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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

上品寒士-第96部分

小说: 上品寒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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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簪花吓了一跳,赶紧找了一件雪白的羔裘披到陆葳蕤身上,埋怨道:“小娘子只担心花会不会冻着,却不管自己会不会冻着。”拥着陆s回到素幔大床上,服侍她穿衣着裙。

    短锄引了两个仆妇进来,将两个燃得旺旺的火盆放在床前,又把昨夜两个炭火成灰的火盆端走。

    梳洗毕,陆s丧髻带,一身素白,先去向爹爹问安。

    陆纳时年三十九岁,因爱长生夭亡,陆纳悲伤欲绝,白发早生,短短百日苍老了十年,上表辞官,每日在园中游荡、在梅岭植树,其余时间便是在书房中书写丧乱帖,寄情书法,排遣丧子之痛。

    陆葳蕤来到鸣小院时,陆纳正立在廊下负手看两个仆役扫雪,见到女儿,瘦削的脸庞露出淡淡笑意:“蕤儿,走雪路没有滑跤吗?”

    陆葳蕤道:“不会啊,女儿走得稳。”走到阶下施礼道:“爹爹早安,爹爹今日还要登梅岭吗?”

    陆纳看着爱女略显清的娇美容颜,心中怜爱无比,长生已逝他陆纳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女儿性喜游山玩水、观赏花木,但这半年来为兄长之病、之丧哪里也没有去,一直守在华亭,便道:“蕤儿想去梅岭看梅花吗?红梅、白梅应该都开了爹陪你去看——”

    陆纳续弦夫人张文纨从内出来。说道:“天寒大雪。梅岭定然积雪过膝。登山必然袜履尽湿。若致病那可如何是好?”说这话时文纨眉头微蹙。眼里忧色深重。打量着一身素白、容颜娇俏地陆葳蕤。

    :纳听到病字就害怕点头道:“那就改日去。或者让下人清理一下山道上地积雪——”

    陆葳蕤应声好。又向张文纨施礼。陪爹爹和张姨用罢早饭告辞回小惜园。

    张文纨道:“s。让短锄留下。我要短锄帮我做件事。”

    陆葳便命短锄留下好生侍候。她带着簪花和两个仆妇回小惜园去了。

    陆纳自去书房对着陆长生留下地书帖发怔。张文纨把短锄唤到小厅。命身边地侍婢和仆妇先退下——

    短锄一看这架势就“怦怦”直跳,偷眼瞧夫人张文纨其面带寒霜,心知不妙当下强自镇定,笑问:“夫人何事吩咐小婢去做?”

    张文纨冷冷道:“跪下。”

    短锄双膝一软在莞席上,心道:“定是小娘子与陈郎君的事被夫人知道了,糟糕了,夫人会不会打死我?”

    张文纨问:“短锄你可知罪?”

    短锄倒也没有吓得魂飞魄散,说道:“小婢奉家主、夫人之命侍奉s小娘子,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不知有何罪?”

    张文纨听这小婢这么脆生生说着,不知怎么的气倒消了些,说道:“你胆子倒是不小,还敢说自己忠心耿耿,我问你,六月间s去钱唐是怎么一回事?”

    短锄害怕的是上月去钱唐代葳蕤小娘子为陈母李氏披麻代孝的事,六月的事倒不怕,说道:“这事小娘子不是早就向家主和夫人禀报过了吗,是去明圣湖观赏羽衣萝啊,偶遇陈郎君和陈郎君的嫂子,别无他事。”

    张文纨心道:“偶遇?是特意赶去相会吧!”不过这话不便在下人面前说,又问:“陈操之母亲过世,家主派人前去吊,你跟去做什么?”

    短锄道:“回夫人的话,因为上次小娘子在钱唐很得陈郎君母亲关照,得知其病逝,便让小婢代她前去致奠,夫人知道葳蕤小娘子是极为重情的。”

    张文纨是吴郡四姓顾、陆、朱、张的张氏女郎,大家闺秀,嫁给陆纳之后也是过着优雅闲适的生活,并不会那些辛辣的治家手段,她从短锄嘴里问不出什么,也没想到要逼供,而且这事只是谣传,是吴郡陆府的管事悄悄报知她,还不敢让陆纳知道,免得陆纳心烦。

    张文纨想了想,说道:“短锄你要知晓,若有玷辱陆氏家声之事,象你和簪花两个贴身侍婢,重则杖毙、轻则发卖,你给我听明白。”

