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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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道:“甚好他也有好几日没去探望谢道韫了,不知其病情有否好转,看看是否应该再换一个药方。
二人乘牛车去乌衣巷,来到谢府,咕谢韶说三伯父谢安去看望谢道韫了,二人便经听雨长廊去谢道韫的居所蔷薇小院
行在听雨长廊上,谢琰忽道:“皇帝今日以三个字让桓公闷闷不乐。子重可知哪三个字?”
陈操之微笑道:“某在斯
“某在斯”就是说“我在这里”典出《论语拙灵公》,师冕见孔子。师冕是鲁国的乐师,一个盲人,孔子对他很照顾,上台阶、就席。都一一提醒,各安其席后又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以便师冕可以正面与他说话,皇帝司马昱用此典。是把桓温当作盲人替者了。如处暗室,以己为相导,暗喻桓温若不能光明正大行事,必遭颠路,司马昱利用典故。点到即止,威而不露。让桓温着实郁闷了一回一
谢琰亦笑,佩服陈操之的颖悟,他以前与陈操之相处不多,但现在一个是司州长史、一个是司州司马,日后要长期同僚共事了,而且陈操之极有可能成为他陈郡谢氏姻亲。所以有意与陈操之亲近,谢氏子弟个个精明无比。这日午后,谢安与妻子刘谤同到蔷薇小院探望侄女谢道韫,见谢道韫案头堆满了书信,却是昔日豫州诸将写与谢尚、谢奕、谢万的书信,还有一些南渡初年的两淮州志,谢安一看就明白了,心里既怜爱又叹息,阿元这是在为陈操之掌北府兵做准备呢,她还真想做陈操之的参军幕僚!
“阿元,你病尚未大好,怎可如此耗费心力谢安低声责备。
谢道韫脸色微红,解释道:“缓度不日将赴京口任职,我在给他备集一些典志以供参考
谢夫人刘谤不象其夫那般含蓄。直言道:“元子,休得瞒我,你这是给陈操之准备的,谢琰只是司州长史,长史主政,司州现在没看到半个城池,也没有州治百姓,根本无政可管。长史是虚职,倒是陈操之是司州司马,要重建北府兵,很需要你准备的这些东西。
”
谢道韫闹了个大红脸,却又从容道:“三叔母所言差矣,三叔父既命缓度助陈操之建北府兵,怎么能说缓度不需要这些!”
谢夫人刘涯道:“都这时候了,还嘴硬。建康城、甚至九州天下,哪个不知你与陈操之的情事”。
谢道韫大羞,看了三叔父谢安一眼,谢安坐在一边不说话,含笑听妻子与侄女对话,兴味盎然。
谢道韫娇嗔道:“三叔母。你是特意来取笑侄女的吗?”
谢夫人刘谤道:“我都快急死了,哪有闲心取笑你!”
谢道韫奇道:“三叔母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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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奏雅二、高傲和胆怯
谢夫人刘语怜爱地看着谢道韫,刘涯与谢安育有二子。牌,队,硼道韫如己出,前些日以为谢道韫病将不治,谢夫人刘涪背地里痛哭过几回。天幸陈操之归来,妙手回春,竟把道韫治得大有起色,谢夫人刘涯心怀甚慰,誓要促成侄女嫁给陈操之
谢夫人刘涯对谢道韫道:“你说我急什么,不都是急你的婚姻大事吗,那妖人卢妹叛乱,却致陆始废为了庶人,这岂不是上天要助陈操之与陆氏女的婚姻,你说叔母能不急吗?”
谢道韫明白三叔母刘语的意思。陈操之与陆葳蕤之间最大的障碍陆始被废庶人,在家族中自然就失了权威。陆纳作主,自然是会将陆葳蕤许配给陈操之,应该很快就会纳采定亲了
谢道韫俯首无语,半晌道:“陈子重与陆葳蕤正是好姻缘,相恋多年。终成眷属,我亦乐见其成。”
谢夫人刘语道:“你倒是高风亮节、不怨不妒,你嫁不了陈操之。那嫁给谁?。
谢道韫垂头道:“侄女不孝。侄女谁也不嫁
谢夫人刘语大声叹气:“叔母早就对你说过“生年不满百,喜欢就要争”你别个样样要争胜,对这最要紧的终身大事却一副淡然超然的样子,我看你不是淡然超然,而是畏缩胆怯,我只问你,你爱陈操之否?不要哄我说什么只是赏识他并非喜欢他,我不信。也莫要给我支支吾吾、更莫要给我引经据典。你只给我点头或摇头你爱陈操之否?”
