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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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渔道:“是要经过鹰潭;我会去谦谦家坐一会的;妞妞有事?”
妞妞道:“上回我对谦谦说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家;就请她来作客;哥哥这次去可以请她一下吗?”
曾渔笑道:“我会邀请的;谦谦能不能来就说不准了。”
已经走出数十丈的两个衙役扭头叫:“曾相公;曾相公;快走吧;府尊都已经到码头了。”
曾渔大步赶上;吴春泽和祝氏兄弟一直送到码头;两艘官府三橹快船已经泊在岸边;稍等了片刻;知府林光祖、上清宫道士磬云和严府伴当严越川也到了;别无二话;上船;启程。
此去鹰潭水路两百多里;两艘三橹快船官旗迎风、官锣开道;几班船夫轮换摇橹;一路顺风顺水;畅通无阻;傍晚时在鹰潭龙头山码头靠岸;但见龙头山上那一片枫林映着晚霞如一簇簇火焰;两个月前曾渔从这里登船回上饶时;枫叶才初黄;如今已是秋深露寒枫叶红——
林知府求见严世蕃心切;也不在鹰潭歇夜;直接让鹰潭巡检司招来轿夫赶往五十里外的上清镇。
曾渔跑着去鹰潭街坊与郑轼打了声招呼;进去给郑母吕氏磕了个头;略略说了几句就出来了;这次来的仓促也未备礼物——
郑轼跟着曾渔走了一程;问明情况;低声笑道:“九鲤你还真要去严府做西席啊;这算是闯龙潭虎穴、富贵险中求吗。”
曾渔笑道:“什么西席;只是伴读而已。”
曾渔赶路要紧;郑轼也不多说;叮嘱曾渔从分宜回来再聚;曾渔记起小妹妞妞的话;说道:“三痴兄若有暇可带谦谦去上饶作客;小妹妞妞很想念谦谦呢。”
郑轼道:“待你从分宜归来再说吧。”挥手作别。
曾渔赶上林知府一行;鹰潭巡检司也给曾渔准备了一架篮舆;曾渔不坐;宁愿步行;书笈和衣箱自有脚夫挑着;空手走路哪里会累;年纪轻轻养得四体不勤做什么。
泸溪河水浅;只能行竹筏;夜里更是竹筏都不能漂行;上饶来的这一行连同轿夫、脚夫三十余人从陆路到达上清镇已经是亥末时分;镇上人家灯火已稀;林知府吩咐不要惊动张大真人和严侍郎;只由磬云道人安排在大上清宫歇夜
用饭、洗漱之后已经是三更天;曾渔被安排在大上清宫太素院歇息不提。
深秋轻寒;曾渔裹着薄衾一觉睡到天亮;听到小院中“沙沙”的扫地声;起床开门;见是个小道童;便问:“小仙童;可知林知府住在哪处庭院?”
小道童十二、三岁;听曾渔称呼他小仙童;有些腼腆;操着本乡音道:“在栖真院。”
曾渔道:“劳烦小仙童去看看林知府起床了没有;多谢;多谢。”
这小道童放下扫帚出去了;曾渔自去院边水井汲水洗漱;觉得井水带有草药的清香;这才想起太素院是道士们种药的地方;水井边就是院子的后门;拉开后门;就是大上清宫的后山台石山;山麓辟有药圃数亩;种着当归、茯苓、杜仲、金银花、石斛、泽泻、蛇舌草、车前草等等;晨风拂来;药香沁脾;曾渔对这些药材很熟悉;喜欢闻这种味道——
小道童回来了;说林知府还未起床。
林知府五十多岁的人;昨日赶路辛苦;又睡得那么晚;料想不能早起;曾渔谢过小道童;独自到石台山药圃散步。
药圃寂静无人;后山鸟雀鸣啭;曾渔拾了一截柏树枯枝;就在一片石斛地边上以树枝作剑劈刺挥舞起来;想起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过的很多高手喜欢托大;折一根树枝与人斗剑;所谓飞花摘叶亦能伤人;曾渔最讨厌这种装逼高手;这时舞树枝舞得周身气血发扬时;忽然三下两下把手中的柏树枝折成数段;正待哈哈大笑;突然听到有人“格”的一声笑道:
“发癫了。”
曾渔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只见与太素院比邻的一个小院落的土墙小门边;一个小道士笑吟吟看着他;这小道士模样俊俏;眉毛与眼睛离得比较开;在面相中这个部位叫田宅宫;一般而言宽总比窄好。
曾渔“啊”的一声;丢掉手中断枝;趋前几步作揖道:“不知广微小姐在这里;小生失礼了。”
道号自然的贵女张广微迈出门坎;笑眯眯上下打量曾渔;问:“昨晚到的吗?”