    短锄背心冷汗,噤若寒蝉。

    ……

    陆葳蕤回到小惜园,看着园中花树银妆素裹,便取出陈操之所画的《山居雪景图》来看,痴痴出神,忽报夫人到,赶紧起身出迎。

    陆夫人张文纨带着一群婢女来到小惜园,短锄面

    跟在张文纨身边,见到陆葳蕤,忙使眼色。

    陆葳蕤见短锄那样子,心里“突”的一跳,甜甜笑道:“张姨来了,是短锄事情没做好吗,等下我来责罚她。”

    张文纨看着陆s丽纯美的模样,真不忍心指责她,问:“葳蕤你在做什么,作画吗?”朝窗下小案上那幅画望去。

    陆葳蕤大大方方道:“看到园中雪景,想起钱唐陈郎君的这幅画,便取出观摩。”

    张文纨立在案前看了一会《山居雪景图》,又看了看陆葳蕤,陆葳微笑相向,眼神明净,一派纯真。

    张文纨挥手让人都退出去,陆葳蕤依然不动声色,该来的总是要来,为了能和陈郎君在一起,她早就想过各种困难且六月去钱唐那次,丁氏嫂嫂和她谈了一小半夜,她不至于惊慌失措。

    张文纨与陆s隔案跪着,案上铺展着的是陈操之的那幅《山居雪景图》,张文纨开口道:“葳蕤上现在流言四起,说你与陈操之有私情,这对我陆氏家声有损——”

    陆s白如玉的脸庞慢慢红起来,声音却是平静,说道:“那爹爹和张姨如何看待这流言蜚语呢?”

    张文纨道:“你爹爹还不知道这事这些日子哀毁过度,不能再让他忧心,所以我先和你谈谈葳蕤,你有心事莫要瞒着张姨,张姨虽不是你亲娘,可是非常喜欢你姨自己未生养,是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爱护的——”

    陆葳蕤眸光盈盈,移膝去,坐到张文纨身边,说道:“葳蕤知道张姨喜欢我,张姨就象是葳蕤的娘亲只是觉得害羞,叫不口——”

    张文纨微微一笑着陆的手说道:“那好,我们母女至亲无话不说,我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那个钱唐的陈操之陈郎君?”

    :葳蕤面色绯红,摇头道:“张姨知道的,我爱花、爱绘画,陈郎君那时在吴郡,爹爹常识他,常来府上,又帮我救活了菊花玉版、还有荷瓣春兰,我很感激陈郎君,但也仅此而已,葳蕤年幼,何尝知道什么男女情爱呢。”

    张文纨想着那个才华横溢、风仪卓绝的寒门少年,心道:“那陈操之若是会稽虞、魏、孔、贺子弟,倒真是s的良配,可惜他只是一介寒门,即便才华绝世又能怎样,s怎么也不可能嫁给他!依我看,s蕤应该是对陈操之颇有好感,那样俊美又多才的少年郎说毫无好感是自欺欺人,有好感不见得就是有私情,可是——”

    张文纨道:“可是流言蜂起,实在可恼啊。”

    陆葳蕤道:“张姨你想呀,我为亡兄守孝,半年不出墅舍大门,那陈郎君四月便回了钱唐,如今其母病逝,要服孝三年,这流言从何而起呢?”

    张文纨蹙眉道:“嗯,定是别有用心之辈想坏我陆氏声誉,你爹爹又辞官在家,这是想阻挠你爹爹复出啊,我会让人追查谣言源头的——”

    陆夫人张文纨想的是,待陆葳蕤明年八月齐衰一年期满,就择高门子弟订下婚姻,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陆s再多言,心里淡淡哀愁。

    ……

    此时此刻,六百里外的陈操之正清扫母亲墓前的雪,来德在一边帮忙,冉盛一大早就背着弓箭去对面的九曜山了,这时回来了,大声道:“小郎君、来德哥,看我猎到了一头獐子。”提着一头牙獐上来了,一箭正中獐颈。

    牙獐肉味甚美,来德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拖回陈家坞,先腌着。”

    冉盛嘴唇吧嗒了两下,点头道:“好,先腌着,待为老主母服孝结束后再食用不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除夕,陈操之要留在墓园渡过这除夕之夜。

    这日天寒地冻,玉皇山树木枝条垂挂着长长的冰锥,午后又下起了小雪,雪不大,但飘飞漫卷,象无数灰白色的小蝶飞舞。

    冉盛立在草棚檐下,望着陈家坞方向怏怏不乐道:“都这时候了,还不给我们送年糕来——”

    来德道:“急什么,雪一住,就会送来的。”

    眼看日色昏蒙,雪下得愈发大了,冉盛少年心性,觉得这样过年好冷清,小郎君却还在不停地写呀写——

    冉盛叹了口气,正待回草棚烤火,却听到山下有人喊道:“丑叔——丑叔,我们来了——”

    “丑叔,我也来了——”

