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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战士-第33部分

小说: 战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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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干事说,你这样执迷不悟才叫扯淡。今天咱们是喝酒聊天,我不是在做你的思想工作,也没有要你与摇滚一刀两断的意思。我想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渐渐明白那记者的话。其实这记者说的很有道理,譬如他说摇滚是一杯引诱人精神分裂的毒药,与邪教组织用信仰控制精神所不同的是,摇滚并没有强迫青少年去相信什么,而是用一种开放式的诱导来蛊惑人心。之所以有那么多活蹦乱跳的青少年对摇滚乐趋之若鹜,因为摇滚乐的歌词、旋律和节奏都具有极强的煽动性。偶尔还谈论灾难、战争、人性、自由、底层等等话题,迎合了青少年的叛逆心理。    
    我说,那记者他哪儿来的这么多歪理邪说?    
    裴干事说,刘健你为什么不思考就抵触?明确告诉你,在军队,至少是在20世纪的中国军队,组建摇滚乐队的希望半点儿都没有。你最好放弃对“十六分之二拍”的最后一丝幻想,把组建乐队的事情从脑子里干掉,把你写歌的技巧与灵性运用到新闻写作上,这才是你在军队出人头地的最佳捷径。也许你至今还认为我把你调到机关是因为音乐吧?现在我是给你明说了,我看重的并不是你的音乐才华,而是你的写作能力。把你调到机关是想让你与我一起把团里的新闻报道工作搞上去,绝不是让你来组建乐队的。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军人,你身上穿的是军装,不是印着英文字母的黑T恤。你的情况我完全了解,其实你组建乐队的目的不过就是指望音乐能带来功名利禄,然后荣归故里,算是报了被学校击中的一箭之仇、甩给父亲年轻时代的一记耳光,对吧?    
    我说,裴干事,今天我也给您明说了。我背着吉他来军队并不仅仅是想靠音乐建功立业,我背着吉他来军队是想用激动人心的音乐给解放军开一剂补药,给解放军提提精神!    
    裴干事笑着举起啤酒瓶与我碰杯,说,你喝高了,我不跟你争这个!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那位记者要我转告给你的话,事实胜于雄辩。噢,对了,听说通信连有个老兵抓了个抢劫犯,明天上午你到那儿去一趟,把前因后果弄清楚。次日,我骑着单车去通信连采访,兄弟们正在操场上搞攀登与固定训练。指导员听说我是来采访的报道员,立即派文书把抓抢劫犯的中士叫了过来,尔后拍着我的肩膀,说,报道员同志,顺便把我们连队养猪大如象的事情给吹一下怎么样?我说等你们通信连的老鼠都死光了再说吧。


