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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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我和女友上床睡觉,她非常喜欢戴着眼罩Zuo爱,因此她平常总是将飞机上用的眼罩随身带着。
虽然我对这一点并没有特别感到兴趣,但是?因为她戴着眼罩的模样实在很可爱,因此,我对她这样的举动也没有任何异议。反正都是人类,每一个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比较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在日记星期四那一页上,大致就是写着这些事情,百分之八十是事实,百分之二十是根据我的观察所获知的,这是我写日记时的方针。
星期五我在银座的书店遇到了一位老朋友,他系着一条形状非常奇怪的领带,条绞的花样,上面有无数的电话号码……。
写到这里电话铃响了。
(2)一八八一年风起云潜的印地安人
电话铃响时,时钟正指在二点三十六分的位置,大概是她打来的电话吧……那个喜欢戴眼罩的女朋友!因为她常在星期天到我家来,而且,来之前也习惯地会打电话,她应该会买晚饭的菜来,我们决定在当天吃烤牡蛎。
总之,电话响起时是下午二时三十六分,闹钟就放在电话的旁边,每当电话铃响起时,我就会看时钟一眼,因此,对于时间我记得特别清楚。
但是,我拿起听筒时,所听到的只是一阵强烈的风声而已。
只听见“喔喔喔喔喔哦!”的叫声,彷佛一八八一年印地安人风起云潜时的叫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他们疯狂似地烧掉开拓草屋,切断通讯线路。破坏糖的交易协约。
“喂!喂!”
我试着出声说话,但是我的声音却被吸进了压倒性的历史狂涛之中。
“喂!喂!”
我大声地叫,结果却仍然一样。
在风声稍微歇的缝隙间,我觉得好象听见了女人声音,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而已。总之,风势太强了,而且,或许野牛的数量已经过份地减少了。
我不说一句话,只是将听筒靠在耳边,并且仔细地听电话线的另一端有什么动静,但是,同样的状态持续了近十秒、或二十秒之后,彷佛神经发作到了极点,生命线突然拉断了似的,电话被挂断了,然后留下了冰冷的沉默。
(3)希特勤入侵波兰
真是糟糕透了!我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写着日记,这个星期的日记将要写完了。
星期六希特勒的装甲师团入侵波兰。虫炸机突然降临华尔街上空……。
不,错了!不是这样的!
希特勒入侵波兰是在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的事情,不是昨天。
昨天晚上完饭之后,我走进电影院欣赏梅莉?史翠普演的“苏菲亚的抉择”,希特勒入侵波兰是电影中发生的情节。
梅莉?史翠普在电影中与达斯汀?霍夫曼离婚,然后和在火车站中认识的罗勃特?丹尼洛所扮演的士木技师结婚,是一出非常有趣的电影。
我的旁边坐着一对高中生,彼此抚摸着对方的肚子。高中生认为能够抚摸肚子已经很不错了,我在念高中时也曾经做过这种事。
(4)再进入强风世界
上周的日记全部写完之后,我坐在唱片架前,挑选着适合在狂风吹袭的星期日午后的音乐。结果我选择了休斯达哥布基的低音小提琴协奏曲,和斯拉与滚石家庭,我认为这些最适合在强风中欣赏,所以一直听着这两张唱片。
窗外不时有东西飞来飞去,一件白色床单好象诅咒师的法术似的,从东飞向西。细长的白铁看板左右摇晃着,彷佛是肛门性茭的爱好者,挺不起孱弱的脊椎。
我一边听着休斯达哥布基的音乐,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时电话铃又响起来,膴话旁的闹钟指着三点四十八分。
我拿起听筒前,猜想这回大样会听到波音七四七飞机的引擎似的风声吧!但是,这次却一点风声也听不见。
“喂喂!”女人的声音。
“喂喂!”我说。
“我可以现在带着晚饭的菜去你那里吗?”我的女朋友说。
她一定会带着丰盛的菜和眼罩来到我这里。
“可以呀!不过……”
“要带锅子吗?”
“不到了,我这里有。”我说。
“但是,怎么回事呢?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嗯!风已经停了。因为中野三点二十五分就停了,我看你那边大概也快停了吧!”
“大概是吧!”
我挂了电话,从厨房的餐具架子里找出大锅子,放在流理台上洗净。
风如她的预告在四点五分前就停了,我打开窗户,眺望窗外的风景,窗户下一面有一头大黑狗,不停地闻着地面上的味道,大约闻了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左右底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也不太了解。
但是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整个世界的容貌和系统与起风前并没有两样,喜马拉雅杉和栗树若无其事地站立在空地上,晾晒的衣物垂挂在塑料上,乌鸦站在电线杆上不停地拍动翅膀。
这时候,女朋友也到达了我的家里,开始动手做晚饭。
她站在厨房洗锅子,将切成细丝的白菜和豆腐放在一起。
我问她两点三十六分时是否曾经打过电话给我。
“打了啊!”
她一边在锅子里淘米,一边说。
“我什么也听不见!”我说。
“嗯!是的,风太强了。”
她若无其事地说。
她若无其事地说。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坐在餐桌的角就喝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刮起一阵风,然后又完全地静止呢?”
