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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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妹“口手”了一声,朱灵宝已是麻利地解下卢辣腰带,要将卢殊反绑,卢妹左臂已折,被朱灵宝这么一扭,痛彻骨髓,忍不住叫起痛来,朱灵宝只怕冉盛打他,哪里管卢殊痛不痛,照样绑上。
冉盛看着卢饮那八个弟子,还是那句:“跪下!”
计好、相龙二人已先跪下,那八名卢辣的弟子见师尊都屈服了,他们面面相觑,迟疑了一会,也纷纷垂头丧气地跪下。
冉盛对朱灵宝道:“把这些人都绑上。”
朱灵宝赶卓遵命去绑人,计好、相龙平时都是惯于谄媚奉迎皇帝的小人,心想不能让朱灵宝独占这美差啊,也膝行而前道:“陈将军。我二人也擅绑人”
冉盛点头道:“绑紧。”
卢辣的八名弟子虽然怒目而视,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受绑,最后只剩朱灵宝一人无人绑他,上前陪笑道:“陈将军,都绑好了。”
冉盛一刀背过去,将朱灵宝左肘打断,喝道:“老实跪着。”扭头对沈赤黔等人道:“都看着作甚,把这些狗才左臂都打断。”
卢辣的弟子方才没敢抵抗,现在又哪里还能还手,一时惨叫声不绝于耳,左臂都给打折了。
冉盛问陈操之:“阿兄,现在如何处置他们?”陈操之回头看了看,葳蕤和小婵她们已经下山去,想必是听不得这些人鬼哭狼嚎,便道:“小盛你领几个人押着他们入城,交给五兵尚书部处置,就说他们殴打西府军士,又对吴郡陆氏出言不逊
板栗道:“我敢作证
陈操之道:“不必你去作证,免得受责。”
冉盛道:“好,阿兄先与陆小娘子回城去吧,留五个人听我使唤,要不我干脆在这里等丁阿舅、来德他们到来再一起进城。”
陈操之为了赶来与陆葳蕤相见,一早从二十余里外老盛店快马赶来,留下二十名军士护送丁立诚和来德的车队随后缓行。
小婵用四尺绢布打了个结,让黄小统挂在脖子上把断臂维系着,黄小统这时走过来啐卢辣道:“狗贼。还我白隼,还我白隼一。
卢辣跪地俯首。一声不吭,咬牙忍耐。
沈赤黔对那一双白隼飞走了也很惋惜,见黄小统挂在胸前的竹哨,说道:小统,你吹哨试一试,或许未飞远,能召回来。”
“没有再的,两只都飞走了就召不回来了,还没养熟呢。”
黄小统抹了一把眼泪,话虽这么说,还是要试一试,执哨劲吹,一缕尖细的哨音高拔而起,仿佛一根极细的丝线透云直上,这哨音传的极远。
黄小统憋足了气使劲吹着,竹哨都差点吹裂,然而晴空缈缈哪里有那雌雄白隼的影子!
黄小统吹得面皮紫胀,汗水、泪水齐流,犹不肯舍
陈操之道:“罢了,小统,我答应日后再觅一对白隼给你。”
突见黄小统神色一变,惊喜交集的样子,养鹰人的耳朵对鹰的鸣叫声特别灵敏,他听到了远处天边传来两声短促的鹰鸣,当即兴奋地猛
西边天际,远远的见两粒白点。渐渐变大,转眼成了两只翼展数米的大鹰,往黄小统这边飞了过来
黄小统狂喜,扯掉脖子上挂着的绢布,不顾断臂剧痛,努力伸展双臂。让那两只翱翔归来的雌雄白隼停在他左右肩头
这一刻,少年黄小统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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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救星
沾府的双辕马车宽敞华丽,迈有淡淡花香。似乎读马车申片的花树来到此地,陈操之与陆葳蕤咫尺对坐,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微微摇晃,车窗外是不断向后逝去的新亭风景,远处大江流淌的声音静听可闻
陈操之将陆葳蕤双手拢在自己手掌中。感着纤手的细柔温润。轻轻一带。将那双手贴在自己胸前,葳蕤的上身也就倾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娇羞不胜,低低的唤了一声:“陈郎”
陈操之离得很近地端详着这个与他有肌肤之亲、白头之盟的温柔女郎,半年不见,略见清瘦,下巴尖了一些。双眸清澈如故,仔细看,那精致的柳叶眉不时会轻轻一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应是日夜忧思留下的痕迹呀,这爱花成痴的女郎深尝了世情的纷扰和压迫,如今看上去更有让人珍惜的成熟美丽
不知为什么,陈操之觉得葳蕤神情里有嫂子丁幼微的影子,也许是因为葳蕤与嫂子丁幼微一样都是温柔而执拗的性子,葳蕤和嫂子丁幼微走的也几乎是同样的路,葳蕤还要更艰难一些这样一想,陈操之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葳蕤,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若葳蕤只是一个软弱的门阀娇女,只怕现在都不能相见了!
