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 作者:鲁鸣-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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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陶斯,已近黄昏。秋季傍晚很美,真像古典油画。几朵云彩,低低地悬浮于灌木和仙人掌上空,缓缓翻滚。越是接近山岭的地方越是墨色浓重,而在它和荒原交界的边缘,竟然透射出一线明亮。夕阳正西下。高原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整个镇披上了晚霞的彩衣,天空火带一般鲜红。山下印第安人的村庄若隐若现,迎接着米山的到来。
米山住的旅馆外观是彩色的,非常醒目。门窗是浅蓝色的,露在外面的房屋木结构则是棕色的,墙是浅紫色的,而吊在门前走廊屋檐下的双人摇椅是白色的。看来当地人很注重色彩。这家旅馆不大,美丽的外观一下子把米山给吸引住了。
接待登记的是个30多岁的印第安女孩,但看上去是混血,漆黑的额发下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楚楚动人。她给米山介绍旅馆的历史。米山没想到这是当年英国著名作家劳伦斯在美国的住房。这家旅馆在美国西部艺术家里很有名气(兰德也在此住过)。接待员本人也是位画家,另一个服务员是摄影师。
听完介绍,米山脑子里马上浮现出根据劳伦斯小说《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改编的电影里的场面——查德莱夫人和她的园林看守人在小屋子里做爱的情景。他仔细打量旅馆,它显然是以一栋住宅改建而成的。
接待员带着他走了一圈。有新婚蜜月房间,有套间,价格不菲。他住的那间很小,里面没有卫生间,所以便宜。旅馆供应免费早餐,有热水泡澡池、图书室和录像带。米山很满意。他的房间是木架床,床搭在墙的半腰上,旁边有木梯爬上去,天花板下有个电视,人躺在床上可看电视。房间虽小,但很温馨,布置得很别致,还有壁炉,可惜天还暖,用不着。
米山去洗了澡。在回房间的走廊上,碰到一个可爱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向他问好。他想起了女儿米雅和米安,很想念她们。他往家里打了个长途电话,小家伙们都睡着了。雅文和安玛都叫他安心采风。
在旅馆旁的小饭馆里吃了一顿墨西哥风味的晚饭后,米山回到旅馆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女接待员询问明早开车怎么去峡谷路那个画商在陶斯的画廊。他拿出画商的名片。那位女接待员笑了,说她的画就在那家画廊展出。
原来她就是画商极力赞美的那个女画家,在旅馆做接待员是她的工作,目前画画还不能养活她。她说,她喜爱这份工作,让她有机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使眼界不局限在画画上,况且这家旅馆本身很有艺术情调,老板允许她在旅馆里挂她的画作为展销。
米山很高兴碰到她,两人互相介绍了自己。女接待员名叫桑妮,是新墨西哥大学美术系毕业的,有一半印第安人的血统,一半西班牙人血统,一头乌发,眼睛明亮有神,皮肤黑黝黝透红,健康迷人。听说米山是从纽约来的画家,她似信非信。
米山拿出一张明信片,上面印有的照片是那幅卖了25万美元又被意大利著名服装设计师用50万美元转买走的油画。明信片上米山的名字和刚才他登记房间出示的驾驶执照上的名字一模一样。桑妮这才真正相信他是画家米山。她曾在几年前读过有关米山作品的艺术评论,在杂志上看到过那张画。给她留下印象很深:“我还保留了那本登载那篇评论和那张画的杂志。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有关你的评论。刚才登记时我一时没认出你的名字。”米山告诉她,自己这几年毫无长进。他这次来新墨西哥的目的就是想找到灵感,有点新突破。两人都认为,一个人在某个地方待久了,所见所闻都容易习以为常,大脑对周围的一切不需要动太多的脑筋,人会变得理所当然,对外界新鲜事物容易缺乏敏感。换个新地方,人为了适应新环境不得不调动整个大脑,结受新刺激、新事物和新观念而大开眼界。
桑妮已好久没去纽约了。她将和自己的画商明年夏天去纽约开拓市场,举办画展,争取在那里打响知名度。因而认识米山,她很高兴。她说到时自己会在纽约待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几个月。
