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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清客-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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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渔上前拉起祝巨荣于枯的手轻轻摇了摇;说道:“祝老爹;小辈的事何劳你老人家出马;老爹身体可好些了?”

    祝巨荣微微点头;喉咙里一阵“稀里呼噜”;祝功栋翻译道:“我爹说德栋对不住若兰;现在知错了;保证以后安分守己;与若兰相敬如宾;爱护阿彤和阿炜;请你们看在我爹爹老面子上原谅他这一回。”

    曾渔道:“只要我姐姐愿意原谅他就行;我与大哥都是希望他们夫妇和和美美好好过日子。”

    祝功栋、祝言栋连声称是;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原担心曾渔会难讲话;他们忌惮的也就是曾渔。

    这时祝德栋由一个健仆背着下楼来了;曾若兰跟下来向公爹和两位伯伯见礼;夫妇算是和好了。

    阿彤、阿炜小姐妹起先见到祝德栋还有些生分;祝德栋这时格外有父爱;不住抚摩两个孩子的脑袋;言语极为亲切;阿彤、阿炜都有些受宠若惊。

    又坐了一会;祝德栋约定明日请祝村里正和族中长辈来迎若兰母女回去;曾筌、曾渔兄弟也一并去做客;明日中午祝家还要摆酒设宴。

    祝家父子一行走了以后;曾渔问姐姐曾若兰:“祝姐夫向姐姐认错态度可好?”

    曾若兰叹道:“这回应该是真心悔过了;六十大板打得也够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曾渔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祝姐夫经此一事肯悔改就好;姐姐不要担心他的伤;大哥说方才不是替他看过了吗;养三个月就没事了;以后姐姐要把他管严点。”

    次日上午辰时;祝家畈村里正和祝氏宗族的两位老者连同祝德栋三兄弟来到茶圣客栈;几顶轿子把曾母周氏、曾若兰几个全部抬去;曾筌和曾渔不肯坐轿;步行到了祝家大宅;祝氏家族的长辈和有点身份的族人都来参加宴席;女眷在内院也设了几席;祝言栋的妻子方氏因为打了曾若兰一巴掌;托了几位女眷长辈来向曾若兰赔礼道歉;这事就算揭过了——

    趁着族中长辈都在场;祝氏三兄弟就把家产给分了;曾若兰主动要求公爹祝巨荣就在她三房养病侍奉;曾筌给祝巨荣开了几帖活血化淤的药;祝巨荣岁数大了;风疾严重;想要痊愈几无可能;慢慢调治若能下床扶杖而走就不错了

    这夜曾氏兄弟还有曾母周氏、妞妞、四喜就在祝宅歇夜;次日也就是七月十三日辰时末;吴春泽带着一个仆人寻到祝家畈来了;准备领着曾筌、曾渔去北门外看房子;曾筌因为要给祝巨荣针灸;而且他也不懂风水相宅术;就没有跟去。

    曾渔带着四喜随吴春泽主仆从东北方出了祝家畈;这日天气闷热;午后应该会有大雨;吴春泽道:“不远;离祝家畈也就五、六里路。”

    一条小溪自西北方向蜿蜒而来;吴春泽说这便是灵溪;他堂叔的房子就在灵溪的北岸;曾渔问吴春泽其堂叔的两个孩子都是怎么夭折的;吴春泽道:“一个是在门前小溪淹死的;一个是被雷劈死的;前后就是三年;就连出这样丧子的惨事;若不是贤弟是风水世家;我是不敢向你推荐这种房子;要被骂的。

    小奚僮听得有些背脊作冷;很想让少爷不要买这样的房子;专死小孩子的宅子;实在是有点吓人。

    曾渔道:“看看宅子再说。”心道:“男孩子好游水;每年端午前后都会有小孩子被淹死的事;被雷劈死的少见;两样惨事祸不单行凑到一家;这就有点问题了。”

    走过一片柳林;右手边就是上饶县城的北门城墙;城墙高一丈八;上有雉碟六尺;灵溪在北城外被引作护城的濠池;吴春泽所说的他堂叔的那处宅子离城墙不到半里路;灵溪就在宅前空地数十步外被引向护城濠沟;溪水在这里有个转折;形成洄湾;曾渔一直留意这条溪流;一路过来都是潺潺浅浅;只有两、三尺深浅;在这转折洄湾却陡然深峻起来;问吴春泽;他堂叔的那个儿子果然就是在这里淹死的。

第一百零一章 篙铁如雪() 
吴春泽堂叔的这处宅子大门正对出来十余步有两株大柳树;树上秋蝉聒躁;为表地界;大门前有一遭竹篱笆围着;这些年房子很少有人居住;无人打理;篱笆墙已经废朽;好几处有塌圯缺口;一只野猫被曾渔和吴春泽的说话声惊动;飞快地从前院内蹿出;三下两下蹿得没影了。