我问她。
“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背对着我,一边剥着虾壳一边说。
“关于风的事情,我们不知道的还属着呢!就像关于古代史、癌症、海底、宇宙、和性一样,我们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嗯!”我说。
除此之外,她再也回答什么,不过我知道这个话题事实上是无法再深入发展下去的,以我只好死心地看着她做菜。
“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我问她。
“待会儿吧!”她说。
在饭做好之前,我为了下周的日记,先简单地整理一下今发生的事情。
(1)罗马帝国的崩溃
(2)一八八一年风起云涌的印地安人
(3)希特勒入侵波兰
如此一来,即使是下个星期也能正确地想起今底发生了那些事情,能够如此有系统的记录一天之内所发生的事情,这是因为我二十二年来成从不间断的写日记习惯。不论刮风、或是刮风,我都能将一天描述得栩栩如生。
家务事
(1)
这样的事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是非常普遍的,我对于妹妹的未婚夫始终未曾有过好感,而且,我甚至觉得妹妹竟然会决心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实在令人感到怀疑。说得坦白一点,我觉得很失望。
或许这样的想法是我偏狭的性格所造成的。
至少妹妹是这样认为。然我们表面上都不以此为话题,但是,我对她的未婚夫不太满意这一点,妹妹也非常了解,对于我这样的想法,妹妹也觉得非常不高兴。
“你对事情的看法眼光太狭窄了”妹妹对我说。
当时我们正在谈论意大利面,她所说的应该是指我对意大利面的看法眼光太狭窄吧!
但是,妹妹当然不会只针对意大利面的问题,在意大利面之前还有她的未婚夫,所以,事实上妹妹所指的应该是未婚夫的问题。这种情形就是所谓的借题发挥。
事情的开端是缘于妹妹邀我一起在星期天的中午吃意大利面,因为我也有点儿想要吃意大利面,于是就随口说:“好吧!”
于是我们就走进车站前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面馆,我点了茄香洋葱意大利面,妹妹点了传统的意大利肉酱面。
面送上来之前,我一直喝着啤酒,到此为止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是五月里的一个星期天,天气非常晴朗。
问题出在送来的意大利面的味道,面表面看起来是煮熟了,其实心还是硬的,奶油好象是用煮狗食的劣等货冒充,我勉强吃下了半盘就放弃了。
妹妹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说一句话,依旧慢慢地将自己盘中的面吃完。
这时候我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边喝下第二罐的啤酒。
“喂!怎么剩这么多就吃不完了,多可惜啊!”
妹妹将她盘子里的面吃完了之后说。
“太难吃了!”我回答。
“都吃下去一大半,应该不算太难吃吧,只要稍微忍耐一下,一定可以吃完的!”
“想吃的时候吃,不想吃的时候就不吃,这是我的胃,不是你的胃!”
“这家店才刚开张不久,厨房可能还不熟练,你就稍微宽容一下,不行吗?”
妹妹看着送上来口味清淡的附餐咖啡说。
“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不好吃的食物就应该将它留下来,这也是一种常识。”
我向她说明。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伟大的呢?”妹妹说。
“你听了不舒服是吗?”我说“口气这么不好,是不是生理期?”
“讨厌啦!请你不要再说些奇怪的话了!你以前不说这些的。”
“有什么关系,我对你第一次的月事什么时候来也都非常清楚。我记得你的第一次来得很晚,妈妈还陪你一起去看医生呢?”
“你闭嘴不说话也没有人当你是哑巴!”她说。
我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所以只好听她的话闭上嘴巴。
“大概是你对事情的看法都太偏激了!”
她一边在咖啡里水加入了一些奶精,一边说。
一定是这杯咖啡太难喝了。
“不论什么事情你只是将缺点找出来,大肆批判,好的地方你这看都不看。
只要与你的标准不合,你一概不加以理会,这种情形以旁人的眼光来看就是神经病!”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与你无关!”我说。
“可是你出口伤人,故意找人麻烦!你这个只会手Yin的家伙!”
“手Yin!”我大吃一惊地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在念高中的时候经常喜欢手Yin,每次都把内裤都脏了,你应该也很清楚,那些东西洗起来是很累人的,可是你却一做再做,你不是故意给人添麻烦吗?”
“我以后会小心一点!”我说“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有我喜欢的东西,有我讨厌的东西,这是这我自己都无法改变的啊!”
“但是,你不可以伤人!”妹妹说。
“为什么你不稍微努力一下呢?为什么你不往好的地方去看呢?
为什么你不愿意多忍耐一点呢?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成长呢?”
“我是正在成长!”
我觉得自己已经被伤害了。
“我也要求自己要多忍耐、多往好的方面看,只是我的观点和你不一样罢了!”
“你这种情形只有傲慢两个字足以形容,所以你到了二十七岁仍然找不合适的对象!”
“我有女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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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只不过是睡睡觉罢了!”妹妹说。“不是吗?每年更换一个睡觉的对象,这样才感到快乐吗?没有快理想、没有爱情,也不用相互体谅,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和手Yin没有两样吧?”
“我哪有一年换一个?”
我毫无力气地说。
“意思是完全相同的!”妹妹说。
“你能不能稍微认真思考一下,过着认真一点的生活,稍微像个大人的模样?”
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从此之后,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再回答。
为什么她会对我产生如此偏激的想法呢?我也不大清楚。大约在一年前,还和我一起生活得非常愉快,而且从来不会反驳过我的想法。她会开始批评我,是在她认识了她的未婚夫之后。
这种事情是非常不公平的,我和她已经相处了二十三年,虽然每一件事情我们都是率直地商量,但是说起来仍是一对感情相当不错的兄妹,几乎从来不曾吵过架。
她知道我手Yin的事情,我也知道她初潮的事情;她知道我第一次买保险套的事情(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也知道她第一次买有蕾丝的内裤时的事情(在她十九岁的时候)。
我和她的朋友约过会(当然没有上床睡觉),她也和我的朋友约过会(我想应该也应该没有上床睡过觉),总之我们是在一个非常相同的环境下长大的。
这样友好的关系,在一年前开始变质,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越来越生气。
妹妹说要到车站前的百货公司看鞋,我只好一个人回到公寓里。然后打电话给女朋友,可是她不在家,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从不在星期天下午两点钟突然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见面。
我放下电话筒,翻动记事本,找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的电话,这是一个知道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