谢夫人刘据直言快语,又深知侄女狡栓善辩,所以干脆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谢夫人刘语身边有个。贴身侍婢。柳絮、因风二婢也跪坐在书室屏风边,几个人这时都,齐注目道韫娘子
谢道韫紧紧抿着嘴唇,脸红得要滴血,脑袋一动不敢动,眼睛看看那几个婢女
谢夫人刘涯心里暗笑,让那三个侍婢都退出去,然后道:“该不会要把你三叔父也赶出去吧,唉,要你承认喜欢一个男子,还真是费劲啊。现在没别人了,不用害羞,点头吧,你是不是喜爱陈操之?。
谢道韫脸红再三,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头,若说患病之前,她对陈操之的感情是尽量克制在友情的范围内。那么自陈操之归来,亲手为她诊治,嘘寒问暖,还给她抚背止咳。让她羞喜得脑袋发晕,以前说能偶尔见一次陈操之就满足了,现在是日日想看到陈操之,每次看到陈操之步入蔷薇小院,她就觉得心跳加快,全无往日的优雅从容,所以她点头了一
谢夫人刘涯见侄女终于肯承认喜欢陈操之了,大为得意,与夫君谢安对视一眼,谢安冲她一点头,表子佩服。
谢夫人刘涯问道:“元子,你既喜欢陈操之,那为何不想嫁给他?”
谢道韫黯然道:“三叔母,这还用问吗,陈子重是要娶陆葳蕤的,侄女虽喜欢陈子重,但绝没有想过要陆葳蕤争夺,侄女不是那种人一
谢夫人刘谤一针见血道:“你不是不想争夺,你是怕陈操之因此瞧不起你,你是既高傲又胆怯。”
“三叔母!”谢道韫被刘涯说得快哭出来了。
谢夫人刘涯赶紧道:“好好。不说。我家元子当然不是那种人,那么我问你,你觉得陈操之待你如何?他喜欢你吗?”
谢道韫羞恼道:“三叔母,你究竟想问什么呀,这让侄女多难堪呀”。说着,使劲咳嗽,半是真咳,半是假咳,想避而不谈。
谢夫人刘谤笑道:“很要紧。很要紧,你一定要回答,要不,点头也可以。”
谢道韫不吃这一套了,说道:“那是陈子重的心事,我如何知晓”。
谢夫人刘涯道:“今日你三叔父请了陈操之来此,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叔母替你问问,看他喜不喜欢你?”
谢道韫急了,挺直腰肢道:“三叔母,万万不可,陈子重既与陆葳蕤谈婚论嫁,这时再问他这种事。岂不是让人看轻”声音转低,“而且即便问了,又能如何呢!”说罢幽幽一叹,如婉转箫音袅袅消散。
谢夫人刘谤笑眯眯地朝坐在一旁的谢安拱手道:“安石公,在下不辱使命,现在该你了。”
谢道韫愕然抬头,看看三叔父谢安,又看看三叔母刘涯,这两位长辈怎么象是联手来算计她的!
谢安摇了摇蒲蔡扇,说道:“阿元。叔父有一言,婚姻大事,佳偶难得,陈操之与你可谓是情投意合。你若与他相伴终生,岂非美事!等下操之来此间,由叔父试探于他。若他对你有意,叔父就为你作主,把许配给她,如何?”
谢道韫见三叔父也这般说,急网小亍!“二叔父,你千万不要为难侄女,也莫要为难年重谢安气定神闲道:“我陈郡谢氏的女郎岂是以势逼嫁之人,叔父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陈操之为难,那陈操之坐拥双美,又有何为难乎!”
“啊!”谢道韫骤闻叔父此语。狭长眼眸都瞪大了,这怎么可能,陈操之怎么可能同时把她和陆葳蕤都给娶了,娥皇、女英,那只是传说。而且舜是帝王,秦汉以来,周礼大行。无论士庶贵贱,妻子都只能有一个,妾则任取,陆葳蕤当然不可能为妾,她陈郡谢氏女郎也断无给人作妾的道理,三叔父也绝对明白这一点,为何还会这么说呢?
谢安道:“此事叔父会为你安排妥当,既不会让你对陆葳蕤心怀歉疚。也要让你心愿得俯,而且这更对陈操之有益,帮助陈操之,这不正是阿元所盼望的吗?”
