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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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示呢”
曾渔点头道:“是这个理;但官府办案有时不认理;官府要令郎说出迦楠香扇坠的来历;说不出;那就是有隐情。”
“是啊。”夏楮皮愁眉苦脸道:“那扇坠来历还真是说不清楚啊;真似有鬼物所凭来陷害我夏家子弟;我夏楮皮虽称不上大善人;可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曾渔道:“不要急;无论怎么说令郎不会是死罪——”
夏楮皮忙道:“曾相公有所不知;犬子初上公堂;因为答不出府尊大老爷迦楠香扇坠来历;就上了夹棍;可怜我儿两条腿被夹在两块檀木之中;行刑的皂隶两边用力一收;顿时痛得晕死过去;过了一会苏醒;府尊问他招不招?我儿没做过那等奸拐之事;你叫他如何招认;府尊就叫皂隶重敲;敲到一百;眼看小命难保;我在堂下看不过;大叫贵瑜我儿你就先招了吧;不招当堂就打死了——我儿熬不过疼;只好招认说迦楠香扇坠是赵家媳妇丢过墙来引诱他的;而他以礼法自守;并不曾与赵家媳妇通奸——府尊就命传赵家媳妇何氏到堂;何氏就上吊死了;我儿罪证就坐实了——前日我去探监;可怜我儿两根小腿骨都夹扁了;却还流泪对我说他没做过奸拐之事;赵家媳妇也没丢扇坠引诱他;扇坠实在不知从何而来;他说我不认罪;我宁被打死也不认罪;我没做过这种事;我若认了;夏家祖宗都蒙羞;——这几日府尊忙于防贼守城;无暇让赵氏父子与我儿对质;所以未结案;依我儿执拗性子;再审时若翻供;那定是定路一条;没有死罪也会被府尊当堂打死。”
曾渔摇了摇头;这事很棘手啊;察言观色、度情度理;夏楮皮所言不假、其情不伪;问:“夏朝奉;令郎拾到迦楠香扇坠时你是否亲眼所见?”
夏楮皮道:“我那时在东岩啊;是听说犬子被人告了才急急赶过来的;正赶上他受刑。”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曾渔沉吟片刻;说道:“我到贵店到处看看。”
这个楮皮纸店颇为狭小;门面只有一间;里面有个八尺见方的小天井;天井后是三间木板房;一间做库房;一间是夏贵瑜的卧室兼书房;还有一间是厨房;平时在店里的除了夏贵瑜和一个夏家仆人之外;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计;这小伙计是上饶本地人;早来晚归在店里帮忙——
城隍庙广场四周的这些店铺都是一家连一家;相邻店铺之间没有空隙;楮皮纸店的左边就是赵玉吾的绸缎铺;右边是一家大杂货铺;据夏楮皮所说;其子与赵玉吾家素无往来;赵玉吾看不起这间小纸铺;对面相逢都是把头一扭;一副财富满满的傲态。
曾渔走进夏贵瑜的卧室兼书房;收拾得倒也洁净;床前一张书桌;靠墙叠着一溜书籍;有唐宋八大家古文;也有时下的名家八股文集子;诗词歌赋的集子也有一些;看桌上一些写了字的纸张;夏贵瑜的楷书写得不错;学的是柳公权——
夏楮皮黯然道:“犬子今年二十三岁;幼时也读过蒙学;参加过两次县试;都是榜上无名;夏两峰先生说犬子不是读书种子;还是经商务农为好;不然读迂了反而成了废物;所以自十八岁起我就让他跟着我贩纸;前年在这里盘下一个小铺子就让他打理;也还勤俭;谁知天降横祸——”
曾渔敲了敲书桌靠着的壁板;问夏楮皮:“那边就是赵家店铺是吧;谁住在邻室这间?”
夏楮皮道:“据说就是赵家媳妇何氏的住处。”
曾渔四下打量;若用梯子架着;冒点险从房梁上还真是可以爬到隔墙的何氏房间去;而何氏要抛掷物品到这边来也是可以的;不动声色吩咐那小伙计道:“搬梯子来;我有用处。”
夏楮皮忙道:“快去快去。”
小伙计很快从库房搬来一架七尺来高的短梯;纸铺库房为防潮;在房内一层层隔了好几层;以便存放纸张;高处就需要架梯子搬取——
曾渔目测了一下;用这种短梯想要攀爬房梁极困难;还差着老大一截呢;问:“没有别的长梯子了吗?”
小伙计张着嘴;傻傻的样子。
曾渔道:“去借把长梯子来。”
小伙计站在门边手足无措;不知道往哪里去借。
曾渔笑了笑:“罢了;不用借梯子了。”问夏楮皮:“夏朝奉;还有一位家仆在哪里?”