陈操之跪直身子,一把将陆葳蕤搂在怀里,葳蕤还是很害羞。过了一会才伸手反抱住陈操之的腰,下巴搁在陈操之左肩窝处,腰肢被陈操之搂紧、轻折,秀颈伸仰,喉底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
耳鬓厮磨,陈操之道:“葳蕤,我实未料到会出这么多事。
陆葳蕤仰起头,用嘴唇轻轻触了一下陈操之的唇,柔声道:“我不是好好的吗,也等到陈郎归来了,流言蜚语总会消散,我倒是担忧陈郎被鲜卑人留住不肯放还
听陆葳蕤说流言蜚语,陈操之便想起谢道韫身份已经泄露,这事总要向葳蕤解释一下的,轻轻松开葳蕤。面对面道:“葳蕤。我有一事要和你说”
陆葳蕤“嗯。了一声,双眸盈盈注视着陈操之,她已猜到陈操之要与她说谢家娘子的事了,陆葳蕤很想听听陈操之是怎么看待谢道韫与他之间的感情的
“这事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陈操之墨眉微皱,神情弃些踌躇:“葳蕤你现在也已知道了。祝英台便是那陈郡谢氏女郎一。
陆葳蕤见陈操之眉头微皱小心翼翼开口的样子,心里轻轻一叹,不忍让他劳心择语,说道:“陈郎。这事我都知道了,我也去看望过谢家姐姐,谢家姐姐是个很好的人。
陈操之听陆葳蕤称呼谢道韫为谢家姐姐,颇感奇怪,问:“谢家娘子从会稽回来了吗?”
陆葳蕤道:“陈郎还不知道啊,谢家姐姐上月底回到建康的,她病得很重,京中名医说她身罹“劳瘙,或“尸痊。之疾。
”
“啊!”陈操之大惊失色,他很清楚“劳痴。尸痊”是什么病。那就是肺痨肺结核啊,在“链霉素”发明之前,肺结核就是不治之症,他的兄长陈庆之就是死于这种“尸瘦。!
陈操之呼吸骤然紧促起来,问:“葳蕤你可知谢府都请过哪些医生诊治?”
陆葳蕤答道:“听说有扬州名医杨泉。还有几名宫廷太医陈郎。谢家姐姐的病你可以治,是不是?。
陈操之不答,问:“那些医生怎么说?。
陆葳蕤看着陈操之的脸色,说道:“名医杨泉与我爹爹是好友,来拜访我爹爹时说起谢家姐姐的病,却道已是无可救药,我不信,陈郎你有办法救她是吗?”
陆葳蕤不懂医道。虽知虚劳尸痴是极严重的病,但却相信陈操之能治,毕竟她张姨的不孕症也是陈操之治好的,对陈操之难免有些盲目信任。
陈操之内心痛惜至极,想着三月末那个大雨滂沱的清晨与谢道韫在寿州八公山下挥手作别,而今归来,得知的却是谢道韫病将不起的消息,他不愿意相信这一消息。他也希望自己能妙手回春治好那才高命薄的奇女子,可谢道韫若真患的是肺痨肺结核,他同样是束手无策。葛师的《金篑药方》、《肘后备急方》都提到了“劳痊”或“尸痊”这种恶疾。认为此病不但积月累年,渐就顿滞,以至于死,还具有传染性。虽然也开出了针对的药方,但只能是拖延一些时日,患者最终还是会死去。未有治愈的先例
陈操之与陆葳蕤依然双手交握,陆葳蕤感觉到陈操之手心浸出汗水,就知道谢道韫的州山沫操!感到了极大的忧虑,心也就悬起来。轻唤声!陈操之道:“只盼杨泉误诊。谢道韫患的不是劳痊。”
陆葳蕤听陈操之这么一说,顿时为谢道韫揪起心来,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无比苍白,那书法屏风后削疾而努力端坐的剪影却异常鲜明
陈操之松开陆葳蕤的手,双手扶膝,手指在膝盖上伸缩起落,象是在按捺箫孔,这是陈操之的习惯,遇到烦难之事,他就会以这种姿态苦思对策,他现在就是在紧张思索谢道韫的病,他知道链霉素是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链霉素是从链霉菌析离出来的一种抗生素,但以他所知的那些粗浅常识和东晋的现有条件,是无法制造出链霉素的这制药绝非是造个往复式风箱那么简单,风箱造得粗糙点无妨,但链霉素却马虎不得,莫说他不知道如何提炼链霉素。就是知道,在时下这种简陋条件下析离出来的链霉素肯定不纯,哪能给谢道韫服用呢!