    吴春泽摇着头对曾渔道:“这里成了野犬野猫的巢穴了;贤弟还要进去看看吗?”看到门庭这般破败;吴春泽都后悔向曾渔推荐这宅子了。

    曾渔道:“先在外面看看。”

    曾渔绕着这处宅子转了一圈;这处宅子与广信府常见的民宅风格不同;具有典型的徽州民居特色;高高的马头墙包围着宅院;白墙黑瓦;砖雕精细;吴春泽说他堂叔早年往来徽州贩卖茶油;极喜徽州的宅子样式;小有积蓄后就在这里买地筑屋;还特意从浮梁请了工匠来;前后所费不下四百两银子;现在呢;五十两银子要卖出都无人问津;还作农田吧又觉得不划算——

    转到宅子右侧时;隔着高高的院墙曾渔看到一株三丈高的大枣树;问:“既是徽州样式;为何马头墙里种大树?”徽州民居宅子里忌讳有高出楼脊的大树;倒是广信府这边的民居不忌。

    吴春泽叹道:“贤弟果然是巨眼;总能一眼看到要害;方才那洄湾淹死了我一个堂弟;这棵枣树嘛;又摔死了我的一个堂弟;唉;九岁的小孩子;上树摘枣;失足摔下;当时没事;夜里喊腹痛;不到天亮就没了。”

    曾渔道:“虽说是意外;但祸不单行总是气运不佳——四喜;把罗盘取出来。”

    方才出祝宅时;曾渔就让四喜把那个虎骨木罗盘带上;这时要派上用场;吴春泽凑过来看这个复杂精细的罗盘;罗盘分十八层;第一层是先天八卦盘、第二层是地母九星盘;然后是二十四天星、地盘正针二十四山、二十四节气、穿山七十二龙……最后两层是浑天星度五行和二十八宿界限——

    吴春泽看着曾渔转动罗盘;那些密密麻麻的星图山龙看得他头晕眼花;揉着额头笑道:“哎呀;风水先生这碗饭不好吃啊;这罗盘我就看不了。”

    曾渔道:“是啊;不比写八股考生员容易;一般人端个罗盘都端不平。”回到宅前;进到篱笆柴门;站在正门三步外;平端罗盘齐胸;面对大门;转动地盘二十四山;这是定宅子的山向;相阳宅定山向极重要;要在大门前、主人大床、书房书桌和灶台四个地方分别来定;只有定下了山向;才可论宅子的生旺方向和凶地。

    吴春泽是一头雾水;取钥匙打开大门;跟着曾渔进进出出大半个时辰;曾渔定了山向;又去看内院天井里的那株大枣树;秋季正是枣子成熟时;满树半青半红的枣子累累垂垂;当年吴春泽的堂弟就是上树摘枣才摔下来的;这天井边沿是青麻石砌的;铺地的是方砖;极坚硬;果树种在天井里;男孩子顽皮;当然会爬;摔伤的几率很大;相阳宅必须要考虑到这些——

    曾渔取竹竿打枣;四喜满地拣;很快拣了一大捧;喜孜孜递到曾渔面前;曾渔尝了一颗红枣;很甜;对吴春泽道:“吴兄;这宅子我五十两银子买下了

    吴春泽吃了一惊;提醒道:“贤弟;你可莫仓促做决定;日后却埋怨我。

    曾渔笑道:“我岂是那种人;你没看到我忙忙碌碌汗都出来了吗。”

    吴春泽问:“依贤弟看;这宅子究竟风水如何?”

    曾渔道:“这宅子原先风水不坏;但那条护城濠沟挖得不是地方;使得宅子居于洄湾外;这叫龙背水;不吉。”

    吴春泽想了想;点头道:“这濠沟是二十年前挖的;就在我堂叔筑屋后一年;原来溪水从宅后绕过。”

    曾渔道:“宅后绕过就很好;水曲内称龙腹。”

    吴春泽道:“贤弟若买下这宅子;难道让灵溪改流故道;这花费可不少。

    曾渔道:“也不必改道;让人把这段洄湾拓宽一些即可;宅子里面也要有些变动;要整治得可以住人也要花个几十上百两银子;也不能说便宜了。”

    吴春泽问:“贤弟当真要买?”