夏楮皮道:“派他回家取银子来打点;明后日应该就会回来;唉;禁子要钱;脚骨要医;哪里都要使钱。”
曾渔眉头微锁;觉得没什么头绪;夏楮皮所言应该是可信的;夏贵瑜凭这短梯也爬不到赵家媳妇卧室去;赵家媳妇爬过来更不可能;现在的问题关键是那块迦楠香扇坠;不可能凭空来到夏贵瑜的书桌上啊;这事不弄清楚;就解不开此案的困局
忽然想起一事;曾渔问:“夏朝奉;那赵家的儿子是何等样人?”
夏楮皮道:“原先我也不清楚;我只做生意;哪管邻里闲事;如今为了犬子这个案子;也多方打听了一下;赵玉吾是个精明刻薄之人;模样也象个财主;可他那儿子赵旭却不象他;年已十九;却如十二、三岁未发身长大的童子;容貌也不济;痴呆多笑;街坊邻居都叫他赵呆官。”
曾渔又问:“赵家儿子这般不济;怎么妻子何氏却颇美丽?”
夏楮皮道:“赵家有钱;那何氏却是妾生女;又且父母双亡;依其兄长生活;何大郎贪赵家殷实;就把妹子嫁给赵呆官了。”
曾渔点点头;在室里踱了几步;问:“何氏平日与丈夫亲睦与否?”
夏楮皮道:“人家宅门里的事外人也不知真切;只知赵玉吾对儿媳颇为宠爱;不然也不会把两块珍贵的扇坠送给儿媳把玩——”
“两块扇坠?”曾渔眉锋一扬。
夏楮皮道:“赵玉吾说还有一块汉玉的扇坠;因为儿媳喜欢;就连同迦楠香扇坠一并都给了儿媳何氏;赵玉吾诬说两块扇坠全在我儿这里;公差那日奉票来拘时;还把小店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说是搜查赃物;除了那块迦楠香扇坠;把纸店本钱银百余两全搜去了;哪里有赵玉吾说的衣玩珍宝价值千金;汉玉扇坠也是影子也没有;只不知那迦楠香扇坠到底从哪里来的;若说是何氏隔墙抛来的;我儿又说绝无此事;何氏从未与他说过一言半语;而且祸从天降之前;我儿根本不知道隔墙就是赵家儿媳的卧室。”
曾渔道:“那何氏寻了短见;这下子没有了对证;府尊有了先入之见;想要翻案很难啊。”
夏楮皮当然明白曾渔说得是实情;垂泪道:“实在无法可想;我只有劝我儿认罪;可免用刑;但听人说府尊大老爷对这等奸情案子最是恼恨;又牵涉了人命;只怕会重判;虽不至死;充军徒刑应是难免;本来何氏若是不死;也就杖责几十、追赃入官;现今可就苦了。”
曾渔虽有心帮助夏家;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迦楠香扇坠为何会出现在夏贵瑜手里;这个疑点搞不清楚;他也不可能全力帮助夏家诉讼;施以援手可以;但不能枉法;这可是人命案子——
既然来了;也不好立即就走;曾渔道:“夏朝奉你忙你的去;我在这房间坐一会;看能否理出点头绪来。”
夏楮皮连声道:“好好好;曾相公你坐你坐——小吴;去把点心和茶水端到这屋里来;再把火盆给燃上;给曾相公驱寒。”
曾渔道:“火盆就不必了——”
话音未落;忽听临街的店门被拍得“啪啪”响;有人叫道:“老夏;开门;开门。”
这些日子这夏家纸铺已经关门没有营业;方才曾渔和四喜主仆敲门进来之后;姓吴的小伙计就又把店门关上了;因为怕隔壁的赵家人来哭闹;赵玉吾要夏楮皮出何氏的丧葬钱;说这都是被夏贵瑜逼死的;夏楮皮若不出钱;赵玉吾就要把尸首抬到纸铺这边来;夏楮皮无奈;只好封了六两银子让小伙计送去;赵玉吾嫌少;吵闹个不休——
拍门声山响;让人心里打颤;夏楮皮既凄楚又尴尬;低声道:“曾相公你坐;我去看看。”佝偻着身子出房门往店门走去;夏楮皮四十岁出头;这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
等夏楮皮和小伙计出了房门;四喜就对曾渔说:“少爷;依小的看那夏大官是冤枉的;那块迦楠香扇坠有可能是五通神摄来给了夏大官;五通神很灵的
曾渔知道江南有庙祀五通神的习俗;五通神又称五郎神或者五猖神;非佛非道;其实是一种作恶的妖鬼;据说喜淫人妻女;《聊斋志异》就有一篇是写五通神的劣迹——
曾渔略带讥讽道:“到了公堂之上;难道好推说迦楠香是五通神摄来的?
