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体温-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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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瑶闻到海风腥咸的味道,夹杂着男人怀里的清冽之感。他的唇冰冷; 一如大海里不远处那盏灯塔的寥落味道。
她来不及闭眼,便看见了他的模样。
他确实不再是少年气满满的裴川了,眉宇间沉淀着岁月的孤独。对于贝瑶而言,来到这个世界是课堂上一场突入其来的变故; 但是对于裴川来说,是她死后快五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后的救赎。
她起先无措拉住了男人了衣襟; 他的吻很轻。贝瑶担忧他体内的“往生”; 她并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疼痛。
渐渐的,她明白了。
他额上沁出冷汗,纵然在盛夏六月,并不冷的天气; 然而他肌肤冰凉。
裴川体温一直是滚烫的; 这是唯一一次例外。
贝瑶错开男人的唇; 她没什么力气; 靠在他肩头; 轻声道:“把我送回去吧,我知道你很痛。”
他抿唇,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只是淡淡笑了笑。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很喜欢你。”他说,“非常喜欢。”
他说这话时,修长的手指替她拉了拉胸。前的衣襟。
贝瑶怕他痛,然而此时听见他的告白,她心里欢喜,努力仰起小脑袋吻了吻他下巴。
他摸摸她头发。
贝瑶心想,这样就行了,不管在哪个世界,裴川都鲜少主动触碰她,今天这个吻算是例外了。
他沉默片刻,控制着轮椅后退两步,关上了门。
室内隔绝海浪声,贝瑶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satan将她掩盖好的衣服重新解开,少女腰肢纤细,在暖黄光的室内,她肌肤莹白。
他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探过去,像是国王巡视自己的疆土。
玲珑的腰线,腰窝儿可爱。
贝瑶脸颊通红,她吃力地抬手捏住他袖子。
satan抿抿唇,说:“你可以说不。”
她张了张嘴,看见了他苍白的唇色。
她先前一直以为时间久了,satan不像裴川那么喜欢她,他整天开会,大多时候也并不同她一起。他看她时,眼里像是看风、看水、山川、蓝天,仿佛缺了很多爱意,似乎哪怕有一天她离开了,satan依然能毫无波澜地过下去。
现在她知道他多么爱她。
他手指一寸寸下移,痛出了冷汗,瞳孔微微收缩,然而目光是喜爱温柔的。
少年的他,并不会碰自己。他像对待一件昂贵的珠宝一样,爱她的珍贵,却希望她有更好的未来,被放在更美的地方,而不是面对他怀中褴褛。
贝瑶被高琼送过来的时候就想,satan肯定不会接受啊,他这么绅士!
然而satan不是绅士。
对satan来说,一切自卑都淡化在了时光里。他一无所有,便宠辱不惊。
贝瑶虽然觉得被他这样摸很羞耻,然而还是松开了捏住他袖子的手,干脆埋首在他怀里。
算啦,satan开心就好。
他都不怕痛,她怕什么羞。
男人声音低沉:“还回家么?”
“不回了。”她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回不去。你身边就是我的家。”
他不语,吻落了下去。
*
半夜海风刮得最剧烈的时候,于上弦被捞上来了。
他像条死鱼一样瘫在甲板上,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
高琼蹲在他身边,怜惜地踢了踢他:“啧啧,真是惨,真是惨啊。”
于上弦睁开眼睛,艰涩地道:“高小姐脚下留情,别把我踢死了。”
高琼也气啊,她瞪圆了眼睛:“为了救你这个白眼儿狼,我不知道牺牲多大。”
她还待说话,身边几个人就把与于上弦给带走了。
高琼说:“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
大汉回答:“satan的命令,让于先生静养。”
高琼皱了皱眉,不甘心地道:“那你们不要把他弄死了啊。”
“我们会的,高小姐。”
高琼始终想不通这件事,satan到底在想什么呢?半晌她大喊了一声卧槽!
satan和小妖精还在度春宵,但是于上弦已经被捞上来了,这就是说,satan早就算好时间放过于上弦。
那她岂不是白白把小妖精送上satan的床?