    曾渔道:“绝无戏言;不过我要先回永丰石田一趟;回来后就与令叔办理宅子交接手续。”

    吴春泽道:“那好;贤弟也多多考虑一下;问问令堂、令兄意下如何;置办房子不是小事;慎重为好。”

    曾渔点头道:“吴兄说得是;我会慎重考虑的。”

    此地离吴村不远;吴春泽邀曾渔去作客;曾渔让四喜回祝家畈禀知他母亲周氏;他自己随吴春泽去吴村拜见吴春泽的老父;在吴宅用了午饭;天黑沉沉的大雨下来了;曾渔就与吴春泽在书房写字消遣;看到一张纸是蒋元瑞书写的;蒋元瑞的书法还是不错的;学的赵松雪;纸上写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吴春泽道:“蒋元瑞没事就爱书写这首诗;在门前水沟边对着妇人撒尿也吟着这几句;他走了;我也松了口气。”

    曾渔笑道:“吴兄是好好先生;若是我;当时就叫他滚蛋;我是交朋友;不是结交一无赖。”

    闲谈半晌;雨停了;曾渔辞归;吴春泽让一个仆人送曾渔到祝家畈村口。

    回到祝宅;曾渔先去见母亲周氏;曾母周氏问:“小鱼;那边宅子你决定要买了?”

    曾渔道:“那宅子二十年前建的;砖木颇为结实;门窗雕花还很新;是居家的好宅子;至于说宅子不吉;儿子自会用伯父所传之法进行改换;娘尽管放

    曾母周氏性情随和;儿子有主意;她都听儿子的;说道:“你还要再仔细看看才好。”

    曾渔道:“儿子晓得;儿子明日要与大哥一道回石田;我们上回出来太仓促;很多衣物都没带出来;这次回去我要好好收拾一下;七月半也正好祭祖。

    曾母周氏点头;说道:“娘就不回去了;待明年清明再回去为你爹爹扫墓。”又道:“不要与你嫂嫂争吵;大家都是骨肉至亲。”

    曾渔微笑道:“儿子回去又不是分祖产;有什么好争吵的;儿子取了衣物就回来;这边还要买房修葺呢;也许在县城要耽搁一、两日;要拜会一下吕翰林;还有本县的儒学教官孙教谕。”

    七月十四日一早;曾渔和大哥曾筌;还有黎叔、四喜四人赶到三江码头;搭船回永丰;逆丰溪水而上;当日傍晚在杉溪驿码头上岸;主仆四人在滚岭街用了晚饭;见一轮将圆的明月升起在东山巅;从杉溪驿到石田有十四、五里路;这一路都是很熟悉的;便戴月赶路回去——

    过下洲畈路亭时;曾渔想起那日背着妞妞冒雨赶路的情景;心里叹息一声;当日走出那一步也实在不容易啊;且喜都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

    到达石田丰溪渡口;朗朗月色下只见渡船横在岸边;驼背艄公当然不在;曾筌道:“驼子伯就住在狮头山那边;我去叫他来送我们过河。”

    曾渔道:“不用去叫;我会撑船。”曾渔以前去东岩书院读书;每次过渡时都求驼背艄公让他来撑船;渡口这一段水流平缓;船没什么难撑的。

    月色清明;波光粼粼;竹篙插入河底;可以感受到粗砺的沙石摩擦着篙铁;竹篙入水的一端是戴着一小截蹄铁的;不然的话一根竹篙没几个月就用废了;那篙铁经常在河底与沙石摩擦;锃亮如雪;提出水面时可见寒光泠泠;这寒光映着月色一闪;又破入流水;好似一尾银鱼潜入水底;渡船就在这锃亮的篙铁出水入水间向对岸缓缓靠近——

    曾渔喜欢这种感觉;悠闲、熟悉、宁静、从容不迫……

第一百零二章 是祸躲不过() 
渡过丰溪水;听得不远处的小村石田正打第一遍计更梆子;枣木梆子清脆的敲击声在月色下分外通透空灵;一个略带嘶哑的苍老声音拖长声调叫着:

    “天于物燥——小心火烛——天于物燥——小心火烛——”

    四喜笑道:“老罗头的嗓门还是这么有劲;他打更几十年了吧;少爷?”

    曾渔道:“我自记事起就听老罗头这么叫着;腔调、节奏一丝不变。”

    曾筌却没这些悠闲温馨感受;他有点忧虑;对曾渔道:“鲤弟;我先走一步;你随后来。”

    曾渔明白大哥的心思;点头道:“好;大哥先回去和嫂子说说;大哥放心;我不会与嫂子争吵的。”这次回来与上次离家心境大不一样;又经历了姐姐曾若兰的这次风波;曾渔觉得在处理家务事方面可以宽容忍让一些;祝姐夫如今和姐姐不是也过得还好吗;真要揪住不放让祝德栋去服苦役;姐姐离了婚也难幸福——

    曾筌带着黎叔快步先走了;曾渔和四喜缓缓而行;在村东石拱门边遇到锄豆归来的两位乡邻;这两位乡邻还没留意到曾渔的方巾褥衫;四喜忍不住提醒道:“两位大叔;我家少爷现今已是秀才相公了;看到没有;江西学政黄老爷亲自颁赐的秀才巾服。”

    两位乡邻借着月色仔细一看;“啊”的一声;搁下锄头;作揖唱喏;石田以前从没出过秀才;曾渔是破天荒第一个啊。

    这一下子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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