谢道韫不知三叔父怎么能做到这一步,三叔父的睿智非她所能及。
这时,侍婢柳絮来报,陈郎君和缓度郎君到了。
谢夫人刘涯对谢道韫笑道:“你看多巧啊,咱们这边计议初定。陈郎君就到了,岂不是天意。”
谢道韫赶紧起身,羞怯道:“那侄女暂避一下吧。”说罢,碎步入隔室去了。
陈操之跟着谢琰进到谢道韫的书房,拜见谢安,又听谢琰向坐在一边的那个夫脸浓眉的端庄妇人行礼,口称母亲,陈操之去年在瓦官寺便见过谢安夫人,当即也赶紧行礼。
谢安先问陈操之、谢琰觐见皇帝之事。听到桓温被皇帝司马昱一句“某在斯”弄得闷闷不乐,不禁大笑。说道:“皇帝亦有能,毕竟是清谈名手,桓公不能敌。
说及谢玄,陈操之道:“幼度此番平蜀有功,必有升迁,他何时能回建康?”看到书案上有很多书册和信札,而且颇显陈旧,不免有些奇怪。
谢安道:“阿遏在信里说将于下月上旬解送司马勋及其党羽至姑孰,亦将回建康省亲,还有,阿遏已与桓右军女订婚,将择期完婚。”
陈操之喜道:“那要恭喜幼度了。我已大半年不见到他了,我大约下月中旬起程回钱唐,应该能与幼度一唔。”
谢琰也看到了书案上的陈旧的书册和书帖,问谢安:“大人这是哪里的书帖?”
谢安道:“这是阿元翻箱倒筐找出来的汝伯父诸人与豫州诸将的书信,这些是两谁州志,阿元在搜玄钩沉,整理以备参考。”说着拿起案上那一沓关中藤角纸递给谢琰。
谢琰一听父亲这么说,立即就明白了。接手略看几眼,即转递给陈操之道:“子重兄,这个对你最有用。”
这关中藤角纸还是陈操之送给谢道韫的,谢道韫已用其清丽畅达的的行书小字满满的写了十余张,既有对豫州诸将的介绍,也有对中原百姓为避战乱南迁江淮的记载。对那些流民帅、大族宗部记录尤悉一
陈操之看了半张纸就明白了,谢道韫收集这些资料都是为他准备的。彼时资讯匿乏,不象后世那样有图书馆甚至百度一下就行,要获得这些有用的信息往往要亲临实地考察询问才行,谢道韫利用陈郡谢氏多年的积累,为他收集这些资料而且还精心梳理,这份心意,能不让人感动?
陈操之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借此平静一下心情,半晌才抬头勉强一笑。说道:“道韫娘子真是太有心了,只是她肺疾未愈,切莫过于劳心劳累。”
谢安点头道:“操之是疾医。你等下对道韫说,她听你的。”
陈操之抬不起头来,从没有觉的这样有愧,是他误了谢道韫。
谢安暗暗点头,示意谢琰先退出去。然后问道:“操之,我且问你。若你未与陆氏女郎相识,那么是否会喜爱我家阿元?”
陈操之不明白谢安为什么要这样问,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似非智者所为,但也只有答道:“道韫娘子天人也,在下如何配得上。”
谢夫人刘诱不耐烦了,开口道:“陈郎君也太不爽利,就回答喜爱又会怎样!”
陈操之甚窘。
这时小婢因风奉上茶来,低语道:“陈郎君,我家娘子就在间壁。你千万莫要让她伤心啊。”
陈操之点了一下头,说道:“在下对道韫娘子既敬且爱,只是我已有了葳蕤,只能愧对道韫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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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午后光景如梦幻
一窜间壁的谢道辊听到陈操点众向话,霎时泪水沫蒙丫犹孵,鼻子酸酸的,心里却又有着一种哀绝的甜蜜,这是陈操之第一次明确地对她表白,虽然以前也曾情不自禁地握过她的手,但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两个人都很善于克制自己的情感,使之不逾矩,嗯,子重对她也是有情的,她并非一厢情愿,她并没有输给谁,只是相逢恨晚而已一
书室的谢安与夫人刘涯对视一眼,二人心里都是大为轻松,很好,只要陈操之对阿元有情就好,陈操之也是因为知道不能同时娶陆氏女和阿元,这才克己复礼的嘛,谢夫人刘谤心道:“我家阿元这样的女子哪里会输给陆氏女郎?论才,那肯定远胜,论貌,嗯,现在是瘦了点一”
谢安清咳一声,手中蒲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