马车不停行驶,秋风拂起车帷,陆葳蕤将车帘拉开,阳光照入车厢。说道:“陈郎,你即去乌衣巷探望谢家姐姐吧,我想应该是误诊。”
陈操之“嗯”了一声,平静了一下心绪,又握住陆葳蕤的纤柔小手说道:“这两日我将很忙绿,后天我去看你,近来都中会有大事发生,你尽量不要外出。”
陆葳蕤道:“你出入也要小心一些,那卢殊在天师道信众中颇有威信。又得皇帝宠信,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陈操之在她白嫩手背上吻了一下:“我会小心的,今日只是给卢橡一个薄惩,他若不知进退,将会自取灭亡。”又道:“后日我去拜访你爹爹,还要再提醒陆子羽一句,莫要与卢殊、朱灵宝这些人厮混,其祸难测。”
陆葳蕤摇头道:“我六兄哪里是肯听劝告的人呢,只会把陈郎的好意当作非难。”
陈操之默然不语,心道:“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临近建康城南门,陈操之下车乘马,他先送陆葳蕤回横塘,然后径去乌衣巷探望谢道韫。
在横塘北岸分手时,陆葳蕤从车窗里向陈操之示意近前,陈操之下马靠近,听陆葳蕤道:“没什么事。陈郎好生为谢家姐姐治病,一定要治好她。”
陈操之看着陆葳蕤澄澈双眸,用力点了一下头。
陈操之让小婵、黄小统等人先回顾府,觅良医为黄小统接骨,他带着沈赤黔数人策马直奔乌衣巷谢府。此时是巳时三囊,谢安、谢万在台城官署尚未回府,谢韶出来应客,一见陈操之。谢韶如见救星,道:“陈兄,你可回来了,赶紧为我元姊诊治一番吧,那些庸医胡说我元姊是不治之症。我不信。只盼陈兄回来。”
谢韶在钱唐枫林渡口听丁幼微对堂姊谢道韫说过,待陈操之回来为元姊诊治一下,陈操之虽不是名医,但或有治元姊的偏方,而且谢韶以为,元姊之疾,半是心病一
谢韶也不去禀报三叔母刘谤,带着陈操之就去谢道韫居住的蔷薇小院,小院冷冷清清,只听到咳嗽声。
谢韶立在院前阶下,说道:“元姊,陈子重来探望你了”
咳声立止,谢道韫的声音道:“请稍待。”听得出,那语调微颤。
陈操之心中既伤感又激动,静静等候了一会,听得木楼里侍婢柳絮的声音道:“娘子,让婢子来帮你吧?”谢道韫道:“不用,你和因风先出去。”
柳絮、因风二婢走了出来,向陈操之和谢韶行礼,二婢女眼泪汪汪。柳絮道:“娘子要换上男装与陈郎君相见呢,唉,娘子就是这么认真!”
因风热切地望着陈操之道:“陈郎君,你能治好我家娘子的病对不对。陈郎君一定能。”
陈操之心头沉重,他知道自己无力治愈这种劳痴,却还是点头道:“一定会好起来的。”
柳絮、因风二婢顿时喜笑颜开,二人一起入室小声地对道韫娘子说这事,说陈郎君有把握治好娘子的病。
谢道韫淡淡一笑,心道:“子重很会安慰人,他还没给我切脉诊视,就说能治好我的病!”又想:“或许子重真有治劳瘙的良方?”
因陈操之的到来,谢道韫感着美好的希望,这时她才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地渴望见到陈操之,这种情感并不象那日与陆葳蕤所说的那般隽永超然。
六十四、世间没有祝英台
二月中旬天与,从户外阳米下击讲幽静的室内,刹时间魄目小腹视物。只感着清凉之气和淡淡药香,陈操之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就见谢道韫立在屏风前含笑望着他,依旧是儒衫纶巾,只是衣衫下空空荡荡。已是瘦得不成样子,趋前作揖道:“子重,远行辛苦。”是本来的低柔嗓音,不是洛阳腔,因为那种浓重的鼻音会让她咳嗽加剧
陈操之看着谢道韫形销骨立、荐不胜衣的模样,心