第四部分对穿皮裙的女人耍流氓

    中士跑了过来,闲聊了一会儿话入正题,中士说事情是这样的:    
    ——前天中午,我和一个女兵一起去百货大楼买洗发水。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位和我年龄差不多的青年突然把一位穿皮裙子的女人按倒在地上,朝她胸脯上抓了一把,撒腿就跑。当时我以为那青年耍流氓,心想,跑了也就算了,谁让那女人领口开那么低呢,这不是明摆着引诱青少年性犯罪吗?想不到,这是第一个想不到。想不到那女人坐地上大叫起来:抓流氓啊,他抢我金项链!我一听,心想,这还了得,大白天啊。如果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穿皮裙的女人耍流氓,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抢东西还了得?我怒火中烧,朝抢劫犯逃跑的方向追去。追了至少有半公里路,追上了。抢劫犯可怜巴巴地举着项链,说:大哥,我缴械,我投降。于是我就没有揍他,说,走,跟我到公安局去!抢劫犯答应了。想不到,这是第二个想不到。想不到抢劫犯把项链递给我的时候,猛地伸手把我推倒,撒腿钻进一条胡同。我恼火得够呛,爬起来继续追赶,心想,追上了非把这王八羔子揍扁不可,可那地方胡同连着胡同,找了老半天还是不见人影。    
    我插嘴问中士,还有第三个想不到吗?    
    中士嘿嘿笑了,说,这年头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我从地上捡起项链,跑回来,女兵说那穿皮裙的女人认为我不可能追上抢劫犯,已经走了。于是我赶紧按照女兵指引的方向,去追那个穿皮裙的女人,追了差不多半公里的路程,追上了。我把项链还给她,要她以后出门要小心点。边境地区的社会治安不好,别打扮得太珠光宝气,对自己没好处。没想到那女人听后,咧开猴屁股一样红的嘴唇,笑着说,其实我这项链是18K的二手货,值不了几个钱,就是摔这一跤太窝囊,新裙子都给摔烂了。缺钱花何苦这样,他要是明跟我说,我可以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双手递给他。说完,那女人从胸脯里面摸出一张印有“天海大酒店娱乐部总经理助理”的名片递给我,说,兵哥,多谢啦,有空带你的兄弟进包厢,找我,给你打八折,漂亮小姐多多哦!我说去你妈的吧!然后就和女兵回来了。    
    这时,女兵也走了过来,看上去很精练,头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着,天庭饱满、地颌方圆。    
    我问女兵,事情的经过是不是和中士说的一样?    
    女兵说,是啊,当时我还想去追呢。    
    我说,后来你怎么没追?    
    女兵说,刚好那几天我身体不大舒服。    
    我问女兵,你有没有记住那男人的相貌?    
    女兵说,记不清了,反正是个男的,个子挺高,跑得也挺快。    
    我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跑得不快敢去抢劫吗?前天是几号?    
    女兵说,前天是几号你自己不知道啊?    
    我说,你怎么这么大脾气呀?来例假了是吧?    
    女兵的脸微微一红,说,我操,到底咱俩谁脾气先大的呀?    
    我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别以为我会像你们通信连的男兵一样,把你们当姑奶奶敬着。    
    女兵说,哟嗬,挺有个性的。    
    …………    
    回到办公室,我向裴干事汇报了采访情况,裴干事让我写个草稿。我趴在办公桌上愤笔疾书,一根烟的工夫我就把题为《一青年图谋不轨两战士奋起直追》的草稿写好了。裴干事粗略看了一遍,说,标题不错,留着下次用吧。真他妈够笨的,连个抢劫犯都抓不到,这种窝囊事情哪家报纸会报道?    
    我说,不是没抓到,而是抓到又让他跑了。    
    裴干事说,不还是等于没抓到?    
    我说,不写了?    
    裴干事沉思片刻,说,写,必须要写,半年总结快到了,报道任务还没完成呢,保乌纱帽要紧。这样写,我说你记。引语,一位战士为一条价值仅十元的假项链见义勇为,值得吗?此事在边防某团展开了大讨论。讨论的结果是,标题,勿以善小而不为。副标题,弘扬正气,其意义不在于金钱或物资数额……    
    我在纸上记一半就停住了,说,有没有搞错?那项链是18K的二手货,不是假项链。真实是新闻的生命,《新闻写作入门》里屡次强调。    
    裴干事说,真作假时假亦真。当兵的个个都不要命,当兵的新闻还要哪门子的命?快给我记呀,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有些死心眼,还学会钻牛角尖了?    
    我很想把手里的笔摔在地上,狠狠摔在地上。考虑到服役已近两载仍未在军队混出任何名堂,决定不再去钻牛角尖。我用手指抠了一下干净鼻孔,在纸上记下裴干事要我记录的每一句话。


