影的那些言语,就可知她是未死心的,故而才出言不逊、成心为难小嫂子,要他加些防备——这恰印证了昊琛的隐忧,不敢大意:从前他是不在意容琳如何以为他和弄影,才任由弄影和容琳直面相对,时过境迁之后,他不愿让容琳有一丝一毫起疑的地方,自然不会给人可乘之机!不过这几日看下来,弄影并无出格的举动,在他跟前儿也始终恭敬守礼,并不借故纠缠,昊琛的疑虑就淡了,觉着许是他们兄弟过于杯弓蛇影……只说到她和妙莹搅到一起了,才略略不喜,那位二少夫人的禀性他还是略知一二的,无风也起三尺浪,只这一回,她最好别把旁人都当成悬丝傀儡,否则,他就是现成的钟馗!
听出昊琛的话含了探问的意思,容琳淡淡微笑,“我的性子沉闷些,不大会陪客,幸得她和二嫂熟识了,还能有个人陪着说笑说笑,也算各得其所。”弄影的事,她并未学给昊琛听,他越是放心不下,她便越是不能学!私下里揣度弄影的心思,觉着那位小姐是见不得她和昊琛的今日才心生嫉恨,既未如愿,她也就无需计较,只做不知这里的奥妙,彼此倒都留存了体面。
容琳是趁昊琛不在家的时候把这些事都想了个清楚,故而在昊琛面前毫不露烦恼,而昊琛是恨不能一双眼、一颗心都给容琳一个人的,见她不为此烦忧,他乐观其成,哪还管什么弄影、妙莹的?顺着容琳的话笑谑道,“谁说你的性子沉闷?我倒觉得刚刚好!”
容琳瞅了他一眼,顾自用饭——和昊琛在一起久了,容琳也摸透了他的脾性,越是嗔怪,他越是话多,非把人捉弄的哭笑不得不算完的,不如不理他,他还能收敛些。
见容琳又祭出“食不言”的法宝,昊琛呵笑,不再闹她,三两口把饭吃了,也不等丫头们,自去把漱口水拿过来,容琳有些苦夏,也是略吃了几口就撂下了,先要过水来漱了口,又反过来服侍着昊琛一便儿漱了,这才叫金桔她们进来拾掇桌子。昊琛则拉了容琳去园中纳凉了。
秋千架上,沐云正坐在那儿雕一匹小马,一看他们俩儿来了,忙起身,容琳道,“快坐着雕你的吧!这日头可眼见着就下去了!”
沐云捶着脖颈道,“不行了,日头不下去我也不能雕了,眼也花、手也疼、脖子还酸……”
容琳笑,“你也是,我让你雕一个,谁让你雕这么些的?”沐云这个阿姨当的可真是没得说的,得了容琳的建议,险没把家里变成木工作坊,略得些空便坐在那儿跟木头对命,从狮子老虎到兔子猴子都快让她雕遍了,选的还都是核桃木、杜梨木这样的硬木,光知道木质好,可没考虑多费功夫!
“多雕几样他就可以喜欢哪个玩哪个了,我不就会这么点儿东西?”沐云笑,“趁着巡按大人他们还能呆几日,我怎么着也得把这匹马雕给我外甥!”把各样的雕刻刀和木胚收起来,沐云熟不拘礼,“将军你过来坐吧,我用饭去了!”不等容琳说话,已经一溜烟儿地走了。
“你瞪我做什么?沐云又不是我撵走的!”沐云把秋千倒出来了,昊琛可不去坐,站在容琳的秋千旁,扶着牛皮索子和她磨牙。
容琳轻摇着扇子,赶着飞到近旁的蠓虫,仰首斜睨着昊琛,“不是将军撵走的、那就是容琳撵走的啰?那么将军请稍候,容琳这就去把沐云找回……”作势要起身,早被昊琛按坐在秋千上,笑骂道,“听听你的嘴!就不能让我一句半句?”
容琳咬唇轻笑,眉目中的神采看得昊琛心动不已,假作去推秋千索,唇瓣飞快扫过容琳的脸颊双唇,不意外看到容琳又惊又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她回过神,正欲开口,昊琛抢着先提起话头,“你那回说的事,我跟老四说了!”
这一句果然有用,容琳双足支地,停住了刚悠起来的秋千,“老四怎么说?”是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兴奋神情。
昊琛耸肩,“说不要咱们管,他自己跟沐云说!”
“啊?”容琳难以置信,“这样……不好吧,虽然他们一起长大的,可婚姻大事,总得有个媒妁之言,哪有……”哪有当事的自个儿给自个儿保媒的?“不会是……沐云不入老四的心?”她惯常觉得他俩儿挺说得到一起的,外表也般配、四娘又喜欢沐云……她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俩儿合适,才跟昊琛提的,寻思问了昊瑱、让他找人提亲,她好操办这个事儿:沐云爹娘不在了,姐姐又隔得远,她就权当是娘家人了——打算的好好儿的,谁曾想……
“别皱眉头!”昊琛伸手替容琳抚着眉间,“要说沐云不入老四的心,打死我也不相信!不过他一本正经的不让我插手,我还真不好强出头!”
“那……他是害臊?”容琳实在想不出昊瑱是怎么回事,他虽爽直明朗,可不是个鲁莽之徒!
“害臊?”昊琛一声骇笑,这辈子他没想过这个词会和昊瑱连在一起!“他打下生就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两个字!”那种无知无畏的劲头常常逼得他不得不对他肃然起敬!
“那……”
“别‘那’了,老四说了,他和沐云的事只有他自个儿能办好。你我就信他一回好了!”虽不知昊瑱在弄什么玄虚,不过他对自己的兄弟还是有数的。他等着喝喜酒就好!
昊琛那么笃定,容琳也无从置疑,想了想,嘟嘴道,“将军说的话可是有一句当一句的,若是……”
“若是有一句没当一句,罚我下辈子还和你在一处!”昊琛伸开双臂把秋千推送出去!
“将军——”容琳刚开口,秋千就飞了起来,那一声就变成惊叫,顾不得说话,只能在手忙脚乱中又气又笑,怎么他不甘愿下辈子还和她在一处么?“将军,让我下去!”
“下去做什么?”一声朗笑中,有人飞身也上了秋千,和容琳一起荡向高处,“有我在,你怕什么?飞——”
夏夜的暮色里,秋千架上衣袂飘飘,星辉月影中辨不出何为仙境何为红尘了,只在园边巨树的阴影里,有人的目中要冒出火来……
(六)萍末(二)
亲把弄影送出院门,妙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