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面和花朵-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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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最近自杀的几个诗人。他们卧轨的卧轨,上吊的上吊,喝老鼠药的喝老鼠药,抹脖子的你就活不成。认真的人都死了地下相会,厚颜无耻的人还活着你装什么大眼灯?(道白:)刘全玉,俺的大叔,你自称也是一个认真的诗人,别人一谈诗你就兔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自杀呢?这话问得俺姥爷也是一楞,是呀,我为什么不自杀呢?一下被俺妗将在了那里,一下被俺妗的一个固定的理论给套住了。似乎他不自杀,就不是一个诗人起码不是一个正经的和好的诗人一样。你是要自杀呢?还是不当这个诗人呢?俺姥爷出了一身汗。我们都在那里欢呼起来。在大是大非和有关他的生死面前,俺姥爷前所未有地认真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给我一个思考的时间,给我一个思考的时间。思考了一会,他抹着头上的汗说,严格地说,我不能算是一个诗人,我首先要做的,还是欧洲一个教授。我是教授在前,诗人在后,换言之,我的诗人是业余的──虽然也取得了伟大的成就,我的信天游和《最后的离别》自有公论,但从自杀的意义上讲,它还很一般嘛,它还可以修改和补充嘛,它还没有达到前无古人和后无来者于是作者就感到孤独非自杀不可的地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还是一个很平庸和很世俗的人吶。我就不自杀了,把自杀留给那些该自杀的人吧。再说了,我现在已经入了欧洲籍,我就不是故乡人了;我如果现在自杀在你们的土地上,还要引起国际纠纷和关于你们的最惠国待遇问题呢。那样事情就大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不自杀,也不是单为了我自己,还充分考虑到了你们的困难。就不要说我了,侄媳妇,等清明节我到你坟上给你烧一张纸,你就赶紧说你的那些已经自杀的诗人,别把人家的性命和自杀给耽误了,让人家上不上下不下的,也就是了。看着俺姥爷这么尴尬,牛屋里又起了一片欢呼。俺的头上爬着虱子的妗,听俺姥爷这么一说,倒也罢了,微微一笑,放过俺姥爷,说起了那些已经自杀的人。那些自杀的诗人,到了阴间都和我成了好朋友,整天在一起耳鬓厮磨,耳濡目染,别说是我,连我头上的虱子,现在都会写大鼓词了。今天我唱的一切,都是我头上虱子产生的灵感和进行的策划。(俺妗说到这里,过去爱往人头上扔老鼠和蛇的过时理发师六指又兴奋了,这不是又证明我可以卷土重来了吗?但一切都时过境迁,这虱子已经不是那虱子,他刚要开口,就让我们用严厉的手势给压了回去。俺妗微微一笑,接着说:)火车就要来了,老鼠药已经摆在你的面前,白带子搭在了你的脖子上,就好象我们故乡计划生育一样,喝药给瓶,上吊给绳──最后发展成喝药给大瓶,上吊给紧绳。留下你的选择吧,诗人和生孩子的女人们。你们都做诗和生孩子去了,留下我们干什么去呢?就像小刘儿一次说的,一个漂亮的女明星,一天晚上和他在一起谈文学──离诗也不远了;谈到深夜,看着别人的牌局散了,女明星礼貌地说,天已经晚了,小刘儿就留下吧。担接着又说,为什么留下你,留下你干嘛使呢?现在我们就像女明星那么说,留下你干嘛使呢?你们不会写诗,你们也不会生孩子──但就是这样,你们也总有一天要上吊。唱到这里,俺孬妗重重地敲了一下大鼓,作为一个打点和总结。我们听到这个格外高兴,都「噢──」地像狼一样轰了起来。但从我们的内心,我们并没有把这话当真呢。谁是我们自杀的引导者呢?就是这个脏兮兮的老婆子吗?我们把这看作一个扯谈而没有把它看作是一个预言。我们把孬妗看作一个和我们没有区别的普通人而没有把她看成一个巫婆和预言家,这是我们在当时犯下的重大错误。我们就是「噢──」地轰了一下。而肤浅的孬妗,只记得对她艺术的欢呼而忘记了她对我们预言和布道的使命。我们双方都糊里胡涂地错了过去。