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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部分

上品寒士-第91部分

小说: 上品寒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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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四更丑时,来德上来说:“小郎君,牛车备好,咱们出发吧。”

    钱唐没有什么医,那位领少府监俸禄的秦医生也只是个巫医,医术比陈操之也高明不到哪里去,陈操之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依四伯父所言,去请杜)杜子恭来为母亲写青词、施符水,看能否为母减轻病情,然人力药石不可为,祷之于鬼神就是唯一的选择,毕竟杜子恭声名在外,很多难杂症都被他治好,玄妙道术人所难测。

    顾恺之道:“子重,你守护陈母,我代你去请杜子恭,今年春月我在建康拜识过杜子恭。”

    陈操之道:“那有劳长康了。”

    顾恺之便带了两个部,由来德驾车前往钱唐县城,赶到杜子恭府正好天亮。

    杜恭才刚起床,听说晋陵顾恺之求见,匆匆洗漱后出迎恺之一见杜子恭便深深作揖,说了代陈操之来请杜师去为陈母李氏祈福~灾之意,请求杜师立即动身前往陈家坞。

    杜子恭道:“请公子稍等。待我去拜祭了三官帝君再随你去。”

    顾之就坐厅中等着。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杜子恭出来。带了七、八个随从。有三辆牛车。跟随顾恺之去陈家坞。到达陈家坞时已近午时。

    陈操之见杜子恭前来。真心感激家坞陈氏族人听说杜子恭来到。都来拜见。比当日葛洪来这里还恭敬虔诚。可见杜子恭在钱唐乃至江左地影响力。

    陈母李见杜道首前来扎着要坐起来。小婵赶紧从后扶着她用软枕垫着。

    杜子恭问:“西楼陈氏还设有鹤鸣堂否?”

    陈母李氏道:“禀杜道首。鹤鸣堂就在三楼。老妇每日念诵《老子五千文》。十八年来未曾间断——”说到这里。喘了两气。又道:“今日病体沉重尚未去三官帝君前参拜。”

    杜子恭道:“今日由我代为参拜,不过陈门李氏应先忏悔首过量平生有何得失,不得隐瞒样本道首才好写青词上奏天庭,请天官帝君赐福、地官帝君释罪、水官帝君消灾解厄

    陈操之是不信这些的,但亲却是笃信,他不能违逆母亲的心意,母亲一世为善,应该没什么好忏悔的。

    杜子恭命其他人都退到楼廊上去,连在床上扶着老主母的小婵也要出去,室内只余杜子恭和陈母李氏二人。

    杜子恭危然跪坐,徐徐问:“陈门李氏,心里有何得失、亏欠,一一讲来。”

    陈母李氏想了一会,摇头道:“老妇生平未有亏心事。”

    杜子恭道:“再思之。”

    陈母李氏又想了一会,说道:“因幼子体弱多病,十一年前老妇——曾在灵隐寺——为其许下长命灯,老妇只有这件事有愧于三官帝君和杜道首。”

    杜子恭沉默了一会,点头道:“请放宽心,我为你上表陈情,帝君会宽赦你的罪过。”起身出去,让陈操之陪他去鹤鸣堂,就在鹤鸣堂里用朱砂笔、青藤纸写成一封奏章,然后禹步仗剑,张口吐火,将托于剑丸上的奏章焚烧成灰烬,就算是上达天听了。

    一边侍立的顾恺之、刘尚值等人咋舌惊叹,对杜道首的玄妙道法无比钦佩,陈操之却并无惊讶敬服之色,与后世的川剧变脸吐火相比,杜子恭的吐火算不了什么。

    上了表章祝文之后,杜子恭又跪在水官帝君神像前默祷良久,然后在一方小小的黄纸上写下一道符,取半碗清水,将符烧化,纸灰和于清水,命小~端去给陈母李氏服下,再次屏退众人,只留陈操之,说道:“陈操之,汝母大限已到,首过忏悔,不过是安其心尔,出壬不出癸,你且早作准备吧。”

    ……

    顾恺之、徐邈二人商定暂缓回乡,在陈家坞多陪陈操之几日,待陈母身体好些了再启程,刘尚值十月初三这日一早赶来为顾、徐二人送行,顾、徐二人没走成,他也留下来一起陪陈操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所谓朋友,不就是在友人有困难需要帮助时坚定地陪着他一起渡过难关吗?