曾渔道:“是;随广信林知府一道来的;到上清已经快三更了。”
不料张广微听了这句话;突然就翻脸了;冷笑道:“趋炎附势之徒;一听严氏传唤;迫不及待就赶来了是吧。”
曾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我哪里得罪你了;方才还笑眯眯的;突然就翻脸不认人;这张家大小姐骄纵惯了的;喜怒无常;不可理喻。”淡淡道:“去严府做伴读是有约在先;既已相召;当然要尽快赶来。”
女冠装束的张广微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曾渔;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却也无话可说;只是生气归生气;并没有拂袖回小院去;就那样恼火地瞪着曾渔。
曾渔隔着土墙打量了一下张广微身后的小院;但见几株老柏枝叶稀疏耸出土墙上方;还有茅屋的三角檐;这几株老柏树有些眼熟;他曾在树下撒尿留念;便问:“广微小姐;元纲老法师可好?”
张广微白了曾渔一眼;不答话。
这时土墙小门中传出老道元纲苍老的声音:“多劳曾公子挂念;老道贱躯还算康健。”
说话间;高寿八十一、须发如银的老道士步出小门;向曾渔稽首;曾渔赶忙还礼;正寒暄问候;听得院中有妇人在叫“小姐;广微小姐——法师;元纲法师?”
张广微象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显示她自幼修炼;身子轻捷;对老道元纲道:“又来逼我了;我先躲起来;师兄帮我应付一下。”飞快地朝药圃那边跑了。
曾渔莫名其妙;这张大真人的小姑姑会怕谁;怎么老鼠见猫似的?
老道元纲微笑着招手道:“曾公子;你来;老道要为你占一卦;上回错过了。”
曾渔跟着老道元纲进到小院;两个妇人迎上来;福了福道:“法师;柳老夫人请广微小姐立即回府。”
老道元纲道:“自然一早就出院去了。”
两个妇人面面相觑;对老道元纲道:“这可如何是好;柳老夫人吩咐一定要找到广微小姐。”
老道元纲手中拂尘一摆;尘尾在空中划一道弧;说道:“你们自去找。”
一个胖妇人道:“柳老夫人让婢子向老法师问句话;老法师可曾劝转广微小姐了?”
老道元纲摇头道:“自然求道心坚;执意不肯婚嫁;老道也劝不动她。”
两个妇人愁眉苦脸;互相问怎么办;又央求元纲法师随她们回大真人府复命;老道元纲被她们缠得没法子;对曾渔道:“曾公子;那老道失陪了;曾公子有暇再来占卜”
曾渔心道:“我又没求你卜卦;无事不占卜;只有迷茫、抉择时才需要卜卦。”又想:“张天师家族要把张广微许配给谁;张广微这么躲着不肯嫁?不会是严世蕃吧;严世蕃的儿子?严世蕃有好几个儿子——”
曾渔摇摇头;出了古柏小院;走过药圃;先去了一趟栖真院;问知林知府才刚起身;正在洗漱;大约半个时辰后赴大真人府;曾渔便回到太素院;院中冷冷清清;只有药香弥漫。
推开木门;曾渔收拾书笈和衣箧;准备搬到栖真院去;免得等下去大真人府匆匆忙忙;忽然发现挂在书笈木架子边的那支紫竹洞箫不见了;这支紫竹洞箫是伯父撼龙先生所遗;曾渔这次特意回石田老宅带出来的;很是珍惜;怎么就不见了;昨晚那名衙役把书笈送到这房间时他分明看到洞箫就挂在边上的;方才出门时没注意;不会是那扫地的小道童取了洞箫去玩耍吧?