那天晚上,俩人聊得很兴奋,头头是道地议论着油画。若不是起先向米山问好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走过来冲着桑妮叫“妈妈,我想睡觉了”,俩人还不知会谈多晚。桑妮向米山介绍女儿,说自己是单身母亲。这工作的另一好处是店主人给她一间房,平时她和女儿就住在旅馆。
桑妮作为单身母亲,又工作又照看孩子,还居然画画这么有成就。米山对她肃然起敬,望着她带着女儿去睡觉的背影,感到她身上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和精神,是他所需要的。
夜已深了。米山走到门外,坐在摇椅上,在新墨西哥的夜幕里陶醉。他丝毫睡意也没有,和桑妮聊天的兴奋还余留在脑子里。西部的秋夜完全是另一种寂静。在纽约夜里,人独自走在无人的街上会感到心里不踏实甚至恐怖,仿佛纽约的黑暗里充满了龌龊卑鄙,隐藏着杀机。而此时此地,夜静如水,空气清纯,周围是一片蟋蟀的鸣声。米山仰望星空,弯月高挂,一切变得温柔可爱。凉意的秋风里,偶尔有几只荧火虫啁啾飞过,想必是用光在吸引和寻找配偶。
桑妮的画、她的谈吐以及美貌,在米山的脑子里挥不去,产生了光环效应。他浑身发热,陷入性幻想之中,手不由得抚摸下身。他为自己的举动好笑:自己是有两个妻子的男人,怎么还这样。没想到,这时桑妮穿着睡袍,出现在他的面前,头发蓬散,乳峰凸拱着紧束着腰的睡袍。米山窘迫极了,他的手正在开口的裤裆里。但愿天黑,桑妮没看清楚一切。米山赶紧翘起二郎腿,掩盖住自己的尴尬。
桑妮在米山身旁坐下来:“睡不着,想透透风。没想到你在这里。”
米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他想克制自己,掩饰自己的窘样,他对桑妮说:“你真美!”
“月光下的人都会变得比白天时更美,你也很迷人。”她的这句话,让米山感到特别有诗意。他沉醉地看着她,却看不清楚她的目光。
桑妮在月光下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她把头靠在椅背上。一阵馨香又翩然而至,像液体一样悄悄流行,滋润着空气里的缝隙。米山的右手正搭在椅背。他感到自己正被山里拂荡的芬芳置于佳境之中。他大胆抬起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月光如水在米山的指尖一张一合。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像蝴蝶停留在手掌上轻微地颤动。他再也控制不住,窘迫变成了快感,从脚底到头顶,肉体里如饥似渴。他用力把桑妮的整个身体抱在他的腿上,吻她。两张嘴唇如胶似漆,柔软,热乎乎的。
桑妮的睡袍滑落下来。她曲线分明,在月光下宛若一张早期西方油画里的裸女,丰腴,大方,发出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摇椅激烈地摇晃起来,在湿气缓缓上升的夜晚。秋风甜言蜜语,使时间温馨美丽。两人沉浸于田园宁谧诗般的快乐之中,摇啊,摇。
那天晚上,桑妮睡在米山那里。早晨米山醒来,桑妮已回自己的房间照顾女儿去了。
米山躺在床上,昨晚情景又甜蜜地在他脑海里浮现。他真想她此刻就睡在自己身旁,让他在晨曦里好好欣赏她美丽的裸体。他回味着昨晚的情景──两人做爱后口渴,他有点饿了。桑妮从厨房里弄来饮料、果酱和面包。喝足吃饱后,两人兴致又起,桑妮把果酱涂在他裸体上:嘴唇、脸、大腿和下身。她把他推倒,吻他的身体,舔那些果酱……米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他想,所有女人在吸吮男人时都该在男人那宝贝上涂点果酱、冰淇淋、花生酱或她们最喜欢吃的东西。
他爬起来,拉开窗帘。山里的清晨雾霭很浓,窗外被一片白蒙蒙的水汽笼罩着,树梢叶片上凝聚的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掉,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伸伸懒腰,到公用卫生间去。路过餐厅,见到桑妮正忙着给旅客们准备早餐。他走进去向她问早安。桑妮气色非常好,很开心地叫他等一会来吃早餐。
米山冲了澡,去吃早餐。旅客都吃完走了。餐厅里,只有桑妮。她在等他一块用餐。两人拥抱亲吻。桑妮的女儿走进来。她看见了两人的亲吻,问米山:“你是我妈妈的男朋友?”