四喜挠头道:“那该怎么办;夏朝奉真是可怜。”
就听得店门那边夏楮皮又在哀求谁;一边是冷言恶语;一边是卑词苦情;曾渔出了房门;一步跨过那小天井;就到了临街店面大间;只见两个皂隶横眉立目站在门边;夏楮皮打躬哀求;说是已让家人送银子来;千万不要虐待他收监的儿子——
两个皂隶看到一个秀才从里面走出来;赶紧站直身子;作了个揖;这是必要的礼数;皂隶是下九流人物;极卑贱的;子弟都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但因为在官府衙门里办事;大多数皂隶擅长的就是狐假虎威、欺压良善;今日来是向夏楮皮勒索银钱;说夏贵瑜在监中如何吃喝用度;若不给他们钱;夏贵瑜就要遭罪——
这两个皂隶面生;想必是府衙刑厅的;曾渔问:“两位公差何事上门?这位夏朝奉是小生的远亲。”
两个皂隶也不认识曾渔;二人对视一眼;心想:“这姓夏的找了个秀才给他撑腰哪;人命案子;秀才顶个屁用。”
左首那皂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道:“这位相公既是老夏的亲戚;想必也清楚他儿子犯的是什么案子;府尊大老爷最恨这种案子;举人、进士说情都没用。”言下之意就是你这小小秀才想要在府尊面前关说还没那么资格。
曾渔点头道:“这案子我知道;我是问你二人上门有何事?是府尊要再审此案了吗?”
一个皂隶含含糊糊道:“也快了;现在山贼已经剿灭;府尊大老爷就要提审此案。”
另一个皂隶知道有这秀才在此;不便向夏楮皮勒索财物;便扯了扯前面皂隶的窄袖;对夏楮皮道:“老夏;就是那案子的事;我二人好心提醒你一声;没别的事;我二人先走了。”
夏楮皮急了;这两个凶煞没勒索到财物;这下子回去定要折磨他儿子夏贵瑜;赶忙上前一手一个拖住道:“两位差爷请到里面坐;里面坐。”
一个皂隶乜斜着眼道:“这里面冷嗖嗖的有什么好坐的;走喽走喽。”分明就是威胁;对立在一边的曾渔并没什么忌惮。
夏楮皮急得不行;紧拉两个皂隶不放;生怕一松手两个皂隶就飞一般跑去大牢折磨他儿子;哀求道:“我的确已派家人回永丰取银子来打点用度;这两日一定会送到;小儿在狱中劳烦两位差爷一定看顾一二。”
第一百八十三章 鼠迹灵机()
两个皂隶没当场要到银钱本就心中不快;又有个莫名其妙的秀才站在边上想要断他们财路;更是恼火;见夏楮皮拽住他二人不放;当下一齐用力一甩;将夏楮皮摔跌在地上;心里想的是:“这些奸商;不给他来点厉害手段;他把银子看得比命还要紧。”甩手就走;准备回刑厅牢房收拾收拾夏贵瑜——
曾渔和四喜赶紧把夏楮皮搀起;见夏楮皮脸都跌破了;曾渔岂能不恼;喝道:“等一下。”
两个皂隶转过身;其中一人神情还有些讥讽;拉长语调问:“这位相公有什么吩咐?”
曾渔指着左颧骨破皮流血的夏楮皮道:“你二人打伤了他;拍拍手就走人
“嘿耶”那皂隶怪叫起来:“你这秀才不讲理;我二人何时打了他;是他拽住我二人不放;妨碍公于;我二人一挣;他脱手跌跤;这怪得了谁来”
夏楮皮连声道:“曾相公;曾相公;是我自己不慎跌跤;擦破皮而已;不妨事不妨事。”
另一个皂隶听夏楮皮这么说;态度嚣张起来;冷眼看着曾渔道:“你这秀才想要讹人是吧;秀才惯于包揽词论、为非作歹;可现今府尊乃是青天大老爷;岂会被你这秀才愚弄;上回有个姓蒋的秀才也是如你这般作恶;被府尊大老爷革了秀才功名不说;还当场打了几十大板;哈哈。”
小厮四喜一直没吭声;听到皂隶说起“蒋秀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皂隶本来也在笑;看到四喜笑;他二人却怒了;这么个小奴才也敢这般放肆大笑;明显是嘲笑他们嘛;岂有此理;这秀才略敬三分也就罢了;这小奴才得教训丨教训丨即便是秀才的奴仆也没什么好忌惮的;真要闹起来;就说秀才纵容奴仆妨碍公于;这奸情案子涉及人命;不怕这秀才——
一个大手大脚的皂隶冲上去就要甩四喜一个大耳括子;曾渔脚更快;袍底生风;一脚踹在这皂隶的右胯上;皂隶“啊哟”一声倒了;曾渔进学成了秀才;祖传散手并未丢下;不怕秀才会八股;就怕秀才会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