曾渔转身出门;正要去找小道童问话;突然听得房内“呜”的一声响;这是洞箫的声音;而且是不会吹箫的人硬吹出来的那种直通通的“卟卟”的箫音
补昨天一更;凌晨会有第二更。
第一百零九章 问计()
张广微从床帷后面转了出来;双手执着曾渔的那管紫竹箫;鼓着腮帮子“卟卟”地吹着;吹箫要低头;所以翻着眼睛看着曾渔;还在努力地吹着;脸有些红;不会吹箫的人想吹响都难;越憋气吹越吹不出声音来——
曾渔惊讶道:“广微小姐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快请出去吧。”
张广微左右一看;没看到椅子;就坐在床沿上;手指捻动洞箫;脸露笑意道:“还真巧;就闯到你的客房里来了;这箫是你的吧;你教教我怎么吹。”说着把洞箫递给曾渔。
曾渔接过洞箫;心想:“方才还骂我是趋炎附势之徒;这回又笑语晏晏了;自然仙姑的心思真是善变哪。”低头看那紫竹箫时;却见半月形竹节吹口上亮丝丝的;这不是张广微的口水吗;当即不动声色用面巾抹去——
张广微看到了;有些羞涩;却还催促道:“曾秀才;你吹一曲我听听。”
曾渔道:“大真人府的仆妇奉命寻你回去;你赶紧走吧;此处不方便。”
张广微瞪起眼睛道:“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做什么;你做贼心虚吗;我一女孩儿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么一说倒显得曾渔内心龌龊了;但这可不是他和张广微两个人之间的事;天师府的人在到处找张广微;若让人看到张广微与他孤男寡女待在房中;那麻烦可不小;什么君子坦荡荡、什么我行我素任他人说去;一盆狗血浇下来;怎么都坦荡荡不起来——
曾渔道:“你不怕;我可怕。”说着退出门去;立在檐廊上。
张广微跟了出来;瞪着曾渔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了;那时在观音庵你可是敢担当得很哪;堪称胆大妄为。”
张广微提起观音庵的事;这是他们几人之间的秘密;曾渔赶紧低声道:“那时是事急了;要救道人羽玄和罗氏嘛——对了;羽玄还俗与罗氏成婚没有?
张广微高兴了一些;说道:“听说下月成婚呢;羽玄没还俗;还什么俗;照样做道士;娶妻生子。”
曾渔“哦”的一声道:“我要备一份礼物送过去;喜酒却是等不及喝了。
张广微双眉又锁起来;问:“曾秀才;你为何要去分宜严府做书僮?”
对于伴读;郑轼褒之曰西席;张广微贬之曰书僮;曾渔只好向张广微解释了几句;张广微脸色和缓下来;说道:“看来你也是被逼无奈啊;我们两个是同病相怜。”说这话时十五岁的道姑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曾渔看着张广微的左边侧脸;颊边的处子寒毛绒绒细细;鼻子小巧挺直;下巴稍微有些翘;左耳根下有一粒小小的黑痣;交领道袍上的脖颈白皙瘦长;不知怎么的曾渔没联想起天鹅;却想起广信府学教授张广堂了;张教授的脖子也很长;并且经常落枕似的梗着;显得倔强不屈似的——
这样一想;曾渔不免脸现笑意;张广微看到了;奇道:“我说我们同病相怜你笑什么;哈;我明白了;你有妙计可以帮我是吗;快说快说。”
曾渔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笑;坏事了;麻烦上身了;无奈道:“广微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
张广微道:“我那个趋炎附势的侄子张永绪竟然要让我嫁给严世蕃的次子为妻;真是气人;我早就说了我不嫁人的;我谁也不嫁。”
曾渔心道:“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这些高官显贵既互相斗争又拼命拉帮结派;徐阶把孙女许配给严嵩的孙子;严嵩又要把孙女婴姿许配给徐阶的孙子;这是要亲上加亲;严嵩极聪明;知道徐阶终有一日要顶替他首辅位置;所以想与徐阶结成亲家;但张永绪要把小姑母张广微嫁给严世蕃儿子;这已经不好用趋炎附势来形容了;简直是愚蠢;这不平白自贬身份嘛;张永绪以后该怎么称呼严世蕃;平白矮了两辈?”
张广微见曾渔凝思不语;便连声催促曾渔快想妙计。
曾渔问:“你们龙虎山道士不是婚嫁不禁的吗;广微小姐为何不肯嫁人?
张广微道:“我一心向道;我要修炼到斩赤龙白日飞升。”
所谓斩赤龙就是修炼到断了月事;自然也就没有了男女**;这是道家的内丹大道;曾渔心里暗笑:“斩赤龙;你还真是童言无忌啊。”受不了张广微的催促;问:“张大真人已经向严侍郎提及联姻之事了?”
张广微道:“这个我不清楚。”
曾渔问:“严侍郎来龙虎山不会就是来为儿子向你求亲的吧?”
张广微道:“不是;那个眇一目的胖子是来卜卦问前程的;是我那荒唐的侄子要攀附他严家;还美其名曰弘扬正一道门;真无耻。”
曾渔暗暗稀奇;严世蕃那种西天佛祖、玉皇大帝都不敬的人竟会来卜卦问前程;难道严世蕃也感到危机了;说道:“如果已经提及联姻的事;那没办法;张大真人定要逼你嫁严公子的;在下爱莫能助。”
张广微叫道:“我绝不嫁;再逼我我就云游天下去。”
云游天下;这个不错;曾渔也很向往;但对张广微而言显然不现实;说道:“你走不了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