高琼无语望天。啊,海上的风雨真是大啊。
*
第二天并没有放晴,快天明的时候,海上暴风雨看着乌压压的,游轮上也只有自带的灯光,天空暗沉。
他轻轻摩挲着怀里少女的脸,她有种幼嫩娇气的美丽,不满被他打扰,下意识远离他身边。
裴川把她拉了回来,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少女嗓子哑哑的,有点儿娇意。
他低眸看她,轻轻嗯了一声。
她瞌睡便醒了大半:“有什么事?”
“我和你说些话。”裴川道,男人声线很低,“瑶瑶,我们这个世界,并不像你那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秩序,法律也被破坏了。我很抱歉让你面临这样糟糕的环境。”
“在这里活得好,首先你得强大。往生就是最好的武器,我当时往于上弦、高琼,以及其他‘往生’高层体内植入往生的时候,都有保留控制芯片的备份。”他点点她眉心,“现在在这里。”
贝瑶摸了摸自己额头,不痛不痒的:“你怎么放进去的?”
他只是笑笑,温和地道:“以后有机会和你解释,但是你要听听更重要的东西。没有人会无端付出和无端忠诚。高琼性格粗犷,做事情心思反倒细腻,表面看着大大咧咧,心性却无比坚定,她认准了谁,通常不会背叛。而于上弦心思复杂,他够聪明,喜欢玩阴招,喜欢弄权,不可以完全信任,有背叛的苗头,立刻下让他自杀的命令。”
她被裴川语气里云淡风轻的狠戾吓到了,睁圆了一双乌溜溜的杏儿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杀了?”
裴川:“嗯,不要犹豫。”
“可是。”贝瑶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才是他们的老板,你说这些我心里会有不祥的感觉。”
他顿了顿:“我有一种往生的解决办法,将现在的往生植入,吞噬初级往生。”他看着她的眼睛,语调很慢,一字一句,“但是后果无法预料,可能瘫痪、可能眼瞎耳聋,也可能会死,再也醒不过来。”
她听了立马摇头:“不可以。”
裴川低头吻了吻她粉嘟嘟的脸颊:“听话。”
贝瑶有些生气了:“不许去!这个办法这么危险,难道不能想想更安全的办法吗?”
他语气很软,透着浅浅的笑意:“我爱你。”
裴川解释:“一直违背初代往生的命令,那种痛苦,并不比死了轻松。”
海风呼啸,似乎那种冷要透进人骨子里。
贝瑶受不了这样进退皆是可怕后果的局面,脸颊埋在被子里小声啜泣。
他叹息一声,哄道:“先给我穿一下衬衫好不好?”
被子里露出一张少女的脸,满脸都是泪。可怜又可爱。
裴川说:“这件事要在上岸之前完成,只能今天去做,明天就靠岸了。”裴川笑笑,“我痛得没力气,拜托瑶瑶了,嗯?”
海风吹不进室内,他好笑地看着她边抽泣边认真给他穿衬衫。
一颗颗扣子为他扣好,她藕臂嫩生生的,上面几点他吮出来的红痕。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还有领带。”
她似乎并不会系,琢磨了半天,磕磕绊绊系好了。
裴川目光奇异又温和。
他并不是那个少年时的自己,他喜欢引导她做一些让人欢喜的事。
*
于上弦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间接软禁了,他挑了挑眉,想起昨晚从高琼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心中颇为微妙。
为什么satan会在这个时候将他软禁起来?
然而四四方方一间屋,他连海风都感受不到,只昨夜有医生过来看了一趟,他至今都是虚弱的状态。
他的目光透过那扇窗户,satan想要做什么?
他目光无法触及之处,阿左推着裴川出现在了游轮的医疗室。
裴川脸色苍白,平静地冲医生点点头:“开始吧,阿左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憨厚的阿左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外面了。
医生戴好手套:“你确定吗?”
裴川淡淡道:“嗯。”
相识这么多年,医生见过初代和如今的往生。两者相吞噬,相当于拿刀子一刀刀割内脏的痛苦。
他叹息了一声:“值得吗?”