第四部分开始训练憋气技巧

    数日过后,我和裴干事联手炮制的假新闻登上了驻地某报的头版头条,占了版面的三分之二。其后,一家全国发行的报纸转载了这条新闻,转载时还加了个“编者按”,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我和裴干事拿着报纸找领导报喜,领导把我们两个狠狠地表扬了一顿。军区机关的同行也打来电话,向我们表示了热烈祝贺。尤其是股长,对我大加赞赏,指着报纸亲口对我说:    
    ——刘健,你小子有出息,没把你白调过来!继续努力,只要你保持目前的这股干劲,年终评功论奖我打报告给你记个三等功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此后,每隔三两天就会有一篇我的稿件见诸报端。微微感到遗憾的是《解放军报》从未有过。没关系,我不去钻那牛角尖。团里还明文规定,省级报刊发表 40篇与《解放军报》上一篇等值。我想如果照着目前这股干劲和见报频率,埋头苦干到年底,我就可以给老爷子写封信要他反过来叫我一声爹了!当然,我不会忘记把立功受奖证书复印一份,寄给曾经把我们解雇的校长,还有那位对英语一窍不通的教导主任。    
    早在第一篇稿子发表,我就把报纸寄给了玲玲。    
    前些日子,玲玲给我写了回信,赞美与爱慕之情溢于言表。说刘健你可真有出息啊,怎么一不小心就混成军事记者了。报纸寄给父母了吗?别忘了给他们也寄上一份,让老人家高兴起来。    
    我并没有把报纸寄给父母,暂时我还不想把这点儿成绩告诉老爷子,并不是担心他的嘲笑,他已经没有资格嘲笑我这个军事记者了。我想再等等,等到年底连同立功证书一起寄给他,给他一个突然的惊喜,让他惊喜得昏厥过去。    
    我挺想念父母的,尤其是来到机关之后,每逢夜深人静,爸妈的音容笑貌总是在我的大脑皮层上贸然出现。老爷子对我的想念也达到了极致,尤其是这段时间,长江告急。老爷子按照玲玲告诉他的新地址,接二连三地给我写信,我当然不会给他回信。    
    老爷子按捺不住了,给我发来电报, 报文上仅有四个字:    
    ——吾儿,保重。    
    26百年不遇的肆虐洪水像出笼猛兽,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人民群众的生命与财产,举国上下一片惊慌。    
    洪水泛滥了,子弟兵的形象也在突然间光辉起来。只要打开电视,你就会看到身穿鲜艳救生衣的士兵扛着沙包在遍地泥泞的长江大堤上,如临大敌般拼命奔跑。滚滚洪流漫天漫地,一个又一个村庄被洪峰淹没,灾民们睁着恐惧的双眼,房屋轰然倒塌。    
    国难当头,有识之士和先富起来的人们都向灾区伸出了援助之手。团机关也组织过了好几次向灾区人民献爱心的活动。团长要求军官必须捐钱,战士们可以根据良心自由决定。身为战士,我尽最大能力发扬了风格。凉鞋、衬衣、褥子,反正该捐的我都捐了,除了身体和钱。    
    机关组织的捐赠活动结束之后,我又以个人的名义向灾区献了一次爱心。那是因为我在《新闻30分》里关于长江灾情的报道中,看到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灾区青年身上背了把木吉他,坐在大堤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像其他无家可归的灾民一样,面容憔悴地等待支援。常规逃荒是保命要紧,而他却把吉他背在了身上。瞬间,我被这位青年对音乐的热爱与执着打动,于是我就把我的“随身听”还有两盘很好听的磁带装在军装口袋里,连同衣服一起捐了出去。不知道这位视音乐如生命的青年是否收到了我的礼物——“随身听”是“aiwa”牌的,磁带分别是郑钧的《赤裸裸》与何勇的《垃圾场》。我还在“随身听”的电池盖上刻了一句话:“谁要贪污这个随身听,谁就是狗日出来的王八蛋”!不知有关部门的领导注意到没有?    
    灾民需要物质上的帮助,这毫无疑问,但他们的精神同样也需要帮助和抚慰。我多么希望自己捐赠的精神用品能派上用场,让那些被洪水冲走了家园的人们在歌声中平静下来然后快乐起来。灾民们,恐慌是毫无用处的,国家已经动用军队抗击洪水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连解放军的血肉之躯都无法帮助你们抵挡洪魔的话,这世界上就再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军队已经出动多日,我们这些驻守边疆的兄弟却还在焦急等待,迟迟没接到上级要求我们开赴抗洪前线的军令。电视里,每次看到同类在滔天洪水中大展身手的光辉形象,我的心情就会莫名地骚动起来。    
    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我们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建功立业的绝佳良机从身边一划而过?    
    晏凡和史迪早就猴急了,每天给我打一次电话,刺探情报。其实我和他们知道的一样多,尽管每天我都会到战备值班室里去一次,趁着值班兄弟不注意,偷偷翻阅当天的值班记录。每次翻阅,记录本记载的内容都与上级要我们准备出发的命令无关。所以,我只能守候在电视机旁,根据洪水的肆虐程度与大堤的承受能力推断我们开赴抗洪前线的日期。电视里,洪魔一天比一天猖狂,不断有新的兵员乘坐人民空军的运输机抵达前线。女子海军陆战队的姑娘们也到大堤上凑热闹了,结果有好几个都累晕在了堤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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