    陈操之寝食俱废,日夜守在母亲床前,服侍母亲起居,希望母亲能好起来,能下楼到堡外散散步。

    陈母李氏神智清明,只是虚弱得很,走几步就气喘,只得卧床。

    十月初七夜里,陈操之依旧在母亲床前跪坐相陪,陈母李氏道:“丑儿,你到外间睡一会,娘身子还好。

    ”

    陈操之道:“儿白日里小睡了一会,现在不困。”

    陈母李氏道:“去睡,不然娘不喜欢,莫要为娘身体好些了你却病倒了。”

    小婵道:“小郎君去睡吧,我在这陪老主母。

    ”

    陈操之便去外间矮榻上躺着接连熬了几夜,也的确很累了,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里间的陈母李氏说道:“小婵,去看看六丑睡着了没有?”

    小婵蹑手蹑脚来到外室,小案灯盏犹明盆炭火暗红,矮榻上的操之小郎君侧卧着,睡梦里眉头也微微蹙着,白皙俊美的脸庞略显憔悴——

    小婵轻轻的为;操之掖好被角,又看了陈操之两眼,走进内室,轻声道:“小郎君睡得香呢,还有轻微的鼾声。”

    陈母李氏高兴了,说道:“让好好睡会,六丑这些日子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你也辛苦了,人到老来总要拖累别人。”

    小婵赶紧道:“主母快别这么说,什么拖累啊,服侍你老人家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盼老主母早点好起来。”

    陈母李氏又问:“宗之、润都睡得好吧?”

    小答道:“小~就是等宗之、润儿睡着了才下来的,还有青枝照看着呢母放心。”

    陈母李氏“嗯”声,闭目养神,听得屋外寒风飒飒,又睁开眼道:“小婵,把这件羔裘披上,莫要冻着。”

    小婵道:“这老主母的羔裘啊。”

    陈母李氏道:“披上吧夜深寒重啊,老妇也的确要人守着然什么时候去了都不知道。”

    小婵起先没明白,还问了一句:“老主母要去哪?”话一出口就明白了时浑身寒毛一,舌头都不好使唤了了一声:“老主母——”

    陈母李氏笑了笑,说道:“小婵,仓禀积存你都知道的,还有簿籍田册都是你管理,西楼陈氏的家底你比六丑还清楚哦,在六丑娶妻之前,你要帮六丑打理这个家啊。”

    “老主母这是在交待后事啊!”小婵虽然披着羔裘,也觉上阵阵发冷,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这时,四屏大床上的陈母李氏突然颤抖起来,小婵赶紧起身去看,急问:“要不要喊小郎君起来?”

    陈母李氏摇头,身子颤抖了一会,又慢慢平静下来,舒出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好险,差点,没熬过去——六丑才刚睡着,不要吵醒他。”

    小婵眼睛无声地流满双颊,低下头偷偷擦,不敢让老主母看到。

    陈母李氏道:“老妇还有后事,没交待呢,好歹要,挺过这一夜。”

    睡在外间的陈操之蓦然惊醒,翻身下榻,走进来问:“娘,你还好吗?”

    陈母李氏道:“还好,丑儿怎么就醒了!”

    陈操之道:“儿睡足了,儿睡得香,所以一会就足够了。”对小~道:“小婵姐姐去睡一会,就睡外面矮榻吧,还是暖烘烘的。”

    若是以前,小婵会很快活,非常乐意感受一下操之小郎君的温暖,但现在她不去想那些,说道:“我先前睡过了,现在一点也不困。”

    两个人便并肩坐在四屏大床的箱檐上,守候着到天明。

    这日是十月初八、癸丑日,陈母李氏让英姑帮她洗脸梳髻,然后命小~吩咐来福,去把族长陈咸和四伯陈满、还有东楼陈谟的嗣母周氏请来,这是东、南、北三楼的家主,陈母李氏要立遗言。

    陈操之无语凝泪,听着母亲向两位伯父和一位母交待说一旦她身故不要厚葬,金~珠玉之物一律不送,厚葬非但伤财,而且徒惹盗墓摸金之辈觊觎——

    陈咸道:“七弟妇诚然通达,先朝与本朝俱提倡薄葬之风,不过七弟妇精神气色尚好,不须早早立遗言,好生休养便是,操之尚未娶妇、宗之尚未成*人,七弟妇还得操持这个家啊。”

    陈满和周氏都安慰陈母李氏莫要多想,好生将养身体,会好起来的。

    这日午后,阳光和暖,十月小阳春啊,陈母李氏说想晒晒太阳,陈操之便搬一张倚床到三楼露台,垫上褥子,这种倚床类似椅子,有靠背无扶手,陈操之抱起母亲上到三楼,让母亲坐到倚床上,小婵和英姑一左一右护持。

    陈母李氏眯起眼睛看了看西斜的暖日,慈祥地笑道:“天气真好。”

    顾恺之、徐邈、刘尚值都来露台陪陈母李氏说话,陈母李氏心情愉悦,对陈操之道:“丑儿,吹支曲子给娘听,这些日子你都忘了吹曲了。”

    自立冬日母亲病重之后,陈操之忧心母病,是忘了每夜为母亲吹竖笛了,赶紧笑道:“只要母亲喜欢听,儿子随时可以吹奏,以后每日早晚都为母亲吹一曲可好?”