米山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桑妮赶忙解围:“妈妈很喜欢他,才吻他。”
小姑娘非要问个水落石出:“那你会让他做你的男朋友?”
桑妮看了米山一眼,“也许。”
小女孩的问话,使得米山和桑妮都笑了起来。
小姑娘坐学校来接的巴士上学去了。米山开着车和桑妮一起到画廊去看她的画。
在车里,桑妮问他:“你有家吗?”
“有。”米山手上没戴结婚戒指。他向来不戴。桑妮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微妙的神态,“你太太是做什么的?”
米山不想隐瞒:“前妻是中文老师,现任妻子是艺术档案员。不过,两个妻子都和我生活在一起。”
“什么?胡说!别逗我了。”
“真的。”
“这怎么可能?拿我开玩笑。”桑妮从米山的回答和表情中确定他是诚实的,但仍然半信半疑。米山简单地把他和安玛、雅文的情况讲了一下。
桑妮听了目瞪口呆,转而露出敬佩的表情。她对米山产生了极好奇的心理。她不但对他没有厌恶感,反而热情倍增。她对自己的这种心理反应感到奇怪。对有的女人来说,所爱的男人有多少女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如何,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拥有什么样的女人。如果这个男人相好的女人档次很低,她会瞧不起他,认为他没出息,是个流氓、瘪三和色鬼。相反,这个男人相好的女人高雅美丽,她会觉得他很有魅力浪漫多情,如果可能,她会把他夺过来,以证明自己更高雅更美丽更有吸引力。
米山心想,桑妮知道了他的情况也好,以后就不会纠缠他。相好可以,但他绝对不想再让一个女子介入自己的家庭生活,绝不能有第三个妻子。
他对桑妮说:“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这几年没有成果,两个女人又加上两个女儿,杂事太多……”
桑妮问他有没有家里的照片。米山掏出钱包递给她,叫她翻出一张全家照。
“你不觉得你很幸福很有魅力吗?两个女人同时爱着你,和你生活在一起,又给了你两个美丽的女儿。”桑妮看着照片,羡慕地说。
“是的,我是够幸福的。但是,这世界非常公平,上帝绝不会把所有的好处都给了一个人。一个人在某些方面得到太多,他一定会在另一些方面失去更多。按理说,我应该创作出有价值的画来,然而我现在一事无成。我想,主要是我的心境一直进入不了良好的创作状态。”
“别给自己找理由了。人生就是如此,成功如同幸福,很难重复。如果这个世界把佳作都让你米山给创作出来了,我们这些画家还要不要出名?”
在画廊里,米山仔细看了桑妮的每一张画。风格和题材,比他在峡谷路看到的她的画更广泛,不仅仅限于画印第安人的日常生活,还有新墨西哥风景,尤其是那些用黑色或深棕色画的粗线条,把风景和人物作了某些抽象后再配上浓烈色彩,效果很佳。
米山说,这种画法很多人都用过,只是处理得不一样,这与画家想表达的什么有关。
桑妮同意他的看法,“一个艺术家在心理上对人世要有超脱,一定要有自己的个性和见解,能看到事物背后抽象的理念,而不是人云亦云。”
两人越谈越投机。桑妮坦白说,其画法的直接灵感首先是那年在杂志上看到米山那几幅轰动美国的油画上得到的:“你的那幅变形的巨大男根的油画,一下子把我给唤醒了,使我走出了迷津。在这以前,我画的东西总是跳不出老框框。你的那幅画,线条就很粗。男根头部红得像个大苹果。那欲滴的精液白里透亮,完全是珍珠,让人丝毫不会感到淫秽,但又非常性感,让人联想翩翩。我当时就想,什么都可以画,关键是看画家怎么去画,要表达什么,而不是单纯的人或物。人需要冲动,需要激情燃烧,来表达对生活的热爱。你那些关于性困惑的油画的成功,就是你用性去表达了你对整个人生的困惑和两难。艺术要反映出生命的这种矛盾的实质,才会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
桑妮的一番见解,特别是她所说的“人需要冲动,需要激情燃烧,来不灭对生活的热爱”很大气,米山认为这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自己在家庭生活里被磨没了冲动和激情,更多的是应付。热情冲动,只有在不规则的世界里或持续的变动中,才能继续燃烧。
眼前的桑妮,不再是昨晚那个当接待员的画家,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