直到最后世界自杀日到来的时候,我们回首往事,看到这时孬妗头上已经没有虱子,身上干干净净,穿著旗袍,描眉画眼,打扮得像个天使,我们才知道过去的一个扯谈,现在竟然梦想成真了。当我们把绳索往自己脖子里套的时候,我们不禁都露出了自嘲的微笑。这时孬妗踢开裙子,露出一条大腿,把腿蹬在脚手架栏杆上微笑地看着我们,我们与她心灵倒是相通了。你这个大鼓妞。你这腰里系着红飘带的人。你一副头上有虱子的外表,把我们给迷惑了。我们只记得你低头吃萝卜丝的模样,我们忘记了你头上扎着小辫,在那里随着大鼓和唢吶扭红绸子秧歌的模样了。接着脏人韩又要冒出来,说他孬妗这个大鼓算艺术,我的顺口溜怎么不算艺术呢?为什么她可以在这里长篇大论,我的艺术就要受到压制和迫害呢?我是艺术的耶稣吗?我就注定要为艺术牺牲吗?我是拉什迪吗?这是社会制度问题呢,还是民族信仰问题呢?是我的问题,还是你们的问题呢?我可以承认我的错误和失误,但就是不要限制我的创造自由。追杀和封杀我干什么呢?这样造成的损失首先不是我个人的而是整个文学艺术和这个世界的精神文明的,这也牵涉到人权问题呢。这就跟不问青皂白打我一顿差不多了。打人总是不对的,挨打总是让人同情的,伤心总是难免的,起诉也是正常的。再这样下去,我要起诉你们了。脏人韩虽然这样威胁我们,但我们却也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你那些针砭时弊的顺口溜,算什么艺术?你也就是一个通俗文学,大不了再把你算成严肃文学,也就顶天了,反正不能把你算成纯文学、先锋文学、后现代文学。你的目标也就是一个县,我们的目标却是整个人类的终极关怀和终极目标。你整天清早起来惦记的是县长今天是不是受贿或是搞了女人,我们终日在后花园走来走去念叨的却是:活着还是死去。我们的话题、词语和话语,和你一个地域范围内的顺口溜或民歌比起来,怎么能同日而语呢?你再在我们面前唱这个,就不感到露怯、寒酸和后怕吗?你的那些创作,只能在市井街头流行,而不能跑到我们这牛屋。你拿着一个非艺术也就是赝品来和艺术的真品和瑰宝相提并论,你也真是一个憨大胆。趁早闭上你的嘴,趁还没有开始就提前结束,对你在我们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好多着呢。等你的艺术提高了,无论是从思想上或是艺术度上纯结了,再到我们这里念叨,给我们解个闷,还不晚呢。我们从理论和形而上这么一说,脏人韩果真感到有些惭愧了,他也「啪」地摔了一个酒瓶子,结束了自己的尴尬和过去。他再一次上了我们的当。我们用我们的手段,阻止了他的目的。我们接着就可以乐我们的了。当我们不懂得运用手段的时候,我们活的特别累;当我们懂得运用手段的时候,我们用欺骗就可以解决世界上的一切问题。欺骗就没有华丽的外衣吗?欺骗就没有华丽的辞藻和动人的故事吗?欺骗比说真话,往往还要悦耳动听呢。这时候,圣女贞德女地包天浮出了海面,她披着面纱,低着毛毛眼,羞答答地问:猪大叔,你们都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什么欺骗不欺骗,你们又要欺骗谁了?我这两天可是来了,现在下边湿湿的,都该换纸了,你们再要这么说下去,我可要打道回府了。这时老猪马上站出来阻止众人:别说了别说了,这些话题就别说了,别因为我们一时痛快。污染了我们的孩子;我们故乡总共就剩下这么一个纯结的圣女了,我们再把她给污染和无形中教坏了,我们这个故乡,就成了一个污染源了;我们的水就没法喝了,我们的话就没法说了,我们就要得大脖子病或血吸虫病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所面临的灾难,就不是一个脏人韩的顺口溜造成的污染所能比拟的了;摔一个酒瓶子,结束过去,上来一个人,给孩子表演一个游戏;让我们的小地包天看一看,人间还中有可爱的动作和好玩的事情的。猪蛋这一番话,说得如此得体,是我们没有料到的。说得大家鼓起掌来。我们也知道,这是猪蛋喝醉酒的结果。如果在他清醒的时候,他肯定没有这个水平。当然,等他酒醒的时候,他早把酒醉时说的什么和做的什么给忘记了。这是他和我们大家的悲剧。但现在他在醉中,我们不是也在醉中吗?于是马上有人响应,女兔唇从人群中跳到桌上,拔出她的利指,上下一挥,立马变成了一柄柔韧的长剑,要给孩子做游戏。