    陈母李氏道:“好,娘最爱听那两支曲子了——宗之和润儿呢,叫来一起听。”

    宗之和润儿来了,偎依在祖母身边。

    陈操之取来柯亭笛,就在暖暖冬阳下为母亲吹奏《忆故人》和《青莲曲》。

    陈母李氏含笑倾听,心里平静安宁,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三十九、丁幼微的决心

    月初九辰时,钱唐县相冯梦熊与妻孙氏携女冯凌波枫林渡口北岸,欲赴陈家坞探望陈操之母亲李氏,听杜子恭府上的人传言,陈母李氏病入膏肓、命在旦夕了,冯梦熊听到这话很是吃惊,三个月前他妻子孙氏与女儿冯凌波去看望过陈母李氏,回来说陈母李氏精神气色还好,凌波还认了陈母李氏为义母,怎么短短三月就病情严重到如此地步!

    冯氏一家三口还有二仆到达渡口时,见一大一小两艘渡船漂驶在江心,是往对岸而去的,孙氏连叹:“晚了一步,晚了一步,这下子要等小半个时辰了。

    ”

    冯凌波年方十五,娟眉秀目,亭亭玉立,戴着帷帽,披着羔裘,立在渡口一方青石上,望着那两艘渡船泊在了岸,从大船下来三辆牛车,还有六、七个人,隔得远,隐约可辨有男有女,很快就上了牛车消失在火红的枫林后。

    孙氏道:“凌波,江边风大,到车厢坐着等,这船过来还要好一会呢。”

    冯凌波便与母亲孙氏回车中等候渡江,刚坐定,就听牛车辘辘,脚步杂杳,来了好几辆牛车一伙行人,听得爹爹冯梦熊招呼道:“原来是丁舍人,丁舍人这一早要渡江去南岸吗?”

    冯凌波知道这丁舍人就是陈操之嫂子丁幼微的叔父,便将车帘撩开一隙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士人冠白须,容貌儒雅,但此时面含怒气,只浅浅一揖了声:“哦,冯县相。”便不再说话,眼望对岸那两条慢慢划的渡船,眉头紧皱。

    冯凌波见丁异面色不善,带着部曲十余人、健壮仆妇、婢女十余人,总计二、三十人:“丁舍人这是要干什么,渡江去陈家坞吗?带这么多人是要去寻衅闹事?”

    冯凌波知道次鲁氏鼓动名下佃户围攻陈家坞的事,虽然以鲁骏被拘、钱鲁氏一蹶不振告终丁氏不比鲁氏,丁氏可是钱唐士族,丁异也是做过中书舍人的离职品官,丁氏别墅里有常年习武的部曲五、六十人且汪县令已经离开钱唐,现任钱唐县令是褚文谦,褚氏是最恨陈操之的——

    冯凌波不禁暗暗为陈操之担心。

    一个丁府管事对丁异道:“家主。三子和春秋小郎君想必就是乘这趟渡船过地江。应可以赶上。”

    丁异恨恨道:“岂有此理。允许竟敢擅自去陈家坞放肆了。还把我这个叔父放在眼里吗!还把箱奁都带走想一去不回了。哼是到了陈家坞大门前也要把她带回来!”

    冯梦熊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丁幼微陈家坞探望陈母李氏异因侄女丁幼微事先未向他禀报就擅前去。是以怒气冲冲要去截丁幼微回来——

    冯梦心想:“不是传闻丁氏与陈氏关系已经大为改善了吗。陈母李氏病重。丁幼微去看望也是情理之中地。丁舍人为何这般恼怒丁幼微去陈家坞?”

    ……

    丁春秋知道顾恺之、徐邈定于立冬次日启程回乡。说好要到丁氏别墅歇脚地。所以十月初三这日丁异、丁春秋父子都在别墅等候着。但直到天黑也没见到顾恺之、邈二人到来。丁异以为顾、徐二人径自离开钱唐上路了。觉得失了颜面。迁怒到儿子丁春秋头上。说丁春秋整日与一帮寒门子弟厮混。不思进取。

    丁春秋委屈道:“爹爹,顾长康可是江左大族。”

    丁异道:“顾恺之是个痴人,无论贤愚肯交往。”

    丁春秋不信顾恺之、徐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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