裴川说:“你一定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我,在为她坐牢。”他自己笑了笑,“听起来很好笑是不是?我也觉得好笑,越年轻爱得越真诚,你看,我现在就不会再为她当个好人主动去坐牢。我甚至告诉了她,我可能会死。这样哪怕真死了,她也会记我一辈子。是记得satan,不是和那个人一样的裴川。”
医生虽然听不懂,可是听懂了他话语里的偏执。
医生道:“省省吧,你也是裴川啊。你可能早忘了,当初是怎么让我给你植入了初代芯片的。你忘了那种感情,现在又重新爱上她,你不比年少时差。”
裴川嘴角勾出一丝嘲讽。
门外少女忐忑不安又清脆的声音响起:“你听得见吗?听得见吗satan?”她大声道,“我等着你,一直等着你,你一定要成功啊!”
见他没有回应,她拍拍门威胁道:“你如果失败,我就回家了!永远也不回来了。”
裴川嘴角的嘲讽僵住。
医生觉得好笑。
他动刀的时候,裴川默了默,突然开口:“我想活着,拜托了。”
医生没说话,点了点头。他想起差不多五年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我想活着,忘记她就好了。”
从此坟前每年种一回玫瑰,他像是去探望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似乎真的忘了。
可是现在又算怎么回事呢?
*
两种往生相斗,他看见了最初的自己。
六月阳光明媚,他抱着一具尸体。远处是无尽的海,他给女尸做了一只草编的蚂蚱,放在她的掌心。
她长睫敛着,无知无觉。
裴川说:“所以你现在,依然没有喜欢我。”
“裴先生?不,我不是裴先生。久了你可能都忘记了我的名字,我叫裴川。”
“瑶瑶,这世上我最爱你。”他笑了笑,“尽管你并不知道。”
他坐在轮椅上,又用清晨的花儿为她编织一顶花冠,她长发柔软,如果不是身体已经灰败,会十分美丽。
裴川一天没吃饭,陪着她在小岛上坐到黄昏来临。
他愉快地道:“今天的落日也看完了,我们该回家了。”
他倾身将她抱起来,忽略女尸上出现的气味。他推着轮椅往“家”的地方走。
“以后我在这里为你建一座庄园,种满鲜花,每天都陪你看日出日落。”
“你说什么?抱歉,今天没有看到日出?是我不好,给你穿衣服晚了一些。”
到了傍晚,裴川做好饭,外面草丛里有虫鸣声,大海冲击着海滩。他替怀里的贝瑶拆了亲自编上去的鞭子。
“吃饭吧。”
吃完饭,他洗完了碗,又烧水用木桶帮她洗澡。
他抿抿唇,依旧蒙住双眼。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我不会冒犯你。”
然而花朵的香依然抵不过夏季里尸体的味道。
她已经慢慢腐烂了,他喉咙涌上一股腥气。
他睁着眼睛没有睡觉,怀里躺着她。
“我考虑不周全,岛上没有准备香水,明天我会多给你摘一些花儿,就会很香了。”
然而这个夏天,她的身体到底是比花儿凋零得更快。
他一天天看着红粉变枯骨。
在夏季的一个雨天,他亲自把她埋葬。裴川知道她死了,他没疯,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只有一点点,一点儿难过。
他咳出了血,大雨打湿他的衣服,他撒上最后一抔土。
“我有些恨你。”他静静地说,“我有时候会想,这辈子凭什么呢,我从年少喜欢你到现在。你看不到,听不到,我没有牵过你的手,没有吻过你的唇。但是你死了,我成了这幅样子。你没有一天喜欢过我,施舍的东西也并不多,却占据了我的一辈子。”
“这太不公平了,然而我也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我们怪不了你们这样的人,自己把心献出去,别人不肯接受罢了。”裴川抚摸着墓碑上的“妻”字,语调分外淡,“你别想我为你发疯,我清醒着,你也别觉得我活不下去,我没有那么孬。被斩断小腿的时候,我都活下来了,如今无病无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