本来这是她清醒时专门对付男人的,她用这柄利指或利剑,已经抓死过不少男人,没想到在酒醉时和老猪的号召下她也化干戈为玉帛,开始用这剑为我们舞剑取乐。我们马上一阵欢呼。这真是圣女的力量。这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早知这样,那条卷毛狗牛根哥哥,还在一片碎玻璃声中逃跑干什么呢?但这还不是最妙的,最妙的是这柄长剑一拔,把外宾的兴趣也引了出来。在这之前,这些外宾还都是老毛子看戏,在那里傻坐着呢。会场上还没有激起他们灵感和话题的东西。我们也是太自顾自了,就这么把外宾给冷落了。但外因总是条件,内因才起决定性的作用呢。现在一柄长剑一拔,他们的灵感不就出来了吗?马上有一个女的(当然是说她以前的性别了),也站出来一个箭步跳到了桌上,拔出一口剑,开始和女兔唇对舞。这就好看多了。这就是两个公孙大娘舞剑了。但这还不是最妙的,既一中一西、中西合璧的对舞还不是最妙的,最妙的是西方站出来的这一个人,竟是过去的王室公主卡尔.莫勒丽;她拔出的那口剑,竟是她以前专割男人的那口当年袁大叔在历史上留下的鬼头大砍刀。大家都欢呼起来,欢呼着她们两个人的名字。「女兔唇,莫勒丽」,「莫勒丽,女兔唇」。她们的刀剑相似,她们的人也相同。刀的用途相似,人的目的也相同。她们在一块对舞,是多么地和谐和美呀。两个人一边舞还一边有一场对话呢。莫勒丽先开的口,符合西方人爱说话的习惯。莫勒丽: 「大姐贵姓?」
女兔唇: 「不敢当,免贵姓兔。大姐您呢?」
莫勒丽:「好说,姓莫。大姐看刀。」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把精力从人集中到刀上。
莫勒丽: 「大姐的刀下,曾留下多少死鬼?」
女兔唇: 「多是些无用的人,倒真没有计算过。」
听到这话,莫勒丽心里有些不高兴,以为女兔唇是在摆架子。具体数字说不清,说个大概,是个什么意思?这就是中西文化的不同了。西方人讲究量化和标准化,中国人讲究模糊。在日常生活中,用得全是模糊数学。遇到什么事,「研究研究」,「考虑考虑」,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呢?问的人不知道,其实说研究和考虑的人也不知道。日常生活是这样,挖死几个男人,就能例外了吗?刀下有多少死鬼,女兔唇大婶还真没有精确计算过;她说了实话,就被人误了会;她要是随便编一个数字呢?恐怕傻冒莫勒丽也就相信了。看到莫勒丽有些不高兴,我们的女兔唇就是好惹的?她也立马不高兴了。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微笑着问:
「那么大姐您呢?您用这把鬼头刀,割下男人多少玩意?
看到刚才女兔唇不说,莫勒丽也变得聪明了。你不说,我也不说;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不告诉你我是谁。就像两个人在打电话。莫勒丽说:
「当时割那玩意的时候,我也就是当割韭菜。到底多少根韭菜,我和你一样,也没功夫去查。反正割下来的东西都扔到了狗食盆里,最后撑死了几条狼狗,也是真的。嘿嘿。」
莫勒丽一笑。她的这点心思,哪里逃得过女兔唇大婶的眼睛?于是也是心领神会地回了她一笑。接着两个人跳舞和舞剑,就有些心怀鬼胎了;就有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了。两人在桌子上舞了一阵,就从桌上到了地下。接着就到了人群之中。两人的冲突,也就是在挖男人和割男人的数字上,但到了我们身上就不同了。但我们当时只关心她们的冲突,只顾看她们身上的手段和舞出的刀花,而忘记了这刀的用途。这是挖男人和割男人的东西,世界上的两件宝贝,现在都集中到了这里。我们没有想到赶紧去护我们的身子和弯腰去捂我们的前裆,还在那里拍着手张着嘴傻笑;整个会议室,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我们可真有点大意。当时喝醉了酒没什么,把一切都忘记了,但当醉醒以后每当回首这段往事的时候,我们还真有点后怕呢。往往会惊出一身冷汗。虽然她们都曾信誓旦旦地说,她们都已经改邪归正了,一切都归同性关系,一切权力归农会,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