    风紧雪急,这纯美的童音宛若天籁。

    冉盛跳了起来,叫道:“润儿小娘子来了,还有宗之小郎君。”

    陈操之立即走了出来,说道:“快去接他们,这山道结冰了,千万莫让润儿他们摔到。”

    ————————————

四十六、求婚

    雪纷飞,玉皇山至九曜山是白茫茫一片,气温在冰点积得很快,那些常青的松柏又是积雪又是冰凌垂挂,枝条常被压折,坠落在地“嚓”的一声,连这声响都是带着冷意的。

    冉盛嗓门大,陈操之让他喊:“你们先别上来,山道结冰,小心滑倒,我们下来接你们。”

    陈操之、来德和冉盛换上高齿蜡屐,陈操之又命来德带上几截麻绳,三人头戴竹笠,各持一杖,踩着厚厚一层积雪下到山来,见山下停着两辆牛车,车稍各挂一盏素绢灯笼,嫂子丁幼微、英姑、小婵、青枝、雨燕、阿秀、宗之和润儿都来了,驾车的是来福、来震父子,还有荆奴也来了。

    陈操之既欢喜又担忧,说道:“嫂子,这大雪天的你们怎么都来了,冻着了可怎么办!”

    丁幼微麻衣丧髻,风致楚楚,在灯笼和雪光交映下,脸颊白得近乎透明,双唇淡淡的红,削肩微耸,笑着朝手尖呵了一口气,说道:“是好冷啊,可是宗之和润儿都说要过来与丑叔一起过除夕,干脆就都过来了,一家人团圆守岁,也不会冷清。”

    宗之和润儿小冻得红扑扑,还说:“丑叔,我们不冷,快带我们上山去吧。”

    陈操之便命来德和冉盛宗之和润儿上山,七岁的润儿见冉盛蹲下来背她,有些忸怩道:“丑叔,你背润儿吧,要不,润儿自己走。”

    冉盛见润儿要他背,继续蹲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脸涨得通红,很是尴尬。

    陈操之笑道:“丑叔要照顾一下你亲还有英姑,就让小盛背你。”

    润儿这才“噢”的一声轻伏在冉盛宽大的脊背上,冉盛躬着腰站起身,与背着宗之的来德上半山腰的草棚去。

    雪这时小了一些。但还是随风漫卷。入衣领。一点湿凉。

    丁幼微、英姑、小婵和青枝是穿着布履。陈操之道:“嫂子这怎么行。上到草棚袜履全湿了。”

    丁幼微道:“不妨事。我们都另带了袜履了就另换。”

    陈操之蹲下身。取出几截麻绳。仰头道:“嫂子麻绳缠在履底。上山不怕打滑。”

    丁幼微左足稍微抬起。陈操之就麻利地把一截麻绳在嫂子丁幼微地足踝至履底交缠了两道。很快又把右足也缠上——

    丁幼微感觉有些异样窘。

    陈操之又去为英姑缠足,英姑连声道:“不敢,不敢,怎么敢劳小郎君。”想要自己来,年老腰腿僵硬,颇不方便操之已经三下两下缠好了。

    小婵、青枝、雨燕和阿秀笑嘻嘻各自缠好,小婵低头看丁幼微和英姑足上缠着的麻绳道:“还是操之小郎君缠得好,真是奇怪啊君做什么事都做得好。”

    陈操之一笑:“好了,上山吧。”将手里的绣杖递给英姑。

    玉皇山不高棚就在半山腰,距离山脚不足百丈,陈操之小心翼翼地跟在年近五十的老丫环英姑和嫂子丁幼微身后,若她二人有个闪失可以及时扶住。

    丁幼微走得很小心,生怕自己滑倒要小郎搀扶,小郎身材挺拔,比她高一截,过了年就是十七岁,不能算是少年人了,叔嫂之间要有些避忌才行。

    山道虽然冰雪难行,好在路程短,也只一刻钟就上到了半山腰草棚,宗之和润儿立在茅檐下等着,润儿“格格”笑道:“娘亲、丑叔,小盛刚才跌了一跤——”

    冉盛脸涨得通红道:“那不算,只是手撑了一下地而已。”

    润儿道:“那要滚得一身雪才算是跌跤吗?幸好我抱得牢,不然就栽出去了,不过就算栽出去也不要紧,雪厚厚的,不会伤着。”

    丁幼微含笑薄嗔道:“就你话多,赶紧进去,莫吹冷风。”

    丁幼微、英姑、小婵、青枝、雨燕、阿秀六人的布履都被雪浸湿了,且喜袜子未湿,进草棚换上干净的布履,来福和来震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食盒里是汤饼和麦饭,还有一些糕点,居丧守孝期间,只能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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